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露記 第四卷大陸之亂 第十四節 兵災
    第二日清晨,天空飄起了朦朦的細雨。失去了家園的人們,蜷縮在廢墟的角落裡,張著迷茫的眼睛,充滿了淒涼。從富足的日子,一下子變得無家可歸,特塔姆要塞活下來的人們,並沒有感到任何慶幸,如果不是帝國的軍人徹夜在宣傳著,帝國會補償他們一半的損失,很多債務纍纍的商人,早就因擔心淒慘的未來,而盡早的結束自己性命了。

    根據軍方的說法,中午時分,一支攜帶著大量物資的軍隊就會接手這座要塞,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去登記自己的損失,等待帝國來賠償。可現在,人們還只能處於期待之中。

    要塞原本的士兵,除了屬於神殿的一小支騎兵外,不論是激流騎士團還是城守的部隊,天空剛剛泛起白色之時,就全部離開了要塞。他們帶走了要塞中所有的物資,一路走向了東方。

    好在,要塞中的人們並沒有懷疑他們被帝國拋棄,因為平日難得一見的聖階,就鎮守在要塞的中央,而且,一次出現了六位,這對處於社會底層的平民來說,簡直就是受寵若驚。

    臨近中午之時,要塞的東門處,幾個依托城門避雨的平民,慌張的閃開了道路。十幾個騎兵怒喝著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濺起的泥漿,讓他們的衣服變得更加骯髒。可這些平民的臉上並沒有露出怒意,一個飛起的白布包就落在了他們的腳下,從布包散開的一角,飢餓了一夜的平民們,看到了依然帶著熱氣的食物。

    當平民們圍坐一團,開始分享起災後的第一場午餐,十幾位騎兵,已經消失在城外的雨霧之中。

    「德恩,我們攜帶的食物差不多分完了,你這個傢伙,也不知道給自己留些吃的!」

    坐在馬上的摩根斯,苦笑著對德恩說道。

    「算了,憑我們的本事,總不至於餓死,再想辦法吧!」

    德恩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哀傷。

    經過一夜的休整,德恩憑借超強的恢復能力,快速的消除了疲憊和傷痛。他原本打算去趟帝都的,可艾布納主祭卻是告訴他,他的老師帶著傑森祭司,已經去了和蒙尼交接的地方,而維娜的軍團,稍後幾天,就會接管蘭克的土地。如此一來,德恩再去南希鎮已經沒有了意義,跟瑞德簡單的商議之後,德恩決定盡快返回自己的領地。

    畢竟,整個蘭克都要淪陷了,科裡鎮,作為唯一一個不會被戰火侵擾的地方,注定會迎來一次大規模難民的衝擊。這件事如果協調不好,很可能會引發小鎮的暴動和災難,德恩和瑞德不希望剛剛經歷亡國之痛的蘭克人,在科裡鎮再次發生嚴重的流血事件。很多命令,是必須德恩這個名義上領主下達的,而德恩能夠坐鎮領地,對一些別有用心的傢伙來說,也是一種精神上的威懾。

    摩根斯主動提出了跟隨德恩的要求,他的導師,幾乎沒有考慮就同意了。同時,迪恩祭司派遣了十二位隸屬於神殿的騎士跟在了德恩的身邊,如果德恩的家鄉那裡真的出現了危機,這十二位全部達到六級的騎士,也會是一個很好的助力。

    至於瑞德,則被公爵大人留了下來。維娜的軍團很快就會來了,能夠早些與維娜見面,瑞德自己,其實也是很激動的。

    簡單告別之後,德恩與摩根斯帶著十二位騎士踏上了歸途。德恩拒絕了長輩的送行,畢竟,這些長輩答應了去新的山村做客,再次相見,也不過是等上些許時日的事情。

    一路走來,看著大量飢餓哭泣的民眾,於心不忍的德恩將自己的食物分撒了下去。甚至在城門處,連摩根斯最後珍藏的晚餐,也被他毫不客氣的送出。如此一來,他們此後行程的食物只能另想辦法了,可德恩卻並不在意,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無助的眼神。

    路過迪卡蘭城的時候,德恩並沒有停下腳步。看著自己國家的土地升起了巴倫的旗幟,德恩的心中終是有些傷感。尤其市民們憂傷和麻木的眼神,更是令德恩不想呆在那裡。激流騎士團挺進的速度很快,向來奉行不抵抗政策的迪卡蘭城主,也是直接選擇了投降。不過這一次,迪卡蘭城主不得不讓出了自己的府邸,一位臨時被任命的代理城主,輕鬆的接管了這座城市。

    德恩離開迪卡蘭城的時候,聽說老城主也離開了那裡。鑒於這位老城主的配合與貢獻,帝國在巴倫的內部給了這位老城主一塊封地,從此以後,這位老城主就是巴倫帝國的貴族,再也不必傷感戰火帶來的創痛。而如此厚待這位城主,也是希望給蘭克的其他貴族,豎立一個優秀的榜樣。

    傍晚的時候,德恩幾人在一處山坡停下了腳步。幾位騎士升起了篝火,兩隻去了皮,並清洗乾淨的野豬,被放在了篝火架上,隨著一陣陣吱吱的清響,散發出誘人心脾的香氣。

    「德恩,激流騎士團那些傢伙的速度倒是蠻快的啊!只比我們領先了半天的時間,我們騎馬都沒有追上。」

    席地而坐的摩根斯,喝了口水,神情愜意的對德恩說道。不過,德恩卻是白了他一眼,沒有好氣的道:「你這個傢伙還好意思說,沒事就停下來看看,也不知道這麼荒蕪的土地,到底有什麼在吸引你。」

    「嘿!我是法師啊!貼近自然,對我感悟魔法太有幫助了。」

    摩根斯笑了起來。「這裡和巴倫是不同的,巴倫到處都是人,魔法的氣息被人類玷污了,顯得很不純正。這裡則不同,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在這片土地上,我能感受到魔法力量在歡快的歌唱。」

    摩根斯站了起來,張開雙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那你幹嘛不住在這裡?憑你的本事,也不會餓死。」

    德恩躺在了草地上,微閉著眼睛,諷刺著摩根斯的不切實際。

    「那怎麼一樣?」

    轉過身來的摩根斯,露出了一份認真的表情,「法師也是人,也是要追求美好生活的。我可不想過野人的生活,我只是追求和諧的自然,並不想沒自然和諧掉。」

    「切!」

    德恩豎起了中指,表達了心中深深的鄙視。

    幾位休息中的騎士無不微微搖了搖頭,而此時才有些臉紅的摩根斯,歎息著坐到了篝火的傍邊,開始關注起野豬的美味。

    「咦?」

    剛剛躺下的德恩猛然又站了起來,明亮的眼眸中,淡淡的精光閃掠而出,旋即身形一閃,德恩向著遠處急掠而去。

    「前面竟有喊殺聲,我們去看看!」

    幾位騎士立刻跟上了德恩的腳步。而摩根斯,看了眼即將可以食用的野豬,眼中閃過一絲不捨之意。

    「等等我!」

    咬了咬牙,摩根斯轉過身來,不過這片刻的耽擱,德恩等人的身影,已經變成了幾個黑點,即將消失在天際。

    ……

    當摩根斯最終追上德恩之時,德恩等人正沉默的站在一處樹林之中,冷漠的注視著前方。遠處傳來的嘈雜與哭泣之聲,讓摩根斯打消了詢問的念頭,小心翼翼的站在了德恩的身邊,摩根斯順著德恩的目光望了過去。

    那裡,三十多個平民正被一群破落的士兵圍在中間。平民們死死的守住了自己的布包,跪在地上,祈求著士兵的不要拿走他們最後的財物。可這些穿著殘盔爛甲的士兵們,卻如同凶神惡煞一樣,根部不顧平民眼中的絕望,遇到不合作者,狠狠的一腳踹就會過去,眼中,沒有一絲憐憫之意。

    「蘭克的民眾,蘭克的士兵。」

    德恩低聲自語般說道。聲音中,透著淡淡的心痛和憂傷。

    摩根斯恍然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安慰什麼。這是德恩的無奈,他也幫不了什麼忙。一個注定滅亡的國家,戰敗的士兵總會形成禍患,這些只懂好狠鬥勇的傢伙對付自己的同袍,有些時候比真正土匪,其實更加凶殘。

    或許是剛剛戰敗的原因,這些士兵還只是為了掠奪財物,並不想殺人。三十多位平民,雖然受傷的很多,但還沒有人死亡。因此,德恩只是靜靜的看著,沒有做些什麼。這是一場亡國之戰,無辜的人會很多,德恩就算想救濟,也沒有那個能力。

    突然,一個蜷縮在父母懷中的女孩被兩個士兵拽了出來,士兵臉上閃爍的淫笑,讓女孩的父母驚恐的跪在了地上。不想讓一對老人耽誤好事的士兵,狠狠的抬起腳來,沒有一絲猶豫的踢向了老人。

    隨著兩聲淒厲的慘叫,兩位老人顫抖的趴在了地上,漸漸失去了聲息。

    更多的士兵大笑起來,而那位早已滿是淚水的女孩,在驚恐聲中,被幾個強壯的士兵,野蠻的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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