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憶 正文 一,孤蓮入世
    楔子

    在遙遠的江湖塵世,有這樣一個傳說,當你遇到黑色森林的使者時,千萬要離開,否則的話,你的命運將會被改寫,你的愛人將會遭到可怕的詛咒,而你的人生,從此將會永世孤寂與黑暗……

    一孤蓮入世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來人往,叫賣聲,馬車聲,孩子的哭鬧聲不絕於耳。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或許沒有人會注意角落裡的一個少年,他相貌清秀,薄唇緊閉,皓齒有意無意地輕輕咬著下唇,一雙透著靈氣的眼睛格外清麗,不時地微微抬起頭,打量著這繁華而孤寂的世界,眼眸深處氤氳著讓人捉摸不到的哀傷,以及那不著痕跡的無助和茫然。少年的懷中抱著一朵蓮花,那蓮花分外的出塵脫俗,在微風中搖曳生姿,散淡著若有若無清香,永生不敗。少年緊緊地抱著它,彷彿那已不只是一朵蓮花,而是他的生命。又彷彿這個世界上已別無他物,唯此蓮花而已。

    少年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呆呆地望著遠方,淡漠得似乎不存在一樣。腦海裡翻騰的是那一幕幕揮之不去的慘象。外公孟寒空的捨身相救以及力竭慘死,臨行前娘親孟若蝶的悲痛欲絕以及殷殷叮嚀,還有自己對惡魔的無盡痛恨。一陣微風吹過,少年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又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

    已經一個月了,逃出那禁錮了他們母子的雪山絕地後,他便一路躲躲藏藏,潛到了這個不為人知的小鎮——清明鎮。本來山下已有一匹外公早已準備好的駿馬,可惜他從小在渺無人煙,寒絕淒絕的雪山長大,別說騎馬,連見都沒見過。匆匆看了一眼訓練有素的白馬,他只有苦笑地離開它,一路走走跑跑地來到了這裡。如果會騎馬的話,他現在會在哪,說不定早已逃到了天涯海角。可是天涯海角在哪兒?是不是亦如雪山般孤寂純淨?可是,即使真的到達了天涯海角又能如何?惡魔的勢力遍佈天下,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揮舞魔爪。

    一個月來,除了外公為他準備好的乾糧和淡水外,他再也沒有別的儲備。眼看真的是彈盡糧絕了。

    他想,真的該做點什麼了,否則只有餓死。

    可是,能做什麼呢?從小與世隔絕,不諳人世,剛剛步入俗塵的他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蓮,此時此刻,或許也只有這朵從小陪他的蓮才能懂他吧。蓮!這是娘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不知道哪一歲時送給他的,但他記得,從他懂事起,這朵蓮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或許,從他一出生,它就已經在了吧,十八年來,喜喜憂憂,生生死死,它已融入了他的生命。他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離開他,就像他不知道他自己的宿命一樣。

    這樣想著,他已入神,不由得撿起一隻小樹枝,以此為筆,在地上描畫起了它的神韻。蓮已入心,心已入畫。畫完一朵,他用土掩上,執筆畫起了第二朵。但其實上哪有第二朵?這個世界上,他的蓮花只有一朵,唯此一朵。一個月來,在他的手下,這樣的蓮花已出神入化,彷彿滴滴水上面,它就可以靈動一樣。

    「好畫!」一聲清朗的叫好聲突然傳來。

    他愕然地抬頭,卻發現,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俯身看著他。老者看起來眉慈目善,卻暗暗的散發著一種威嚴。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的外公,與之不同的是,他的外公有著一種與之俱來的冷峻與傲然英氣,儘管已不再年輕,但卻難掩那一份飄逸。讓人不由得聯想起他年輕時的叱吒風雲與恩怨糾纏。

    老者看著他的容貌,猛地一驚,這容貌隱約熟悉,在遙遠的記憶深處,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宛若神明。見少年不解地看著自己,老者自覺失態,連忙回過神來。笑道:「這位小哥,這麼好的畫筆,怎麼呆在這角落裡,而不去謀一份生路呢」老者的聲音將少年拉回現實。他一征,正要說話,卻聽老者說:「我倒是有一份差事,不知道小哥願不願意做,好歹也是一個出路。」

    少年想正愁找不到生計,忍不住開心地應了聲:「好啊,謝謝爺爺。」

    看著他不帶一絲塵世雜質的面容和粲然的笑容,老這倒是一愣,隨即「呵呵」地笑了起來:「老了!芙兒都叫我爹爹的!」見少年一副赧然的樣子,又和藹一笑:「謝什麼,我倒是存了私心的,你這樣的開朗性子,倒是和小女有得一比。不如你去教她作畫,如何?」

    「這話都是從小我娘手把手教我畫的,而且我只會畫蓮。我……」沒等少年說出恐不能勝任的話,老者又笑了:「哈哈,不要緊,蓮花出淤泥而不染,老夫正愁找不到人來教導芙兒做人的道理呢!只會畫蓮豈不更好?」見少年低著頭,似有猶疑,他又道:「芙兒與你年紀相仿。你們兩個倒可做個伴,免得家裡那些人又遭了她的秧。」語氣裡滿滿的寵溺與無可奈何。

    少年笑了笑,說了一聲「好」,便隨老者前往。

    「老爺,老爺……」剛走沒多遠,一個下人打扮的小童匆匆跑來,氣喘吁吁地喊道:「不得了了!小姐又在發脾氣了!」

    「唉!這芙兒!」老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加快了腳步。

    原來這老者竟是個有身份的人,或者是個什麼人物也不一定。少年不由在心中慢慢思忖,娘親曾經告誡,最好不要與任何人牽連,如今竟無端走到了這豪華的府邸。看著老者和藹可親的樣子,他也不好就此拒絕,只好跟著他匆匆地往前走。

    進入府邸,他才知道,原來眼前的老者就是「清明鎮」的傳奇人物玉凜。少年在這小鎮畢竟也呆上了十幾天,多少聽到了些路人或多或少的閒言碎語。而「玉凜」似乎是這裡百姓津津樂道的一大談資。說他傳奇,除了他的富可敵國外,還有一大原因——他不知從何而來,似乎是一夜之間,「清明鎮」便多了一座豪華的玉府。而主人也是身份不明。但或者因著主人的樂善好施,或者又是別的原因,總之,這些淳樸的百姓不會想太多。對於想不明白的事,乾脆就不想,那樣或許人生要自在許多。反正玉府的存在對這個小鎮百利而無一害。

    當然,免不了有人也會說些他的家事,如他沒有其他家眷,除了膝下一女,他對自己的女兒無比地寵溺,簡直到了極限。

    少年跟在玉凜後面匆匆地走著,不辨前路。

    後來想起來,一切愛恨情仇,生死癡纏似乎都是從他踏進「玉府」的那一刻起開始轉變。如果他當時能夠從容地拒絕老者,不跟隨著他進入玉府,不見到那個任性刁蠻的玉府小姐,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進入府邸,玉凜急忙往小姐的房間趕,在小徑上遇到一個儒生摸樣的老者,他惶惶地看了一眼玉凜,匆匆做了個揖,低聲說了句:「對不住,小姐還是另謀高人吧!」不顧後面玉凜的攔留,掩面跑了出去。

    還沒進入玉小姐的房間,遠遠地就聽見摔東西的嘈雜聲以及女子的罵聲,還隱隱地聽見丫鬟的求饒聲。

    走到閨房門口,只見一個身著火紅色衣裙的女子揮著銀色的鞭子大發其威。銀鞭如此之快,如一條銀蛇妖嬈遊走,恰如執鞭之人裊娜的身形。屋內一片狼藉自然不必說。一群丫鬟跪在地上懼懼地哭著,小聲哀求著。

    「芙兒!」玉凜一聲清喝,想要阻止這女子的瘋狂。可惜那女子似乎連父親的威嚴也不放在眼裡,銀鞭之勢反而越來越快。少年實在看不過,「忽「地閃入那銀鞭陣勢中,伸出手欲制住那銀鞭,卻見那女子身形一晃,少年還看不清去向的時候,「啪」地一聲,臉上已感到火燒一樣的疼。一瞬間,所有人都怔住了,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連玉芙也呆住了,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看著他臉上紅色的痕跡。她根本就沒想過,這個世界上竟還有人敢出手阻止她!

    少年下意識地一隻手摀住了臉,另一隻手竟還是接住了銀鞭。少年的眼睛裡有著一閃而過的驚慌和擔憂,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良久,所有人才終於緩過神來。玉芙狠狠地對少年吼道:「鬆開!」少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礙於玉凜,不服氣地鬆開了銀鞭。玉凜忙關切地問:「小哥沒事吧?」然後又不痛不癢地責備了玉芙幾句。玉芙瞪了一眼玉凜,不滿地說:「還不是你做的好事!在哪裡請來那麼酸的一個先生,又老又醜,滿嘴的『道德禮義』,講的悶死了!」

    「你……唉!」玉凜沉沉地歎了口氣。

    少年一直瞪著玉芙,不可否認,她確實算得上個美女,一抹不知是累了還是其他原因的紅暈將她襯得愈發嬌俏。

    見少年一直瞪著自己,玉芙不服氣地說:「是你自找的!」

    少年正要發作,看了一眼身邊疲憊的玉凜,終於忍了過去。在玉凜的示意下,早已有下人請來了大夫。大夫將他的傷痕檢查了一番,告訴他可能會留下一生的疤痕,少年此時反而鎮靜許多,說了一聲:「有勞了。」臉上卻不再有擔憂之色。

    反而是玉芙,盯著少年英氣颯然的臉,突然朝那大夫喝到:「給本小姐好好治!絲毫疤痕也不許留下!」少年冷冷地笑了一聲:「不用了,有勞玉大小姐費心!」

    聞言,玉芙臉色一沉,厲聲說:「你說什麼!你竟敢以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是嗎?那麼玉大小姐以為我該以一種什麼語氣跟你說話呢?」少年無懼地看著她。

    玉芙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嘴一癟,頗有委屈之色地轉向玉凜:「爹!他竟敢吼我!」

    玉凜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芙兒,你的性子也該改改了。」頓了頓,和藹地笑道:「芙兒,這位是我給你請的先生,來教你畫畫的。」

    本以為玉芙一定會向往常那樣拒絕,況且這位新來的先生一入門就與她發生這麼大的過節。誰知玉芙卻轉怒為喜:「真的嗎「語氣裡是掩不住的喜悅。那一霎那的嬌俏,讓少年以為那恍惚是錯覺,甚至連玉凜也不由得愣了愣。

    說完,玉芙充滿期待地看著少年。卻聽少年說:「不了,我還是覺得我無法留下來。」

    玉凜一驚,特別是玉芙,她臉上慍意再現:「你說什麼!」

    少年卻不理她,轉向玉凜,充滿歉意地說:「抱歉,多謝玉知府美意,不過我實在難以勝任。」

    玉凜失望地問:「你真的要離開嗎?」見少年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又懇求地說:「留下來好嗎?」玉凜之所以如此誠懇地對待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除了他一貫禮賢下士外,更多的是,他看出了玉芙眼中的那份不捨與期待,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見少年低頭不語,玉芙開口了:「你要什麼都可以!」然後轉向玉凜:「是吧,爹?」得到的當然是父親肯定的點頭。

    少年卻微微一笑:「不用了,真的,我還有事,再說,我還得找個地方治傷。」話未落音,就聽玉芙搶道:「在我們玉府還怕沒有錢和人才為你治傷嗎!」說著,不等少年回答,就往外跑了出去,邊跑邊回頭向裡面喊道:「你等著,我現在就去跟你找名醫!」後面跟上去的是驚慌失措的侍衛。

    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玉凜的神色越來越驚奇和慎重,他回過頭,看了看少年,沉沉地歎了口氣。然後說:「芙兒現在不知跑哪裡去了,你不打算等她回來嗎?」

    此時此刻,少年雖然心有不忍,但還是執著地答道:「多謝老爺和小姐好意,不過我真的有要事在身。」

    「好!人各有志!你既然如此執意,我也不便強留。不過現在已是晚餐時間,如若賞臉,就請留下來吃個便飯吧。」

    見玉凜如此客氣,少年也不好在拒絕,況且腹中確實飢餓難忍,於是便謝著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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