秦夫人領著一行人向李青荷走來。李青荷知道這位美婦人大概就是秦府極為重視的刺史夫人,而秦憶陪著的自然就是刺史公子了。她當然不敢托大,領著江凌迎了上去。而張流芳此來就為了攀附權貴的,知道來的是刺史夫人,自然也帶著女兒迎上去。不過好在還知道自己能來參加這宴會,是因為與李青荷的關係。所以她心裡雖然急切,但還不敢超過李青荷走到前面去。
兩師會面,秦夫人這個作主人的先把三位夫人相互介紹了一番,又把幾位年輕人介紹了一遍。那位妖孽公子叫趙崢明,站在他旁邊的是他的妹妹,叫趙微雨。而這位趙崢明也是奇怪,介紹別人時他不甚在意,待秦夫人介紹江凌的時候,趙崢明卻抬起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專注地看了江凌一眼。這一眼看得江凌莫名其妙,不知是不是剛才散步時拂了樹枝把臉弄花了。否則眾多美女在前,為何趙崢明別人不看,就單看她一人?她可不會自戀地認為她比別人更有魅力,只看她那「未婚夫」秦憶一臉的漠然就知道了,直接把她當成了空氣。
而秦夫人此時的行徑也令江凌費解。在介紹江凌時,面對趙崢明那明顯感興趣的目光,秦夫人只介紹說是江姑娘,卻並未說明江凌與秦憶的關係。她這樣的介紹,不得不讓江凌多想——秦夫人似乎不願意當眾承認兩家的結親關係啊這是不是意味著秦夫人開始嫌棄江家,轉而看上趙微雨這位大美女、想攀上刺史府這門貴親了呢?
江凌前世生活在政治中心,當然知道一地的行政長官和轄區裡的軍隊,如果相互掐架使絆的話,相互的遏制力是相當大的;反之,如果兩方和睦共存,甚至互相勾結,那好處便多不勝數了。所以作為內宅婦人的秦夫人有換兒媳的心思,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要不是顧忌皇帝有猜疑之心,兩府的大人絕對也會樂而為之的。
不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秦府如果真捨江家而取趙府,江凌不但不會傷心,反倒是會感到高興。只看著秦憶和趙崢明兩人,她的眼裡卻閃過一絲冷意。她原以為這唐朝雖然開放,但男女應該不同席的。如果這裡全是女眷,秦家把江濤安排在外面,她自是沒有意見。可現在這秦憶和趙崢明兩個大男人混到這內院來,而把她家十一歲的江濤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外院裡。那孩子可是第一次到這種豪門大戶來,無人理采時不知生出怎樣的惶恐自卑之心,一想到這裡江凌心裡就惱怒不已。
一群人鬧哄哄的介紹寒暄完畢,秦夫人正要請大家就座,便聽丫環來稟,說陸大人和陸夫人來了。
趙夫人笑道:「你只管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們。」
秦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向秦憶招招手:「憶兒,你也跟我一起去。」又對趙崢明道,「不好意思趙公子,勞煩你慢坐一會兒。」趙崢明拱了拱手,倒不在意。
秦夫人帶著秦憶走了。趙夫人見李青荷秀麗端莊,身上更有一種高華文雅的氣質,而且知道她是零陵城極有名的才子江文繪的遺孀,心裡便生出了親近之心。此時早已有丫環搬了椅子過來,她便拉著李青荷坐下,再加上張流芳,三人一起聊起天來。
江凌站在一旁聽了一會兒,甚覺沒趣。這三位夫人因為不熟,找不到別的共同話題,只得互相吹捧對方兒女,不是說你女兒長得好,就是說她兒子能幹。江凌在一旁被趙夫人誇得不好意思,又看另一旁秦心跟江寧兒姐妹,圍著趙崢明,像蜜蜂見到了花朵一樣,「嗡嗡嗡」地叫個不停,她搖了搖頭,帶著柳綠走到湖邊,讓柳綠搬張凳子過來,找了個樹蔭擋著的地方坐了,面對著一湖春水兀自出神。
「落花滿*光,疏柳映新塘。」忽然,一個清朗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江凌挑了挑眉,緩緩站起來,轉過身去,果然看到趙崢明那張漂亮得近乎妖艷的臉正衝著她微笑。
「江姑娘好雅興。」趙崢明走到她身邊站定。足有一米八的個頭頓時讓江凌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
江凌笑了笑:「趙公子怎麼到這兒來了?你妹妹找不著你,該急了。」
「哦?」趙崢明用他那雙迷人的丹鳳眼深深地看了江凌一眼,「江姑娘這意思,是不願意我到這兒來?」
江凌轉過身去,看著倒影在湖水上的一棵柳樹道:「這裡是秦府,我是客人,趙公子也是客人,我豈有資格限制公子的足跡?公子覺得哪裡去得,哪裡自然去得。」
趙崢明一笑,臉上如春花盛開:「我怎麼聽姑娘這話的意思,是責怪我不該到這後院來呢。」
「不敢。」江凌脆聲應道,眼睛仍看著湖水,對身邊那簇春花恍若未見。
「哥哥,你讓我們去拿點心,自己卻跑這兒來了,叫我們好找」趙微雨氣乎乎地端著兩盤點心走了過來。
「姑娘。」趙微雨的丫環氣喘吁吁地搬了一張案幾過來,江寧兒和江馨兒一個端著點心,一個拿著茶壺也相跟著過來了。
江凌見這陣式,對著湖水翻了個白眼。
「趙公子,點心拿來了,你喜歡吃什麼,我給你拿。」秦寧兒看著趙崢明的背影,一臉癡迷。
趙崢明轉過身來,找了一張凳子一甩袍子便坐了下去,將手中的扇子「嘩」地一聲打來,漫聲道:「不勞姑娘費心。等我想吃,自然會自己去拿。」
秦寧兒咬了咬嘴唇,幽幽地看了趙崢明一眼。
「哥,剛才可是你說的,說我們親手端的點心才好吃。現在點心拿來了,你又不吃,哥,你存心耍我們是不是?」趙微雨見丫環們搬了凳子來,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用手絹扇著臉高聲嚷嚷起來。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趙崢明懶洋洋地應道。他看了一眼一直瞧著湖水微皺著眉頭的江凌,眼珠一轉,「嘩」地把手中的扇子收了起來,轉過身道:「這樣吧,咱們來做詩吧。你們四位姑娘,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做一首詩來。如果做不出的,就罰他吃半盤點心;作得最好的,我給她寫一幅字或是畫一幅畫。你們意下如何?」
「噗哧。」趙微雨笑了起來。她這時也不氣了,看著趙崢明大眼睛閃了一閃,又笑瞇瞇地看了看江凌,再看了看江寧兒她們,便不作聲了。反正,作詩她是不怕的。
「啊?半盤?」江馨兒看著桌上的點心,輕呼出聲。
「呼。」一聲大大的喘氣聲響起,「趙公子、趙姑娘,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要不是丫環告訴我,我還找不著你們。」是秦心,「哪,趙公子,這是你要的詩集。」
「好,謝了。」趙崢明接過詩集,放在案几上,卻並不翻開來看。
「秦姑娘,我們正要作詩比賽呢,你來不來?」趙微雨笑瞇瞇地看著秦心,把規則給她說了一遍。
「好啊好啊。」秦心聽說可以得到趙崢明的一幅字畫,自恃自己好歹能寫上幾首詩,一口答應下來。
「那……那我也參加吧。」江寧兒咬著嘴唇,臉上一副似死如歸的表情。張流芳說女孩子不用學什麼詩啊濕啊之類的東西,可沒請過夫子來教過她們作詩。
她話聲剛落,江凌便站了起來,回轉聲對趙崢明和趙微雨笑笑:「不好意思,趙公子、幾位姑娘,我從未學過作詩,便是字也認不得幾個,便不在這裡獻醜了。」
趙微雨見哥哥給自己使了個眼色,忙過來挽住江凌的胳膊,嚷嚷道:「都參加都參加,在座的除了我哥哥,每個女孩子都要參加。江凌姑娘,我跟你說,我哥哥可是零陵城的大才子,作詩那是極有名的。年年的賞花會上,那些得了奇花之人都要上門來求我哥哥幫作詩,潤筆費都出到五十兩銀子一首呢。」
江凌被趙微雨拉住胳膊,心裡是極不耐煩的。不過她也不願白平無故地與刺史家的公子小姐交惡。她可太知道這些紈褲子弟的德性了。她正想著是不是隨便敷衍她們一首打油詩,卻聽到趙微雨這些話,那「賞花會」、「奇花」和「五十兩銀子」讓她眼睛猛地一亮:「賞花會?什麼賞花會?」
趙崢明見江凌對賞花會來了興致,忙接過話題道:「賞花會就是在每年四月末,由官府和民間共同舉辦的一次盛會。如果你有一盆極美極不尋常的花卉,而且極有詩才,就可以去參賽了——不會作詩也沒關係,可以讓人代作。到時由官府的官員及民間才高德重的人公正評判,對花卉的美麗及珍奇度和讚美歌頌這花的詩分別評分,兩項加起來分高者,選出前三名,分別給予一百兩、六十兩和二十兩的獎銀。」
「既是賞花會,只需花好就行了吧?為何還要做詩呢?」江凌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