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拂依舊,驚濤拍打著岸石,一名紅衣胡服的突厥少女負手站在巨石之上,遙望著天邊的落日。
剛才的一幕幕全部看在眼裡,心中隱隱作痛,如雪的面容上,帶著絲絲的淒楚,不願再想。
蘇昭明將許君竹安頓好,走到阿史那蘭的面前,知道她心中是為自己所傷感,沉默良久,輕聲道:「阿蘭,這次,多虧了你。」
原來蘇昭明之所以能夠如此及時的趕到海陵,更重要的是有阿史那蘭的相幫。
阿史那蘭動了動身子,轉頭凝望著這大海邊的夕陽最後的餘暉,朱唇雖然勾起,玉顏上卻是紋絲不驚,似是看的出了神。
空氣變的凝結,只聽到大海洶湧的波濤拍案,浪花捲起的聲音。
「我輸了她,再一次輸了。」阿史那蘭喃喃道,沒有回答蘇昭明的話語,只是自顧自的呢喃。
蘇昭明一怔,舒展的眉目再一次的凝結,卻接不過話頭,只能站在那裡。
阿史那蘭嫣然一笑,轉過身子看著蘇昭明,夕陽的血色、她那大紅色的胡服女裝,配上她如玉般的容顏,更顯得嬌艷如花。
「我要離開了。」阿史那蘭的語調依舊極輕,「回到我的草原去,那裡有比入主中原更加緊迫的事情在等待著我。」話語說完,幾滴晶瑩的玉珠已經滑落面龐,纖長的俏睫輕顫,惹人憐惜,「今生,不知還能否有緣再見。」
「阿蘭。」蘇昭明輕歎,心中已是不忍。
阿史那蘭眼角瞥過,見顧文游和瑤琴等都已經離開,向前挪了幾步,輕靠在蘇昭明的懷中:「你就抱抱我吧。」
蘇昭明身子一顫,此時他再無狠心,斷絕了阿史那蘭的意思,雙手輕環,抱住了阿史那蘭。
過了一會兒,阿史那蘭抬起頭,凝望著蘇昭明,依舊是笑著,笑顏如花,如同當年疏勒都護府中那夜涼如水的月夜,她眉目婉轉,笑語嫣然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拇指輕輕撫過她那方才悲傷的容顏,輕輕拭去面上的點點淚痕。
阿史那蘭心中清楚,他對自己,只如朋友,然而此刻,就算是虛情假意,她也甘願了。
輕輕翹起腳尖,朱唇吻落在蘇昭明的額頭上,蘭氣輕吐:「我相信,這一世,就算你娶了許君竹,終是不能把我忘懷的。我心中愛你,自是一生一世。」說罷,轉過身子,騎馬揚鞭,絕塵而去。
只留下蘇昭明一人,獨自在夕陽的暮色下,暗自悵惋,海風吹起,吹動蘇昭明一身的藏青色的袍帶,吹亂了他頭上的幾絲髮絲,阿史那蘭說的不錯,這個如玫瑰般的突厥女子,縱是一生一世,自己也無法忘懷了吧。
醒來,早已不知過了多久,環顧四周,更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只見的昏黃的燭光,濃烈的藥味,還有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在火爐前忙碌著為自己煎藥。
許君竹慢慢的支撐著身子,坐起身來,靜靜的看著蘇昭明,看著那個在爐前為自己煎藥的男子。
蘇昭明看見許君竹醒了,連忙走過來柔聲道:「你醒了,覺得好點了沒?」
許君竹輕輕的點了點頭:「你怎麼會在這裡,瑤琴呢?」
蘇昭明笑著說道:「你昏倒了,我便同瑤琴將你帶到這村莊裡暫時安頓起來,瑤琴說雪劍率領的大軍還在等著,我就讓瑤琴去知會雪劍一聲,告訴她你病了,讓她暫時帶領軍士駐紮起來,一方面等著與魏元忠的大軍會和,一方面等你全好了再出發回洛陽也不遲。」說完便把剛剛熬好的藥遞到了許君竹的手邊。
許君竹接過藥碗,目不轉睛的看著蘇昭明,一臉的哀傷。蘇昭明見她如此,以為她還想著白天的事情,笑著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你的身子差的緊,需要好好調養,以後就不要再去勉強自己動武了,知道嗎?快把藥喝了吧。」
許君竹聽著這話,再也忍不住,淚水不斷從臉頰滑過,不住的抽噎起來。
蘇昭明見此,一時間也慌了神,許君竹向來堅強,竟不知為何,今日竟會如此,他急忙擦掉許君竹臉上的淚水,不住的安慰。
許君竹放下手中的藥碗,一頭撲進了蘇昭明的懷抱,見到許君竹這個樣子,蘇昭明也是心痛萬分,緊緊的抱住君竹。此時,能夠安慰君竹的,怕是只有他,還有的就是這個溫暖的擁抱吧。而這個擁抱,兩個人都等的太久太久。
良久,許君竹輕聲道:「蘇哥哥,你帶我走吧,帶我離開這裡,我不想回去了。」
蘇昭明身子一怔,一臉的驚訝,看著懷中的女子,女子滿眼的哀傷,滿臉的淚痕,清澈的眼神中,泛起的是堅定的目光,蘇昭明清楚她心中的疲倦,許君竹的這句話正是他一直都期望聽到的話語,可是這會不會太過倉促?這種念頭在他的心中只是一閃,瞬間又消散不見,一切就隨她吧,無論怎樣,都生死相隨。想到這些,臉上的驚訝瞬間轉化為了溫潤的笑意,他輕輕的捧起君竹那似雪的面龐柔聲道:「好,我們就離開所有的喧囂,到一個沒有人找到我們的地方,不再去管那些煩惱的事了。」
恰在此時,顧文游、瑤琴趕到,站在門口,正好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
瑤琴心中震驚,不由的衝進房門脫口而出道:「小姐不可,你就這樣走了,回去怎麼和天後娘娘交待,小姐這麼做,會連累老爺的。」
許君竹見瑤琴來了,招呼瑤琴走近,神色平淡,從懷中掏出一封錦書,交給瑤琴道:「瑤琴,我心中早已去意已決,我此番離去,知道你必會擔心我的安危,你把這個交給天後娘娘,定會無憂。」
瑤琴接過書信,心中卻依舊猶疑,小姐心中早就知道要走此步,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其中又暗藏著什麼。
旁邊的顧文游也有些捉摸不透許君竹的心思,靠在木門上,不住的低眉尋思,許君竹離開武天後自然是好,可是,這一卻會不會太過突然,難不成會有什麼陰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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