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學校復課了,其實去年十月學校就嚷嚷著要復課,可學校兩派『造反派』為爭奪領導權大打出手,互不相讓,把事耽誤了,最後還是公社革委會出面,成立了『三結合』才算是開學了。張鵬他們的學校就在本村西頭,只有小學,附近幾個村的孩子都就近到這上學,三十來個老師,三百多學生。
開學第一天,張鵬背者姥姥用舊軍裝改的書包上學了,書包帶有點長,裝在裡邊的鐵皮鉛筆盒拍在屁股上『啪嗒,啪嗒』直響。學校裡的門窗都被漆成了鮮艷的紅色,教室外貼滿了花花綠綠的標語。在操場上分完班,就等在那準備開會。主席台上方已經拉好了橫幅,張鵬看了半天也沒認全上面寫得字。這時,高年級的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高喊「毛主席萬歲!」,「無產階級*萬歲!」,「打倒***,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口號聲中,一男一女兩個頭戴綠軍帽,身穿綠軍裝,腰扎武裝帶的紅衛兵押著一個中年婦女上了主席台。那個中年婦女是學校的原校長,頭被按得深深低下,架著胳膊擺成『噴氣式』,脖子上掛著一塊黑板,掛黑板的鐵絲已經勒進肉裡,為了不讓黑板挨地,腳下又墊了幾塊磚。張鵬瞪著眼睛吃驚的看著這一切,想不明白紅衛兵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恍惚中,張鵬沒有聽明白台上的人們講了些什麼,人群中有人喊起了口號,又有幾個紅衛兵『雄赳赳』地走上了台,解下武裝帶輪流向老校長的背上狠狠地抽去,『噗噗』的聲音,就像抽在棉花包上,老校長劇烈的掙扎著,嘴裡聽不清說著什麼,那個女紅衛兵突然對著話筒大聲喊道:「堅決捍衛偉大路線,誰不低頭就讓他滅亡!」女紅衛兵聲嘶力竭的喊聲讓張鵬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台下的人們也跟著大聲的喊起了口號,似乎人們都瘋了。
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張鵬他們被帶回教室。教室裡擺著幾排落滿灰塵的舊桌子,牆上掛著毛主席和副統帥的畫像倒很新,兩邊分別寫著「中國共產黨萬歲」和「毛主席萬歲」的標語。老師組織大家打掃教室,發了兩本課本,講了講作息時間就放學了。
張鵬的班主任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教師,叫劉為紅(運動中覺得自己原來的名字不夠革命,後改的)長的還算清秀,原來是縣機械廠的工人,因為在運動中表現積極,又有點文化,所以被抽調到這當了老師。這個人很損,開學沒幾天,學生們就被分了幾等,一邊是根正苗紅的『紅五類』一邊是有待改造的『黑五類』,讓學生們相互監督檢舉是否有反革命言行。
一天,一個叫李巖的學生指牆上的掛像說:「林副統帥家的日子肯定不如毛主席家的日子好過,因為林副統帥長的瘦。」不知誰給匯報了,劉老師認定他挑撥國家領袖的關係,意圖分裂黨中央,整整批判了他一個星期。另一個倒霉蛋因為打鬧時,把粉筆頭扔在了主席像上了,馬上被檢舉了,攻擊偉大領袖那還得了,當天開除回家。經過幾次後,同學們似乎都成熟了,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相互之間抵防著,關係越來越淡漠。
那時上學半天上課,半天『學農』,。上課也是以學毛選為主,文化課倒為輔了。學農就是到生產隊參加勞動,農忙時停課參加搶收搶種。各種『運動』也很多,造反派們輪流掌權,你方唱罷我登場,七八歲的孩子們也弄不明白,低年級的整天跟著高年級的造反派們的屁股後面出去參加『革命』。學生們上不上學,老師們慢慢也不管了。張鵬就這樣糊里糊塗的混到了三年級。
天今天真他媽的冷,張鵬挎著個舊軍用水壺腰裡圍著根繩子,一邊挫著手一邊向山上走。那個該死工宣隊長,天冷了才想起學校冬天取暖的柴火還沒有準備,於是下了到命令,讓學生們停課一個禮拜去收集柴火,聲明不准從家裡拿,要發揚『艱苦奮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精神,定額30斤,還要過秤,超額表揚,完不成寫檢查開批鬥會。昨天張鵬在村邊上轉了轉,連茅草都摟乾淨了,今天只好上山裡碰碰運氣。山上的樹不能砍,只能揀掉下來的枯枝,揀了一上午也只揀了那麼十來斤。張鵬好在做好了準備,帶了飯,找了個向陽的大樹旁坐下,掏出掖在懷裡的大餅吃了起來,還好餅一直揣在懷裡還溫著,只是水壺裡的水太涼了喝著激牙。
忽然,一個黑影在張鵬眼前一閃而過,「狼」,張鵬的頭髮炸了起來,
張鵬的眼現在尖的狠,那條幾乎拖著地的尾巴是朝下的,錯不了肯定是狼,作出判斷的同時,張鵬丟掉手裡的大餅,雙腿用力向上一縱,抓住一根大樹枝,一個『狸貓翻身』騎在離地三米多高的大樹杈上了。狼可能覺得偷襲失敗了,慢慢地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猛的一竄,險些咬住張鵬的腳,張鵬嚇的趕緊站了起來,狼又試了幾次沒咬著就找了地方蹲了下來,一人一狼,一個樹上,一個樹下對峙起來。
張鵬居高臨下看了看四周,並沒有其他的狼出現,不禁鬆口氣,俗話說『好虎鬥不過群狼』啊。這是一隻孤狼,在爭奪狼王時失敗了,被趕出了狼群,所以變得更加凶殘狡猾。張鵬不擔心,在樹上細細的打量起狼來了,這狼還是一匹黑狼,挺少見的,毛長得很密,剝了皮做成褥子肯定很暖和,給老頭鋪正好,狼肉大舅說狗肉味道差不多,看著剝了皮還能剩六十來斤肉,我沒學過打狼,可我學過打人啊!怎麼才能收拾它呢?狼也很鬱悶,狼大爺我日子本來過的很好,要不是那只漂亮的小母狼老是慫恿我去挑戰那隻老狼王,也不至於讓那老東西給打敗了以後到處流浪,悔啊!最可氣的是這小子,本來想抓住了好好吃一頓,他還跑樹上去了,這不是欺負狼嗎,我等,我等…這小子眼神怎麼不對,管它呢,脖子好累,我先趴會。我靠,誰他媽的拽我尾巴啊!
張鵬見狼趴下了,縱身一跳,猶如燕子抄水,抓住狼尾巴,雙臂使勁把它掄了起來,向樹幹上狠狠地摔去。可狼卻在空中一挺身,擺正了身子,後腿在樹上以一蹬,箭一般的向張鵬撲來,張鵬只好錯步側身,避過狼嘴,扭身翻掌在狼頭拍了一掌,狼一聲慘嗥,摔在地上。張鵬剛要上前,狼居然打了骨碌又站起來了,四爪抓地,耳朵立了起來,背上的毛乍著,嘴唇向後翻著,呲著門牙,弓著背低聲地咆哮著。「村裡的老人說:『狼是銅頭,鐵背,豆腐腰,麻桿腿』,怪不得拍了它一掌,還沒事。」張鵬正想著,狼身子往後一蹲,又撲了過來,張鵬急忙十趾抓地,穩住身形,雙拳齊出,使了個『野馬撞槽』正中狼的鼻子,把狼打的人立起來,順勢右肩猛撞狼的肚子,將狼打翻在地,沒等狼再反應過來,左腳又狠狠的跺在狼腰上,平時杯口粗的木棍張鵬都能踹斷,別說現在都急了。狼嗚咽了幾聲,口鼻流出血來,四肢抽搐了一會不動了。
張鵬解下腰裡的繩子,把狼捆好,坐在地上,喝了半壺水,心才慢慢地平靜下來。張鵬歇足了,扛起死狼,柴火也不要了,下山去了。張鵬本想拖著狼走,可又怕把狼皮蹭壞了,只好扛著,一路走一路歇,天黑透了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