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月兒，你說吧。」雲天際斜身側立在窗前，天上一輪新月將他的模糊的身影長長地投在屋內。
「是。」寒月輕輕答道：「月兒扮作丞相東方明的女兒東方菲瑤，為武林盟主凌一石長子凌九霄所救，當時凌一石的次子凌碧霄也在場。」
「東方明一家沒留下活口吧？」雲天際淡淡地問。
「沒有，一個都沒有留下。東方明一家大小九人，奴婢僕從十四人，認識知道東方菲瑤的，全都死了。」寒月淡淡地說，語氣裡有著莫名的傷感。
「月兒，你傷心了嗎？」
「沒有，師父。」寒月的語調還是淡淡的。
「我答應過你，我要你一生幸福，我不希望你傷心。」雲天際說。
「徒兒知道。」寒月說道：「徒兒跟著師父，沒有傷心過，徒兒很開心。因為……因為師父說過，他要保證我一生都幸福，不會讓任何人傷我的心。」
雲天際沉默一會，含笑道：「是的，我說過。我會讓你幸福的。」
寒月聽了，微微笑了笑，說：「天快亮了，徒兒還得快點回去。」於是她接著說：「凌九霄趕來救我的時候，東方家就只剩下我這個所謂的東方菲瑤了，我假裝暈倒，被凌九霄扶住。這時凌碧霄趕到，雖然當時徒兒的眼睛是閉著的，但徒兒依然能感覺到他看徒兒的眼神，能聽見他所說的話。」
「他說什麼？」雲天際的臉色微微地變了變，但夜的陰暗隱藏了它，寒月沒有看見。
「他說：『天下竟有這樣的女子！』」寒月道。
「這句話對你很重要嗎？」雲天際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但是寒月卻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意蘊。
她笑了笑，搖頭道：「不，一句話重不重要，要看它是由誰說出來的，不是嗎？」
雲天際沒有回答，但顯然是鬆了一口氣。
寒月繼續說：「凌九霄確實是好兄長，他一看到凌碧霄對我有感情，就讓凌碧霄抱著我到了盟主府。在我假裝昏迷的幾天裡，我一直睡在凌碧霄的床上。」
「還習慣吧？」雲天際問。
寒月的神情忽然幽怨起來，說：「師父吩咐徒兒做的事，徒兒怎麼會有怨言呢？別說是睡在凌碧霄的床上，只要師父一聲令下，徒兒就是嫁給凌碧霄為妻也行。」
「月兒。」雲天際忽然回頭，打亮火折，點著了蠟燭。在閃爍而明麗的燭光中，雲天際幽幽地看著寒月：「月兒，你是我的徒兒，你知道嗎？」
「那很重要嗎？」寒月問。
「當然很重要。別人可以說我雲天際罪大惡極、罪惡滔天，但絕不可以說我雲天際毀壞倫理綱常。」雲天際的眼神中流露出堅定，但是，寒月能看見他堅定背後的搖擺。
「天下第一大魔頭，殘月教教主雲天際居然害怕被人說毀壞倫理綱常，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師父？」寒月逼近雲天際，帶著嘲諷而幽怨的神情，定定地看著雲天際，道：「徒兒聽說古時有神雕俠侶小龍女、楊過，他們也是師徒，他們能衝破這種束縛，為什麼我們就不可以？」
「月兒！」雲天際厲聲道：「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為師與你只有師徒之情，你想得太多了。」
「是嗎？」寒月淒苦地笑了一聲，道：「那師父您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了。您知道徒兒不願殺人，您知道徒兒不願意睡在別人的床上，您還知道徒兒不願穿白色的衣服，不喜歡吃香菜……徒兒真的不知道，這世上是否還有比您更好的的師父了。」
「月兒你說笑了。」雲天際背轉身去道：「還是說說凌府的事吧。」
「師父您何必要這麼自欺欺人？您應該比徒兒還清楚這些事吧，可都是您策劃的。」寒月苦苦地笑著說道。
雲天際黯然道：「原來你都知道。」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即使化為塵土，徒兒也能識出，那必是師父。」寒月淡淡笑了笑說：「那天在芬芳苑，您也看到了，凌碧霄是真的愛徒兒的，為了徒兒，他連生家性命都可以不要。多謝師父您為徒兒驗證凌碧霄對徒兒的愛，師父，您說我嫁給凌碧霄好不好？他人品好，還那麼喜歡徒兒。我聽人家說過，一個人如果不能嫁給她愛的人，就應該嫁給愛她的人。」
「誰教你的鬼話？」雲天際忽然激動地提高音量，話一出口才知失言，掩飾道：「你知道凌一石死後必是凌九霄做盟主，你嫁給凌碧霄，事情恐怕沒那麼好辦。」
寒月帶著勝利後的悲傷，笑道：「那徒兒就嫁給凌九霄好了，我知道凌九霄也是喜歡徒兒的，不過因為凌碧霄的原因才主動迴避，只要徒兒略施小計，凌九霄一定會就範的。」
「那你就嫁給凌九霄好了。」雲天際慢慢地扶住桌沿做了下去，道：「只是你不過是去探探凌府的底細，將來必有兵戈相見的一天，師父不想你一生都困在凌家啊。」
「徒兒有這麼好的師父，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月兒，你不要再說了。」雲天際忽然垂頭喪氣，道：「月兒，不要再逼為師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又很多事情你是不能理解的。」
「是嗎？徒兒好羨慕師娘，雖然她已過世十幾年，師父卻對她念念不忘。」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不要胡亂猜測了好不好？快回去，回到凌府，伺機殺了凌一石，有什麼情況飛鴿傳書，不必跑來跑去這麼辛苦。快回去吧。」
「是，徒兒這就走。師父保重！」寒月走向房門，半路卻停住道：「如果你當初沒有收我為徒，你會不會娶我？」
「不會。」
「為什麼？」寒月驀然回頭，失聲問道。
「以後你會明白的。」雲天際淡淡道：「快走吧。」
兩行清淚自寒月臉頰滑落。「我會明白的，我一定會明白的。」她推開房門，然後她看到了寒星。
「師姐……」
然而寒月沒說一句話，飛身上了房頂，消失在蒼蒼夜色之中。
屋內，雲天際終於毫無掩飾地放下自己的悲傷。
※※※
許久，雲天際道：「星兒，你進來吧。」
「是，爹。」寒星走到雲天際面前問：「有什麼事嗎，爹？」
「爹問你，」雲天際注視著寒星問：「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月兒？」
「是的，爹。」寒星帶著微微的怨恨答道：「孩兒不知道爹你有什麼魅力，師姐會不喜歡孩兒，而是喜歡注定不能給她幸福的你。」
「星兒，你長大了。」雲天際微微都些愕然。
「我早就長大了，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寒星道：「這麼多年來，你不是想著死去的那一個，就是想著活著的這一個。你娶了娘，生了我，可是你何時關心過娘，又何時掛念過孩兒？你知道師姐不喜歡殺人，不喜歡睡別人的床，你還知道她不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不喜歡吃香菜，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孩兒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對師姐而言，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也是天底下最壞的師父。可對孩兒而言，你卻只是天底下最差勁的父親。」
雲天際顯然沒料到寒星反應會如此激烈，黯然道：「星兒，你真的長大了。」
「不要叫我星兒！是不是我和師姐的存在都不過是因為死去了那一個？什麼『凝寒聖女』，什麼星月姑娘，就連我和師姐的名字都緣自於她。我知道你跟本不喜歡師姐，你不過是想著死去的那一個而已！爹，你已經害死了一個，求你不要再害師姐了，好不好？求求你，放過師姐吧。」
「我沒有害死星月，星月不是我害死的。你不要胡說！」雲天際神情激動起來。
「我不管你有沒有害死『凝寒聖女』，總之你不能再害師姐了。」
待了一會，雲天際才恢復正常，道：「我叫你進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我知道你很喜歡月兒。……你也知道，我在十四年前曾答應過她要她一生幸福，你一定要給她幸福，知道嗎？」
「我一定會讓師姐幸福的。」寒星堅定地答道。
「好，我相信你。」雲天際拍了拍他的肩，道：「星兒是真的長大了。」然而他的失落還是顯而易見的，半晌後他忽然很平靜地對寒星道：「星兒，爹現在在練無極心經。」
「什麼？」寒星吃驚道：「可是爹……」
「爹知道，可是爹不能再害月兒了是吧？來，爹帶你去一個地方。」
※※※
那時我才十歲吧。寒月想著，那時她站在一朵枯萎的花面前，好像跟眼前的花一樣，也是白玉蘭，站了很長時間，後來師父走過來了，問她：「怎麼？我的好月兒在傷感花落吶？」寒月記得當時的回答是：「月兒在想，這花兒越美，凋零的時候就越讓人覺得可惜。那麼是不是花兒本來就不該開的那麼美呢？」當時師父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將她擁住。她想著當時的情景，真希望可以回到從前，那時師父可以隨意地摟住她，隨意地對她說：「好月兒，師父真的很疼愛你吧？」
「東方姑娘，你一定又在想你的雙親了。人死不能復生，你老是這樣，對身體不好的。」不知何時，凌碧霄走了過來。
「勞二公子掛心了。」寒月客氣地答道。
「令尊令堂的靈柩回到故土了，今天就可以入祖墳，你還撐得住吧？」凌碧霄的關心之意顯而易見。
「勞二公子惦記，菲瑤沒事。」寒月的語氣顯然是想據人於千里之外，然而凌碧霄卻知道她是想念雙親，所以性情不佳。
「你看你，還這麼見外，叫我碧霄吧，別二公子長二公子短的了。」凌碧霄笑道。
「碧霄。」寒月雖然不願，卻還是叫了一聲。
「嗯。」凌碧霄高興地答應一聲說：「我以前最討厭自己的名字，什麼碧霄，真難聽，沒想到菲瑤你叫出來卻這麼好聽。對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千萬不要客氣。我們是習武人家，不像你們官宦世家有那麼多講究，有什麼照顧不周的，儘管說，一定改進。」
「二公……碧霄你客氣了。你們從劫盜手中救出菲瑤性命，又收留菲瑤，菲瑤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怎敢挑剔？」
「快別這麼說，」凌碧霄道：「這裡就是你的家，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只要菲瑤你一聲令下，碧霄必定不遺餘力地為你做到。」
菲瑤聽了，卻轉過身道：「碧霄，你不應該對我這麼好的。」
「如果菲瑤你都不值得我這麼做的話，那我就真的不知道這世間還有沒有人值得我這麼做了。在沒遇上你以前，我還以為那些傳說都是假的，什麼化身為蝶，雙宿雙fei，我都只道是人家信口胡謅的，從來都不相信。但自從遇上你，我才知道……」凌碧霄說得動情，渾然不知寒月早已走了。
※※※
「你應該聽小弟說下去，他是真心喜歡你的。」凌九霄道。
「我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心？」寒月冷冷道。
「姑娘說笑了，並不是凌家所有人都會喜歡上姑娘你的。」凌九霄顯然被攻了個措手不及。
「那你為什麼會待在這偷聽我和你弟弟說話？」
「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們要去安葬令尊令堂的，但我看到弟弟那麼高興，也就不忍心打擾了。」凌九霄的神情頗有些尷尬。
「是嗎？真想不到，鼎鼎有名的武林盟主的長子凌九霄居然是個不敢面對自己感情的懦夫！」
寒月盯著凌九霄的眼睛，直到凌九霄不再敢看她，又道：「凌九霄，我不管你會怎麼看我，總之我想告訴你，當我離死只有一步之隔的時候，是你救了我。」
凌九霄道：「小弟也救過你啊。為了救你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那天在芬芳苑……」
「你不用說了。一個人的心是只能給一次的！」寒月大怒，半晌後卻笑了，道：「好，好。凌大公子，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問吧。」凌九霄顯然被寒月鎮住了。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碧霄成婚，你會毫不介意地叫我弟妹嗎？」寒月的聲音帶著悲愴。
「我……我不知道。」凌九霄言不由衷地道。
「好，只要你能叫我弟妹，我就能嫁給碧霄。」寒月說完，帶著幽怨的神情離開了。
不一會，凌碧霄過來了。一看到凌九霄，便道：「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呀？哎，那不是菲瑤嗎，她怎麼走了？你跟她說話了？怎麼了，大哥你好像很不開心啊。」
「我沒事。」凌九霄有氣無力地說：「等會東方姑娘要去安葬父母，你去嗎？」
「當然要去了，菲瑤的事就是我的事嘛。」凌碧霄很快答道。
「你真的打算娶東方姑娘？」凌九霄問。
凌碧霄沒想及其它，道：「大哥，你知道小弟的，是菲瑤讓我知道，原來世間竟有一種感情，能叫人生、叫人死，你卻不會後悔，真是奇妙啊！只要菲瑤一答應，我就和她成親。」
「哦。」凌九霄黯然答道。
「你『哦』什麼啊？」凌碧霄搖了搖凌九霄，道：「大哥，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我覺得你今天很不正常啊。」
「啊？是嗎？」凌九霄從迷糊中驚醒，掩飾笑道：「你快去追你的菲瑤姑娘吧，我等會和你們會合。」
「你真的沒事？」凌碧霄有些擔心。
「大哥能有什麼事？好小子，真是長大了不少，也是拜你的菲瑤姑娘所賜吧，居然知道關心人了。」凌九霄的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
「真沒事？那我走了。」
「走吧。」凌碧霄一走開，凌九霄立時掩飾不住自己的真情感，他軟軟地坐了下去，暗自忖道：「東方姑娘喜歡的人居然是我，為什麼會這樣？」
※※※
「先父在世時是個大貪官，昧著良心做過不少事。我早勸過他，誰知他就是不聽，終於不得善終。」寒月扶著新立的墓碑，黯然道。
「善惡終有報，姑娘不必太在意。」凌九霄道。
「難道你要一輩子叫我姑娘，等我與碧霄成親後再叫弟妹？」寒月幽怨道。
「這個……」凌九霄支吾著。
「大哥，菲瑤，你們快來看啊，這裡居然是東方亮和星月姑娘的墓！」凌碧霄忽然在一邊大嚷大叫起來。
「是嗎？」凌九霄正愁於應答，連忙轉移話題道：「咱們過去看看吧。」
「東方亮是我二叔，我不知道這有什麼稀奇。不過，你竟然不想回答，我也不想勉強。」寒月說著，向凌碧霄所在的方向走去。
「東方亮居然是你二叔？那麼星月姑娘就是你二嬸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二叔東方亮這麼個人，但不知道有星月姑娘。沒想到我知道她的時候，她居然已經死了。」
「他們到底是你二叔二嬸，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知情？」凌九霄奇怪地問。
「二叔自小離家習武，而先父卻一心要加官進爵，想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原來如此。」
說話之間，兩人早已來到了墓碑旁，只見上面寫著「東方亮星月姑娘夫婦之墓」，旁注「僕東方達敬立」。
寒月看著墓碑，忽然便生出一種傷心的感覺，不由得暗自奇怪，但卻沒法解釋。只道是自己多心，便不去想它，問凌碧霄道：「我二叔的墓很稀奇嗎？是不是他是一個大俠？」
「東方亮倒是沒什麼稀奇？稀奇的是星月姑娘。」凌碧霄回答道。
「什麼事，這麼稀奇？」寒月假裝不在意地問。
「就是『凝寒聖女』星月姑娘和殘月教教主的事啊？」凌碧霄道：「以前大哥跟我說的時候，我是當笑話聽的，現在想起來，還真為他們兩人可惜呢。」
「可惜？可惜什麼？明明是東方亮和星月姑娘的事，你們怎麼會提起雲天際？」寒月神情有些激動。
「咦，菲瑤你也知道雲天際？」凌碧霄問道。
「哦，先父在世時受理過一宗案件，就牽連到殘月教，所以聽說過雲天際這個人。據說這個人窮凶極惡，武功卻很高，沒人能奈何他。」寒月急中生智，編了一通謊話，說完之後連忙穩重自己的情緒。
「以前雲天際可不是這樣子的，還不是被逼的。大哥，你就再說一遍星月姑娘和雲天際的故事吧，我和菲瑤都想聽。是吧，菲瑤？」凌碧霄笑笑問寒月。
寒月默許。
「看，菲瑤沒反對，就是承認了。大哥，你快說啊。」
「好吧。我就再說一遍。不過這是從說書人的口中聽來的，未免有些言過其實。」凌九霄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雲天際是殘月教主雲劍鋒的獨子，『凝寒聖女』是『凝寒聖母』的衣缽弟子。」
「那『凝寒聖母』真不是人，她怎麼可以為了天下太平就把星月姑娘弄的無情無慾呢？」凌碧霄忿忿不平地道。
「你說吧。」凌九霄心情著實不好。
「還是你說吧，大哥。我不說話了。」凌碧霄對著寒月伸了伸舌頭，寒玉回他一笑，但這一笑中包含的意味，卻不是凌碧霄所能理會的。
原來四十多年前，『凝寒聖母』看到殘月教日漸強壯，知道武林必有劫難，於是就培養了『凝寒聖女』星月姑娘，星月自小便住在凝寒絕地，不食人間煙火，只吃生長在凝寒絕地的一種叫凝寒草的植物，練的是絕情絕欲的無極心經。
說到這裡，凌碧霄忍不住又插嘴道：「天底下武功那麼多，『凝寒聖母』為什麼偏偏挑選無極心經呢？不是說在星月姑娘之前根本沒有人練成過嗎？」
凌九霄這次沒生氣，解答道：「因為無極心經是普天之下最厲害的武功，只要星月姑娘練成了無極心經，就不怕殘月教為惡天下了。」
「無極心經真的那麼厲害？不是說雙拳不敵四手嗎，這武功再厲害，也敵不過人多啊」
「那是普通武功，你也知道，要不是星月姑娘的無極心經，殘月教怎麼會那麼容易就完蛋。之所以古往今來沒人能練成無極心經，是因為他們沒有真正地絕情絕欲。星月姑娘自小絕情絕欲，才會練成無極心經。」
「絕情絕欲多痛苦啊，真搞不懂為什麼世間居然有人為了得到天下第一的名號，不顧生家性命，不要自己的真情實感，去修煉什麼無極心經。」凌碧霄不解道。
「你不能理解的事還多著呢。」凌九霄道。
『凝寒聖母』所料不差，後來殘月教終於危害武林，雲劍鋒為了一統武林，收買了很多人，少林、武當、峨嵋等等各大教派裡都有殘月教的人，一時敵我不分，人人自危。而星月的任務就是查清楚哪些是殘月教的人，哪些才是真正的自己人，還要配合當時的武林盟主盧逍，探視敵情，解救武林於水火之中。
當然，是人都有失手的時候。有一次星月在殘月教打探情況，中了殘月教的機關，被人發覺了。發現星月的人正是雲天際。本來雲天際要將星月交給父親雲劍鋒的，但星月受了重傷卻能一聲不吭的堅強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終於因為敬佩星月的堅強，將她放了。自此以後，雲天際一步步陷入了深愛星月的漩渦。那時他還不知道星月身份的特殊——正道摧毀殘月教的最厲害的武器，他只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就是星月，無論如何也要得到她，讓她幸福。
當然，最初的時候星月根本感覺不到雲天際的愛。但是，『凝寒聖母』卻因此想到了一個計策，就是將計就計，讓星月假裝愛上了雲天際，於是兩人交往頻繁，但是都是秘密進行的。因為星月說不能讓師父發現，而雲天際也不敢讓其父知道此事。這樣，星月每次去殘月教，都有雲天際照應著，辦起事來就簡單的多。這期間，雖然雲天際對星月體貼入微，關懷備至，但星月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愛，她對他，完全是演戲。
然而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很意外的事，那就是在武林盟主盧逍次子盧賢一直對星月情有獨鍾，在一次打鬥中，盧賢為星月擋了致命一擊，盧賢在臨死的時候對星月道：「我知道你修煉的是絕情絕欲的無極心經，可是，我只想你為我流一滴眼淚，只要一滴就可以了。」
然而星月卻流不出。一個男子為了她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星月卻連一滴眼淚也不能給他，這件事給了星月很大的打擊，也讓她開始想去瞭解人的情感，這樣即使她還是不會愛上別人，但是她會仔細揣摩別人說話時的感情。她既然這樣做，自然就比較容易接受人的情感了。
殘月教裡有一個大美女，叫時明凰。她對雲天際是一往情深，也是她先知道雲天際偷偷和星月。她是一個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的人，所以她將此事告訴了雲劍鋒，雲劍鋒也正奇怪為什麼很多事情會無緣無故的洩密。一知道居然是自己的兒子引狼入室，自然大發雷霆，但雲天際畢竟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他知道星月是白道用來對付自己的厲害人物，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不如來個將計就計，趁她還沒發覺的時候抓住她。於是他沒有逼兒子跟星月斷絕關係，而是等到他們會面的時候，暗設機關將星月抓獲。然而他小看了自己的兒子對星月的愛，雲天際為了解救星月，自己跳進了世間最歹毒的機關——「一命換一命」中，這種機關，要救出被困之人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以另外一人來換出中機關之人。即使是這樣，星月還是沒有愛上雲天際，但是她卻被他感動了，覺得自己不該耽誤這樣一個有真性情的好男兒的幸福。
卻說雲劍鋒見兒子為了星月居然自己跳進機關，大發雷霆，逼兒子跟時明凰成親。雲天際本是萬分不願的，但是這時星月告訴了他事情的真相，勸他回頭。雲天際簡直如聽到了天下奇聞，只是不信，於是星月對他說：「你還記得那天在無荒林的事嗎？一個男子替一個蒙面女子擋了一劍，那個男子不過希望那名女子為他流一滴眼淚，那個女子都不行。」
「我記得，當時我還在想，天下居然有這麼無情的人，盧賢真是不值。」說到這裡，雲天際自然想到那女子其實就是星月，但是他不願相信，於是他問：「那女子難道就是……」
星月點點頭，黯然道：「就是我。」然後她問雲天際：「為什麼盧公子為我而死，我卻不能為他流一滴眼淚？還有，你對我那麼好，為了我跳進『一命換一命』，而我就是不能愛上你？雲天際，你告訴我好嗎？我真的很想知道。」
雲天際知道星月為了練無極心經，自小絕情絕欲後才相信這是真的，他曾想過放棄，去愛時明凰，然而就在婚禮進行的當晚，他發現他根本不可能愛上別人了，一個人的心是只能給一次的。於是他在結婚的當天吃了殘月教的『絕命丹』。『絕命丹』是沒有解藥了，他下了必死的決心。
然而他放不下星月，想在臨死前見星月一面。這時雲劍鋒即使再恨星月，也只好親自帶著兒子去找星月，好滿足兒子最後的願望。
雲天際見到星月時，說的話和盧賢一樣：「月兒，即使你不愛我，難道我為你所做的一切，就不值得你為我流一滴眼淚？」
星月沒有能為雲天際留下眼淚，雖然她很想，但是她救活了雲天際，可見無極心經確實是一門天下無敵的武功。
被星月救活的雲天際沒有灰心，他決定試著讓星月愛上自己。他的努力沒有白費，終於見效了。有一次他為一個女孩作人工呼吸的時候被星月撞見，星月居然生氣地離去了。然而，雲天際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對星月的愛居然會是刺向她的最鋒利的劍。星月終於走火入魔，幸而『凝寒聖母』及時發現，才避免了悲劇的發生。
這件事後，『凝寒聖母』再不許二人來往，希望在星月還沒意識到自己愛上雲天際之前將這段感情扼殺。於是，星月嫁給了當時的少俠東方亮。因為星月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愛上了雲天際，所以也就聽從師父的命令嫁給了東方亮，後來還為東方亮生下了一個小孩。
雲天際發現自己對星月的愛居然絲毫沒有打動星月，她居然那麼隨便地嫁給了東方亮，傷心之餘娶了時明凰。
光陰飛逝，黑白道之間的明爭暗鬥也越來越激烈。兩年後，兩人在黑白道打鬥中相遇，星月是白道的首領，雲天際是黑道的領袖。無極心經乃天下奇功，黑道顯然不是敵手，很快落敗。然而，就在星月的刺進雲天際的胸口的時候，她忽然覺出自己的心在痛，撕心裂肺般的痛。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覺出心痛，也是最後一次覺出心痛，她一生之中，以前感覺不到的痛苦都在這一刻釋放。
雲天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看著刺在胸口的劍，反而笑了。這對於他，或許真的是件好事，與其活在世上苦苦思念一個不懂感情為何物的女子，倒不如死在她的劍下。他看著星月，道：「月兒，我好高興能死在你的劍下，我這次應該是真正的解脫了吧。月兒，天際在臨死之前，只想再求你一次，為我……流一滴淚好嗎？「雲天際其實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然而這一次星月的眼淚，卻如決堤之水，奔湧而出，彷彿一生的眼淚，都流在了這一刻。
雲天際本以為自己可以安心的去了。然而，由於星月感覺到心痛後劍刺的並不深，雲天際並沒有死，倒是星月，因為動了真情，卻只有死路一條了。
本來殘月教自這次打鬥後元氣大傷，再沒力量和正道抗衡，但雲天際因為星月的死，性情大變，一心要為星月報仇。星月是因為無極心經而死，而無極心經是正道人士讓她練的。要為她報仇，就應該消滅正道。
數年後，殘月教終於死灰復燃，雲天際第一個殺的人便是東方亮。
聽完故事後，凌碧霄不語，完全沉靜在其中。然而寒月卻是真的傷悲了，以前只道師父是對師娘念念不忘，卻原來是這樣！
「那他們所生的小孩是男孩還是女孩？」寒月忽然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那小孩也死了，你看，旁邊就是小孩的墓。」凌九霄指向旁邊的一座小墳，果然，小墳上寫著「大小姐東方雪吟之墓僕東方達敬立」。
「那就是個女孩了。」寒月黯然道。十四年前的那一幕瞬間在腦海裡閃現，昏黃的燈光，雲天際陰沉的臉。還有雲天際問「哪來的臭丫頭？」時那個人的回答：「教主，她是教主六年前放過的那個女嬰。」
原來她竟然是星月的女兒，是他那麼愛的人的女兒。原來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是她一直在誤會著他。就連她和師弟的名字，也不過是她的延伸。
「菲瑤，菲瑤……」凌碧霄看到寒月臉色蒼白，著急地叫道寒月半晌後才回過神來，見凌家二子神情那麼緊張，知道自己臉色一定不好，掩飾道：「我想是這野地裡的風太大了……」誰知話沒說完，忽然眼前一黑，頓時沒了知覺。
「都是你，要聽什麼故事，東方姑娘身子單薄，怎麼受得了這野外的寒風呢？」凌九霄眼疾手快，一邊將寒月抱住，一邊抱怨凌碧霄道。這一刻，他終於放任了自己的真情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