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大唐之竹影月黃昏 第四卷碧血深宮恨秋風悲畫扇 第六章 明爭暗鬥所為何
    又是一年四月天,柳絮飛舞,恍若飄飛的白雪,溫溫的陽光灑在地上,映襯著如霜的飄絮,便似結了一層霜般,將一向明媚的宮廷,變的幾分蕭索。

    蘇園水榭,蘇昭明站在曲折的迴廊上,潔白的柳絮飛亂在風中,灑落在池水中,也飛亂了他的心。

    或許這是楊柳的絲絲哀歎吧,朝臣和酷吏已經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劍拔弩張,一觸即發,而這一切的導火索竟是陳子昂。

    自從上個月龍門隨行,陳子昂奪得詩魁之位,他的奏章呈上的也越發多起來。第一次呈上千餘字的表,以求陛下罷黜酷吏。女皇認真展讀表文,只覺的書生氣過重,並未聽從其建議。

    陳子昂心中不甘,再次上表,反對女皇任用酷吏。蘇昭明讀過他的文章,裡面將女皇的濫殺全部歸咎在了酷吏的身上。女皇依舊只是讚賞陳子昂忠心,卻並不懲處酷吏,酷吏濫殺無辜,變的更加囂張跋扈。

    地官尚書魏玄同被新晉的酷吏侯思止誣告致死;同月,夏官侍郎崔察也因為謀反的罪名被害死在獄中。

    不到十日,朝中內閣大臣接連死去,一下子就令侯思止成為與來俊臣其名的酷吏。整個朝廷人人自危,皆不敢在公開場合談論朝政,以免為酷吏所害。

    「如今的世道,越發的不好了。」身後傳來一聲幽歎,聲音冷冽深沉,正是蘇良嗣。

    蘇昭明依舊凝望著不遠處的池水,長長地歎了口氣,並不言語,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聽說陳子昂已經辭官回鄉了?」

    蘇良嗣默默點頭,面色依舊的冰冷:「不錯,聽說是他父親病逝,回去丁憂的。射洪縣離這裡並不遠,他稟明陛下之後,便回去了。回去也是好事,他在這麼下去,早晚會丟掉性命。」

    「只怕回鄉之後,也未必平安過了此生啊!」蘇昭明的語氣平淡而清寒,卻暗含著幾抹憂心。

    蘇良嗣倏然一怔,眉頭微凝,轉頭看著自己的哥哥,疑問道:「此話怎講?」

    蘇昭明舒了口氣,依舊望著眼前飄飛的柳絮,黯然道:「陳子昂雖是氏族子弟,這十年來,一直都是擁護陛下的,所以一直都受到陛下的賞識。但他提倡詩文古風,恐怕會遭到朝中一人的忌憚吧。」

    「你說上官婉兒?」蘇良嗣立刻警覺,眸中閃過一抹驚色。

    「不錯,那時龍門隨駕,陳子昂奪得詩魁之後,我看出她眼中含著的殺氣,只怕她不會放過陳子昂。」

    蘇良嗣凝神思索,輕聲道:「上官婉兒提倡上官體,這無可厚非,畢竟這是她祖父上官儀創立的東西,文章這東西,風格沒有對錯之分,她不會下這般狠手吧。」

    蘇昭明冷笑道:「她雖是陛下心腹,但站在哪個立場上,誰都不清楚,這樣一個沒有操守的人,怎能不防?」

    蘇良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思量片刻,隨即唇角勾起,淡然一笑:「哥哥,你說的不錯,然而你也應該知道,上官婉兒是內臣,就是再得恩寵,在地方上沒有根基,也無權制裁一個回鄉的官員。」

    蘇昭明神色依舊黯淡,輕點點頭:「希望如此吧,如今的形勢,我們只能越加小心了。」

    「哥,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沉默了許久,蘇良嗣終於忍不住將埋在心裡很久的疑問說出口。

    「你問吧。」蘇昭明似是猜出了什麼,微微應聲。

    「顧文游到底是誰?」蘇良嗣看著蘇昭明,清冷如水的眼眸中滿是鄭重。

    蘇昭明一愣,他沒想到蘇良嗣會問他這件事,顧文游的身份,他從未和任何人提起,也不願讓任何人知道,此次他高中進士,雖未說明原由,但他也能猜出大概是為了保李家天下。

    蘇良嗣見蘇昭明並不回答,猜到他是在猶豫,隨即追問道:「哥,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蘇昭明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深邃的眸,滿是期許。暗自思量,終究還是決定隱瞞此事,不是為了顧文游,而是為了顧卿芫,他知道卿芫喜歡蘇良嗣,倘若知道卿芫是長孫家的女兒,試問蘇良嗣能夠忍受她對他的欺瞞,能夠釋懷這件事嗎?

    收斂眉目,淡淡一笑,眸光中閃爍的是依舊的溫潤,迎上蘇良嗣的目光:「為何要這麼問,他是卿芫的哥哥,至於他的身份,你不必擔心。」

    見蘇昭明的目光如此堅定,蘇良嗣料定哥哥自是不會瞞他,他既然相信顧文游,那麼定是沒有問題了,想想顧文游為人雖然散漫,卻是整天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定是不會投靠庶族那邊。可是……他到底是誰?想到這裡,蘇良嗣的手緊緊握住,手心中那只碧玉環清涼溫潤,然而那玉環內刻著的『許』字,讓他不得不憂心,顧卿芫兄妹的身份。

    夜色深沉,烏雲遮掩了月光,窗外的梨花綻放的剛好,潔白如斯,映上窗邊的碧水紗,暗影婆娑。

    這樣的靜夜,帶著莫名的詭異。

    窗前站著一名女子,石榴色的薄衣輕紗,裙裾飄飛,抹胸上的桃花如艷,烏黑的秀髮帶著一朵胭紅的海棠,秀眉清雋,眸光嬌媚,一雙艷麗的唇似笑非笑的隔著碧水紗望著遠方。

    「他只不過是一個小角色,你何必和他過不去?」說話的是個男子,壓低了嗓音問道。

    女子婉轉一笑,笑聲中卻帶著說不出的冷意,雖媚到了骨子裡,卻也是寒入骨髓:「我若想要將上官體發揚光大,就必須要除掉這個提倡古風的領袖。」說到這裡,那女子頓了頓,轉過身來,看著男子,媚眼婉轉,腰肢顫動,略帶撒嬌的問道,「怎麼,你不願意幫我?」

    男子見此,心也不禁軟了下來,走上前去,攔住女子的腰身,哄道:「我的寶貝,你既然開口了,我怎能不答應,我這就給你辦好,好不好。」

    女子巧笑嫣然,纖纖玉指輕輕點了點男子的鼻尖,嬌聲道:「這個還差不多。」

    男子聽了這話,不由分說,一把抱住她便往內室方向走去。

    女子抱住男子的脖頸笑道:「你放心,我幫你除掉一個人,作為還禮。」

    男子身形一滯,面上閃過一絲驚愕:「你說這人是誰?」

    「當然是你的對頭了,朝中那個耿直之人。」

    一瞬間,面上的驚愕換做了得意的笑容,臉頰貼到女子的面上:「你可真是我的寶貝兒,你這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隨即一腳踏入那芙蓉帳中,頓時一片旖旎風光。

    依舊漫長的夜,有人身在芙蓉帳暖中,卻暗藏了機關算計,亦有人陷入無限的揣測,徹夜難眠。

    窗外的鳳尾竹隨著夜風隱隱搖曳,月光打在窗格的紙上,便如一幅靈動的水墨畫。

    「小姐,夜深了,怎麼還不睡?」謝瑤環走近許君竹的身前,柔聲問道。

    許君竹抿嘴微笑,卻是極淡,眉依舊凝著:「自是睡不著,你這麼聰明,不如猜猜,我在想些什麼?」

    謝瑤環聽了這話,身子一震,眼睫微落,聲音變的有些惶恐:「瑤環是個笨丫頭,哪裡能猜出小姐心中所想。」

    許君竹勻淺的一笑,淡然的恰到好處:「你直說便是,我不會怪你。」

    謝瑤環只是低眉思索,並不吭聲,許君竹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從見她的第一面開始,她就知道,瑤環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這麼久的日子,她一直忍耐,瑤環的蛛絲馬跡絲絲落入她的眼中,從不揭破,就是等待著她能夠坦誠相對的那天。

    屋內一片的沉寂,只有鳳尾竹滑過窗格的聲音。

    良久,謝瑤環終於抬起頭,清亮的眸子直直的凝視許君竹:「我知道,小姐是在憂心陳大人的事情。」

    許君竹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笑意溫溫。果然沒有看錯,她果然知道。

    「你怎麼看出來他有危險?」不動聲色的故作詢問,依舊是在試探。

    「因為,我看見那天上官大人眼中的冷冽的目光。小姐,求你救救陳大人吧。」說罷,謝瑤環竟跪下,一把拽住許君竹的衣裙懇求道。

    許君竹緩緩站起身,掙脫謝瑤環,走到窗前。夜,濃濃如墨,凝結漫天繁星,點點灑落在漆黑之中。

    「他是氏族的人,我為何要救他?」方才柔軟的音色瞬間變的冰冷漠然,眼神亦隨之輕涼,透出冷冷的冰光。

    謝瑤環呆坐在地上,看著許君竹,她清楚,這個一向明理的小姐,一旦牽扯到氏族,就會變的如此冰冷。不是不近人情,而是為情所困,逼得她只能如此。她知道,這不是許君竹的真實意圖,否則,她就不會徹夜難眠。

    膝蓋向前挪動,不甘心方纔的失敗,再次相勸:「小姐,我知道,你一定會救他。」

    許君竹身子倏然一怔,轉頭看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神色堅定,微有些詫異,冷冷道:「你憑什麼篤定我會救他?」

    「就憑小姐您的為人,就憑您心中的不忍!」謝瑤環堅定道。

    「你胡說些什麼!」許君竹嘴上雖是責怪,可是語氣卻已緩和了許多。

    「小姐,我明白,御史許有功、杜景儉是朝中對抗酷吏的良臣,敢於在陛下面前忠言直諫,您一直護著他們。您雖然恨著氏族,可是卻總是嘴硬心軟,凡是朝中的忠臣您總是幫著掩護的,就憑這,您也會救他一命。」

    轉過身,扶起謝瑤環,清冷的眼眸打量著她,面色平靜,而心中卻帶著絲縷的得意。謝瑤環是個聰明的女子,不管她是誰派來的,終究是個耿直的姑娘,她沒有看錯人。用陳子昂的性命,換回謝瑤環的忠心,無疑是值得的。

    「瑤環,你要清楚,我和上官婉兒都是內臣,陳子昂回了老家,殺他或是救他,都是我們不能做的事情。」許君竹緩步走到座椅前坐下。

    「能的,能夠做到。」謝瑤環追上前去,望著許君竹,「當年小姐不是曾經借武三思之手大造祥瑞之事嗎?您可以,上官婉兒自然也能辦的到。」

    秀眉一挑,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謝瑤環,心中猛地一震,愣在那裡,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她竟然忘記了這個,忘記了曾經利用武三思的事情。上官婉兒和武三思的曖昧關係,她清楚的很,如果借武三思的手來除掉陳子昂,簡直就是輕鬆極了。良久回過神來,喃喃道:「你的確提醒了我,這件事情,要我親自去不可了。」

    「那我陪著小姐去!」謝瑤環急忙道。

    「不,你留下,我私自離開,還要你來幫我周全,我一個人去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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