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天傳奇 正文 第九章 新生
    「阿月姑娘,這可咋辦啦?我這伢平日裡一頓能吃好幾碗飯,可這幾天什麼都不吃,先想不過是沒胃口,但這幾天越來越厲害了。你看,人都瘦了一圈,你快看看,是咋回事?」一位大娘拉著兒子,一到阿月的醫鋪,便急不可待地說著。

    阿月拿過孩子的手,望聞問切一番後寫了方子,吩咐了幾句後,那位大娘便拉著兒子興高采烈地走了。因為阿月的醫術在這個山坳裡是無人不知的,只要她說沒事,那就沒事。

    當然,阿月便是寒月。

    看完了這個病人,寒月本要休息一會,但是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來一個青年男子,氣喘吁吁地說道:「有人……中毒……」

    「在哪?」寒月連忙問道。

    「朱……朱家坳。」那人說完,又喘起起來,誰知待緩過神來時卻驚訝地發現,寒月已經不見了。

    寒月施展輕功,向朱家坳行去。原來是個小女孩被厲害的毒蛇咬了,不能動彈,防止蛇毒快速擴散,所以讓青年男子去請寒月來。寒月沒有用醫術上的方法救小女孩,而是利用內功幫她逼出毒液來。

    待寒月回到醫鋪的時候,發現牆角又多了一捆柴火。這一個月,在柴火用完的時候,總有人偷偷地送柴火給她。

    「阿成。」當阿成將柴火放下,準備悄悄離開的時候,聽到寒月叫他的名字。他轉過身來,原始而健康的一張臉一見到寒月就紅紅的,他不自覺地撓著後腦勺道:「阿月姑娘,你不是去……」

    「那是騙你的。」寒月笑道。自從寒月定居在這個山坳裡,雖然嘴角總掛著笑容,但是這一次,卻最是無憂無慮的。

    阿成的臉更紅了。

    「謝謝你,阿成。」寒月道。

    「應該是我多謝阿月姑娘你才是。要不是姑娘,哪有阿成今天?」阿成道。

    「那也是因為機緣巧合。」寒月道:「我現在要去看病人了,不招呼你了。」

    「姑娘請便。」阿成連忙道。

    寒月走出幾步遠,阿成還站在原地。忽然,寒月回頭笑道:「你要是願意,可以大大方方地給我送柴火啊。我平時很忙,沒有功夫砍柴。」

    阿成高興得不行,道:「我當然願意。」

    在這塊原始的土地上,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寒月既不覺得十分快樂,也不覺得十分傷心。因為很多時候,她都在給人看病。看病的時候是忙碌的,可以淡忘一些事情,而醫好病人的時候,她也會感到快樂,甚至覺出贖罪的輕鬆。

    一二年過去後,寒月的名聲傳到了山坳外,來找她看病的人越來越多。因為來者不拒,不管有錢沒錢,給錢不給錢。所以寒月總是很忙,有時候甚至連覺都睡不上。而阿成,簡直成了醫鋪裡的夥計,不僅給寒月打柴,還擔水,一般的重活都包在阿成身上了。後來,甚至連寒月吃的飯菜也都由阿成來做了。再後來,阿成就在醫鋪外搭了草屋住了下來,因為寒月長得天仙一般,又是獨自一人住在醫鋪裡。雖說山坳裡民風淳樸,沒什麼事兒,但是山外的人卻就不一樣了,很多人找寒月看過病後就打了寒月的主意。雖然寒月不擔心這個,但是村裡人卻不放心,便公推阿成來做「護花使者」。

    卻說有個來寒月處看過病的富家子弟叫時大海的,因見寒月長著天仙模樣,便有了娶她做妾的想法。這一天居然帶著一幫人吹吹打打地來迎娶寒月。這時大海之父是當朝的二品大員,這個官職在這種偏遠地方聽起來跟皇帝差不多,因為這兒還沒有過比村長還大的官兒。

    村民們眼睜睜地看著時大海耀武揚威地向寒月的醫鋪行去,只是敢怒不敢言。到醫鋪時,寒月正在給人看病,聽得外面鬧哄哄的,走到門口看時,卻是時大海帶了聘禮和一幫打手,堵在了門口。

    「你想娶我?」寒月不禁莞爾。

    「不是我想,是我要。」時大海頗有威勢地道。

    寒月聽他這般說話,更覺可笑,道:「你還是回去吧。」

    時大海見她毫不驚慌,心中便想,定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世,不知道自己的威力。於是高聲道:「我爹是二品大員,我們時家有的是錢。你跟了我,便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上了轎便是上了天堂,快回去換件漂亮衣衫,跟我走吧。」

    寒月不想和這種人囉嗦,便要關醫鋪的門。但時大海也算機靈,見寒月要關門,立即閃身攔住了。然而就在這時,從一旁衝出一個男子,將時大海撞離寒月。

    男子正是阿成。

    時大海的侍從一見有人對時大海不利,立刻上前將阿成按住,幾個人一起上,好一陣拳打腳踢。

    寒月站在一邊,沒有阻止。

    那些人打得累了,才將阿成押到時大海面前。時大海伸手就甩了阿成一耳光,五指赫然,又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就是因為她被人打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淚的,你自作多情什麼!」

    寒月忽然想起,當盧賢臨死的時候,只求她母親星月給他一滴眼淚,而星月都無法滿足他的請求。

    「我願意。」阿成昂起頭,惡狠狠地瞪著時大海道。

    寒月聽得「我願意」三字,忽然心中一顫,這是寒月告別舊日的生活後的第一次心顫。盧賢為星月而死的時候,他要求的是一滴眼淚,而阿成卻說:「我願意!」

    那一霎那,寒月的眼睛濕潤了。雖然愛她的人有那麼多,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也不是沒有,但是這一次,她卻覺出了心痛的快樂。

    而時大海,聽了這話後又給了阿成一耳光,道:「白癡!」說完後便不想理他,命令手下將他捆綁起來,拉到一邊去了。

    時大海解決了阿成,得意洋洋地看著寒月道:「你不替他求情,算你識時務。上轎吧,做我時大海的老婆,比你在這忙來忙去強多了。」

    「如果有危險的時候,你會像阿成一樣護我嗎?」寒月忽然開口冷冷地道。

    「這……」時大海不禁支吾,道:「跟了我,沒人能害得了你。」

    寒月笑得更冷了,道:「放了他。」

    那三字從她口中說出來,似乎有著特別的魔力,時大海頓時迷糊,便命人將阿成放了。阿成一得自由,便又護在了寒月身前。

    寒月卻將阿成拉到了身後,對時大海道:「如果你現在就走,我可以保證你毫髮無傷。」

    這時時大海腦袋清醒過來,不禁有些惱怒成羞,道:「你竟敢命令我?!」一邊示意隨從去抓阿成,自己卻伸手去抓寒月。這在他看來,是再簡單再自然不過的事了。但是在隨從接近阿成的時候,忽然便一個個立住不動了。而時大海自己,明明見寒月就在面前,卻怎麼也抓不到她。心中焦急,卻見手下一個個站著不動,隨手便甩了身邊的一個手下一耳光,喝道:「天都黑了,你還不給老子動手!」

    那手下哭喪著臉,道:「不是我不想,是我動不了啊,少爺!」

    時大海也聽說過武林中有門點穴的高明功夫,點中啞穴,人便不能說話,若是點中期門穴,人便不能行動。他只道是有人暗中幫助寒月,阿成是不可能,不然他不可能那麼簡單就被擺平;寒月更是不可能,因為她長得那般弱不禁風。於是他高聲叫道:「什麼人?你給我出來,被鬼鬼祟祟地!」

    「誰鬼鬼祟祟的?我不就在你面前嗎?」寒月不屑笑道,伸手在不知不覺間賞了時大海好幾個耳光,時大海雖然雖然完全行動自由,卻根本躲不開。時大海這才相信寒月便是高人。

    「快點滾,永遠不要被我瞧見。」寒月轉身進了醫鋪,阿成跟著進去了。

    時大海哪敢還口,連忙招呼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當然,寒月走之前,已經解了那些隨從的穴道。

    村民們這才知道原來寒月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見時大海灰溜溜的走了,都齊聲歡呼。從此以後,更把寒月當作了聖人。

    藥鋪裡,寒月為阿成清理淤傷。

    「你撞開他的時候,害不害怕?」寒月忽然看著阿成問。

    阿成不敢看寒月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說:「我……我看他走到你面前,以為他要傷害你,就什麼都不管了……」

    寒月忽然想到,這麼多年來,她活在師父和師弟之間,她那麼深地愛著師父,師弟又那麼深的愛著自己,三人彼此都活得很痛苦,複雜的關係將三人纏得緊緊的,沒有人能解開這個結。現在,她知道師父還在結中,師弟也是,而她卻看開了,在這個沒有人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地方,她過著平凡人的生活,平淡而幸福。而且,從她到這個地方開始,就有一個人,單純地喜歡著她。他不會把自己放在過去不回來,不會為了贏得她而將天下掌握,也不會為了某個親人而隱藏自己的情感。他簡單地喜歡著自己,從不奢求什麼,甚至,能為你付出是他最大的快樂。

    「是不是我這樣做惹你生氣了?」阿成見寒月許久不說話,只道是自己惹寒月生氣了,小心翼翼地問道。

    寒月笑著搖搖頭,她想,也許這才是她需要的生活吧,平淡,但快樂著,以前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她會永遠地記著師父、師弟、凌九霄,甚至凌碧霄,但是她再不會見他們,他們被她永遠地劃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阿成,如果我說我要嫁給你,你會不會娶我?」寒月又問。

    「你……你願意……嫁給我?」阿成又驚又喜。

    寒月點點頭。

    阿成見寒月點頭,只喜得從椅上跳起來,全然不顧身上的傷痛,將寒月抱起,又是蹦又是跳,宛如不知憂愁為何物的頑童。但很快,他又不好意思起來,將寒月穩穩放下,紅著臉道:「我一高興就什麼都忘了。我知道,阿月姑娘一定是跟阿成說笑,像姑娘這樣神仙一般的品格,怎麼會嫁給我阿成這樣的莊稼人呢?」

    寒月不禁「噗哧」一笑,沒想到阿成這種沒有讀過「之乎者也」的人也會說「神仙一般的品格」這種話。

    寒月這麼一笑,阿成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道:「阿月姑娘,是你救了我的命,今天為了你我就是死在那些人手下也是心甘情願的。你不用勉強自己的,我知道,我這種人,怎麼會入姑娘的法眼呢?」

    寒月看著阿成,忽然在他額上親了一下,直驚得阿成成了木頭人,那本來就有些黝黑的臉,這會簡直成了豬肝了。

    「這會你信了吧?」寒月道。此時的她,和阿成一樣,洋溢著單純的快樂和幸福。和師父結婚時,她雖然快樂,但是心裡卻一直有著不確定,而這種不確定最終成為了事實;而和凌九霄結婚,則純粹是一場陰謀,不但無快樂而言,還有著無窮的愧疚。

    阿成紅著臉點點頭。

    「不過我嫁給你後,我們就離開這裡。」寒月道。

    「為什麼?」阿成奇道:「這不好嗎?鄉親們對我們很好啊。」

    寒月知道即使阿成是永遠不會明白她曾經的痛苦的,她也不想解釋,只是道:「我想和你去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快快樂樂地生活,難道你不想嗎?」

    「當然想。」阿成想著幸福的未來,不禁笑了。

    寒月忽然發現,阿成笑起來,有些像師父。

    「大家來喝我阿月的喜酒,是給我面子,就請盡情享用吧。」婚宴上,阿月笑語盈盈。

    鄉民見阿月能和阿成能為夫妻,都替二人高興,都說著「白頭偕老」祝福話兒。但是也有好多人打趣阿成,說:「你小子可真是有福,咱們村的聖女就這樣被你娶回家了!快說說你怎麼打動聖女的芳心的?」阿成本就不善言辭,任憑大家如何奚落,也只是憨憨地笑著。阿月看在眼裡,忽然覺得很滿足。

    婚宴臨末的時候,阿月請大家靜下來,說道:「鄉親們,在這裡我度過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兩年,但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嫁給阿成後,我們便要離開這裡了……」

    一聽到她要離開,大家都不願意起來,好多人都喊「不要走。」

    「我也不想離開大家,可是因為個人原因,我不得不離開這裡。只好請鄉親們原諒阿月了。」雖然大家在吵鬧著,但是寒月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大家耳中。其實鄉親們也知道寒月並非常人,她的絕藝大家也都見到過,她到這個在以前是與世隔絕的山坳來,一定有著特殊的原因。現在,山坳不再與世隔絕,寒月只能選擇離開,雖然她和這裡的村民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村民中的女人和孩子們已經掉下淚來。村中很多人的性命和健康是寒月救回來的,有很多人生的病,在寒月沒有來時都是絕症,是必死無疑的,而寒月將他們救出了鬼門關。在寒月來這個山坳以前,這裡人的生老病死,都由上天安排著,一戶人家生十來個孩子,能活三四個就已經不錯了。而且,這裡的人靠天吃飯,一遇到荒年澇年,便只能靠吃樹皮野草為生,生活方式極其原始,是寒月教會了他們開水庫儲水等等,才讓他們的生活有了些保障。現在,寒月卻要走了,叫他們如何捨得?

    漸漸地,大家不再喊「不要走」了,而是垂頭哭起來。女人們是放肆地哭著,任憑眼淚滑過面頰,而男人們,眼淚也早已經在眼眶裡打轉轉了。

    阿成不說話,但眼圈兒早紅了,畢竟他生於斯、長於斯,相對於寒月,他對這裡的感情更深。寒月看在眼裡,雖然不忍,但也無可奈何。

    次日,寒月阿成和鄉親們告別。大家雖然不捨,卻都默默地承受了這個事實。在村民眼裡,寒月是上天派來救他們的使者,現在任務完成,她要走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寒月道:「以後我們會常來看大家的。」

    阿成也道:「我們一定會來看大家的。」

    二人說完,緩緩離去。在他們轉身的那一瞬間,有人哭出聲來了,很快,哭聲感染了很多人,大家齊聲哭起來。而寒月的臉頰上,不禁也滑過了兩行清淚。

    「阿月大夫,慢走啊!」忽然,眾人身後又出現了一大群人。他們都是山坳外的鄉民,以前受過寒月的恩惠。因為他們大多家中貧窮,得了病卻無錢醫治,聽說山坳裡有醫術高明的醫生,還治病不要錢,所以都不顧路途遙遠,來找寒月治病,而實際上,寒月確實是醫術高明,而且不收診費。窮人多感恩圖報,以前沒法報答寒月的恩情,心中本就愧疚,現在一聽說寒月要走,都帶了家中最珍貴的東西,要送給寒月。這些所謂最珍貴的東西,也不過是一些雞蛋、老母雞什麼的,但是在那一霎那間,寒月忽然淚流滿面,她不是真的要哭,而是因為太高興了。

    她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她不知道什麼才是快樂,怎樣才會快樂。那時候,她一心一意要嫁給師父,做了很多本不該做的事,終於在那一天,她看清了一切,於是她來到這個沒有痛苦的地方,遠離了武林中的恩恩怨怨、情情愛愛。現在她知道,她的決定是對的,她找到了屬於她的快樂和幸福。

    也許有一天,所有的平靜都會被打破,但是她已經不在乎了。

    於是她決定,她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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