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眼鏡 正文 第二節
    浩熙爸爸給浩熙打電話告訴他顏歌離開的時候,浩熙正在西餐廳和從前的大學學妹現在是同事的初雪吃午飯。其實浩熙早上起床的時候就發現顏歌的衣服少了幾件,他以為顏歌只是像往常那樣到日本去演出,並沒有在意。中午應初雪的約和她在公司外面的餐廳吃飯,順便討論案件的進展。雖然初雪始終沒有明確對浩熙表示愛意,但浩熙又不是傻瓜,一個女孩子沿著自己的成長軌跡讀同樣的初中和高中外加大學,報考同樣的專業,應聘同樣的公司,難道只是單純志同道合?

    爸爸說顏歌走了,浩熙只是輕輕嗯一聲,把盤子裡的香菜一點點挑出來放在一邊。爸爸又說顏歌去英國唸書去了,浩熙的筷子只是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問,那她還回來嗎。浩熙爸爸也是過了好半天才回答,顏歌沒說。那頓飯,浩熙沒吃完就回辦公室了,留下滿滿一碗被挑的亂七八糟的香辣肉絲炒飯,裡面沒有一片香菜。下午開庭,浩熙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到最後,法官說是證據不足,要公訴人也就是浩熙提供更詳細的證據。浩熙回到辦公室整理材料,初雪一直安慰浩熙不要氣餒,慢慢來。浩熙只是木然的點點頭拎著風衣就走了。其實初雪還說了很多,說她喜歡浩熙,所以相信浩熙之類的話。浩熙發動車子的時候試圖想起來,可無論怎麼努力,就是覺得沒印象了。

    回到家,推開臥室的門,浩熙突然發現沒有顏歌的房間有了不一樣的地方。反鎖了房門,打開音響,陌生的旋律讓浩熙一愣,顏歌上次放進去的《兩情相悅》怎麼換成了《黑色星期五》?眼前突然出現他第一次聽到顏歌躲在浴室哭,把手放在門上卻沒有勇氣推門進去的情景。浩熙一直很好奇那時候的顏歌,耳機裡到底聽著怎樣的音樂,竟然會整個人感動到臉上都是悲傷的顏色。浩熙覺得那樣的表情不適合顏歌,爸爸說,沉浸在音樂裡的顏歌像彩虹一樣燦爛多彩,於是後來他買了《迷情仙境》,把裡面那首《兩情相悅》摘出來,刻錄了整張cD,作為顏歌的出道禮物送給她。雖然顏歌聽這首歌的時候眼裡依然有淚水,但至少她在微笑。浩熙突然明白,原來,兩情相悅也不一定就是幸福。

    第一次一個人在家裡吃晚餐,浩熙有點不習慣沒有顏歌一邊拖地一邊哼歌的噪音來干擾食慾,只吃了半碗飯就去洗碗了。換了幾個電視台,看了一會兒台灣泡沫劇,時不時來一句顏歌給我倒杯橙汁,要不就是站起身邊往廚房走邊問顏歌你要不要喝咖啡,終於在第三次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忍不住關了電視。浩熙站在cD架前找那張《兩情相悅》,準備上樓把今天的出庭報告寫完。音樂循環播放,思維卻不如往日順暢,公式化的語言像突然短路了一樣卡在腦子裡沒辦法下筆,一張cD都快要放完,電腦上還是一片空白。浩熙懊惱的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拂到地上,硬塑的cD盒掉在地板上,裡面掉出一張卡片。浩熙穩了穩情緒,覺得被顏歌的離開破壞掉自己的理智是非常可憐的,於是彎腰把散亂的文件一一撿起,夾在紙張裡的卡片再次掉落,飄在寫字檯下,沒了聲音。

    第二天醒來,浩熙揉揉有點痛的太陽穴,看著對面空著的床,一向柔和的淡紫色床單迎著清晨的陽光,竟然刺目得很。浩熙瞇起眼睛,起身洗漱,換衣服,提起公事包。出門前,浩熙盯著門口顏歌那雙可愛的哈姆太郎拖鞋,說,我去上班,路上會小心,然後對眼前模糊的容顏笑了笑。

    浩熙今年的生日算是過得比較隆重的一次,不但爸爸公司的領導都來了,而且還有公司的同事,大家相約不要告訴浩熙,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初雪叫浩熙爸爸到樓上盯著浩熙,想辦法把睡醒的浩熙擋住,自己帶著一群同事在樓下佈置PaRTY蛋糕,張羅綵帶。突然有同事戲謔的拿她開玩笑說,大家這麼辛苦,沈太太是不是應該給大家做頓大餐犒勞一下啊?初雪也不難為情,大大方方的應道,我只做東西給浩熙一個人吃。那個同事一副不饒的樣子停下手裡的活反駁說,那可不行哦,顏歌以前可是常常做美味的東西給我們吃呢。初雪一愣,轉而不太自然的說那我以後有機會也給你們做吧,說完就轉身去給蛋糕插蠟燭了。說話的人見自己踩了雷,懊惱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不過還是忍不住八卦的心情湊過去,小聲問,初雪,浩熙向你求婚了麼?初雪拿著蠟燭的手抖了一下,差點碰到蛋糕的花邊,過了幾秒鐘,咬著嘴唇搖搖頭。同事似乎很驚訝,拉拉初雪的衣袖,你不是說你們已經交往了三年半了嗎?難道浩熙還沒跟你提過結婚的事?初雪又搖搖頭,當初是他覺得我給的生活會很踏實所以才決定和我交往,可我一直覺得顏歌走了之後的浩熙,內心有個我無法瞭解的世界。不管怎樣,我已經決定,今天我會跟他說我想和他結婚。同事張張嘴,想了想,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最近浩熙常常覺得頭暈,覺總是不夠睡。難得有一天假期,浩熙一直在臥室睡到傍晚才醒。揉揉亂得像雞窩一樣的頭髮,準備下樓給早已抗議的胃找點糧食。邊套T恤邊往出走,經過寫字檯,袖口擦過桌角,斜放著的手機掉在地上,木製的平安符脫離金屬鏈,滾進寫字檯下面。浩熙把手伸進去夠了半天,還是沒摸到那個和顏歌一起在寺裡求來的小圓吊墜,起身抓了個尺子又伸進去一些,終於把它勾了出來。把它重新在手機上掛好,浩熙注意到桌下似乎有張紙,捏著露出的一角把它拿出來。摸著紙張的質地應該是很精緻的卡片,屋裡光有些暗,上面隱約有些字跡。

    浩熙隨手拉開門,背對門站著的浩熙爸爸把他嚇了一跳。緊接著一塊紅布蒙上了他的眼睛。陷入黑暗之前,浩熙只來得及看到卡片的開頭寫著,浩熙,對不起。浩熙把手心裡的卡片塞進口袋,被爸爸扶著摸索來到樓下,他聞到一股蠟燭燃燒的味道。眼前的紅布終於消失,浩熙看著滿室燭光,對上初雪溫柔的笑臉,最終還是移開了視線。深吸一口氣,吹熄蛋糕上的二十五根蠟燭,浩熙抬起頭,身邊的初雪悄悄勾住浩熙的小拇指。浩熙轉過頭想對這個一直喜歡自己的女孩子說聲謝謝,還沒開口,突然覺得剛剛還很亮的燭光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整個世界又像眼前蒙上了布,一片黑暗。

    再醒來的時候,浩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浩熙爸爸拉著浩熙的手一邊流著淚一邊告訴他,他的視神經和角膜上長了東西,開始是頭暈,逐漸看不清東西,過些日子,他會失明。浩熙面無表情的轉過頭,看著窗外沒有雲的天空,剛好一架飛機飛過,浩熙伸出還插著針頭的那隻手,像是要努力抓住什麼。老人嚇壞了,趕緊拉住浩熙,孩子,不要怕,醫生說他會盡力幫你找眼角膜,你的眼睛還有希望。浩熙回過頭,微笑的對他說,爸,我沒事,我只是後悔,顏歌走了時候,我沒有去送她。如果我現在失明的話,就連她的背影都沒得回憶了。

    浩熙爸爸聽到他提到顏歌的名字,忍不住流下淚來。他當初自以為是的相信浩熙是自己的兒子,認為浩熙絕對不會為了顏歌而做任何改變,於是對顏歌說,浩熙只是個平凡的人,想過的是平靜的生活,暗示顏歌這種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的女孩和作為國家公職人員的浩熙一起生活是不會幸福的。後來顏歌走了,他搬去和浩熙一起住,才發現浩熙其實常常看警匪題材的香港電影,偶爾還會在浴室點著一支煙,直到燃盡也沒有吸一口,半夜裡還會突然開著車跑出去,快天亮的時候才回來。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兒子在平凡生活下面,隱忍著瘋狂的情緒。只是,那個時候,初雪已經站在浩熙身邊,他不知道該如何在電話裡叫顏歌回來。

    生日PaRTY的那個晚上之後,初雪再也沒有出現。浩熙爸爸幫浩熙把辭職信送到檢察院的時候,那個在PaRTY和初雪開玩笑的同事告訴他說初雪已經接替浩熙做了檢察長,浩熙爸爸笑著走進電梯,一邊按下關閉,一邊說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到。之後,浩熙爸爸把正在帶的新進練習生移交給同事,一門心思在醫院照顧兒子。其實也沒什麼特別需要照顧的,特護病房什麼都有,護理也是二十四小時隨身的,只是浩熙吃不慣醫院的飯菜,浩熙爸爸就照著廚房冰箱上顏歌留下的那本菜譜學著做給浩熙吃。

    除了被送來醫院的那天,浩熙再沒讓護士在右手上扎針,每天要打很長時間的吊針,那段時間,浩熙就在寫真板上一遍一遍素描著顏歌的臉,從不同的角度。一個星期之後,畫板上原本一致的顏色因為浩熙的視力越來越差終於逐漸變得深淺不一。某天早上醒來,浩熙發現,他的世界,再也沒有了彩虹。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適應黑暗給他帶來的那種從頭涼到腳的恐懼,他的主治醫生就衝到病房告訴他有人捐角膜給他了。雖然只能捐右邊的角膜給他,但總比全都黑暗好。

    浩熙靠在枕頭上,聽著醫生和護士大姐興奮的聲音,浩熙突然覺得很幸福。住院這麼久了,自己始終對治療抱著冷淡的態度,對護士也不是很配合,偶爾還會發小脾氣。倒是這個大夫比自己還要積極,每天下了班還在醫院熬夜研究治療方案。聽說,他是剛巧從英國到這家醫院交流學習的專家,角膜的捐獻者也是他聯絡到的。很可惜,他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看不見了。除了知道他叫金紹寧,比自己小兩歲,心情好的時候會唱很高音的歌之外,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浩熙暗暗想著,復明那天一定要好好跟他說聲謝謝。

    手術很成功,據主刀的金紹寧自己說,這是他行醫史上最成功的一例角膜移植手術,彷彿這只角膜的主人就應該是沈浩熙一般貼合。等拆線的時候,醫生像比浩熙還緊張似的來回在病房裡踱步子。紗布一層一層脫離浩熙的眼睛,感覺到眼前沒有任何障礙了,浩熙按著自己跳得略快的心,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護士已經事先降下所有的窗簾,屋裡的光線並不刺眼,浩熙眨幾下眼睛,終於看清了。

    左手邊的是爸爸,雖然鬢角多了很多白髮,臉頰也消瘦不少,眼裡還亮著水汪汪的淚,但就是自己那個音樂天才老爸沒錯。右手邊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應該就是自己的主治醫生了。浩熙揚起微笑拍拍爸爸的肩膀說,老爸,你是不是該給我這雙帥氣的眼睛配一副紫色的隱形眼鏡了。浩熙爸爸一邊擦眼淚,一邊激動的直點頭。浩熙轉過臉,對上金紹寧笑得一大一小的眼睛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說了聲,謝謝。金紹寧似乎還沉浸在某種回憶中,一臉花癡的表情凝視著浩熙說,美呆了,原來這雙眼睛笑起來竟是這麼漂亮。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有點莫名其妙,金紹寧站起身,對浩熙說,真想謝我的話,就叫你老爸再給我做一碗牛肉拉麵吧。沒問題,是吧老爸。浩熙爸爸點點頭,在金紹寧開口的同時說,要雙人份,不要放香菜是吧,我知道的。呵呵,金紹寧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在英國的時候,他做什麼東西都不放香菜,久了竟然也不習慣起香菜的味道來了。

    出院那天,浩熙本想和金紹寧道別,卻聽說他做完報告要趕著去機場,只好算了。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浩熙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四樓的病房,他住過的房間窗口似乎有一道目光盯著自己。迎著強光的眼睛有些難受,浩熙抬起手去擋,還是什麼都沒看到。轉過身,右眼莫名其妙的流下一滴淚,滑過臉頰。浩熙抬起手背拭掉,那滴淚在手背上搖晃,折射出七色的光,像彩虹。

    休息了幾天,浩熙帶著剛剛寫好的曲子去了JKc。浩熙爸爸提過,公司最近打算推新人,主打歌還在籌劃,浩熙匿名提交了自己的作品,製作室全票通過。真正走進來,浩熙才發現,他一直以為深不可測的這個娛樂圈,其實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複雜。就算不用語言,只是用音樂都可以把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情感傳達給那些需要溫暖需要力量的人。浩熙突然明白,原來,顏歌的夢想,並不僅僅是站在那個舞台上唱歌,而是想用她的歌聲把自己擁有的幸福與那些愛她的人分享,安慰那些人心裡的寒冷和無助。而他,鬆開了那雙想要和自己一同幸福的手,是不是成了這個世界上真正可憐的人呢?

    浩熙一曲成名,大家不但記住了那個歌手,更被這個年輕的作曲者吸引了目光。當年浩熙好奇的心情轉移到了這些歌迷身上,他們也開始好奇,到底是怎樣的錯失,讓他寫出了如此動人的旋律。浩熙在電台讀到這個歌迷提問的時候,一時間竟無法作答。下了節目開車回家已是深夜,在離家五公里的加油站停下加油。老闆提著油槍過來,看了一眼浩熙的車子說,先生,您是從海邊回來嗎?

    浩熙停下點煙的手,不解的看著他。

    哦,只是四年前總是見到這輛車來加油,那車手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每次都只要我們加一升,很少加滿,所以注意到她的車號。

    浩熙突然有種感覺,這個老闆說的人就是顏歌。

    我把這間加油站買下來的時候還想著,等她再來的時候,給她這個老主顧辦張貴賓卡,以後再來我給她打對折。可惜,她再也沒來過。先生,您認識她嗎?我看,這輛車應該就是您的吧。

    哦?為什麼不是我從她手裡買下來的呢?

    呵呵,這輛車的款式和性能本來就比較適合男士開。而且您車裡的擺設一點都沒變,和四年前一模一樣,要是買來的車子,新車主早就換掉掛飾了。

    浩熙看了一眼車裡後視鏡上掛著的平安符,那個,顏歌親手用紅絲線編的同心結。

    先生,既然您是她的朋友,要不我送您一張貴賓卡吧,以後您再來,我也給您打對折。

    浩熙笑笑,那就謝謝你了。交了油錢,浩熙接過老闆輸入好磁條的卡,發動車子,再次開上通往海邊的高速公路。

    坐在沙灘上,浩熙又點燃一支煙。從褲兜裡掏出剛才的卡,想要放進錢包裡。手伸進去的瞬間,感覺兜裡似乎有什麼異物。站起身,又掏了掏,發現是一張因為浸過水而有些皺的紙,一定是送洗衣房的時候忘了拿出來。熄滅手裡的煙,藉著沙灘邊的路燈,浩熙把紙攤開,看了一眼開頭,浩熙,對不起。他愣住了,這是生日那天在寫字檯下面撿到的那張卡片,當時沒來得及看,事後被眼睛的事困擾也就忘了。努力展平,還好,顏歌是用圓珠筆寫的,字跡還沒有完全褪去,可接下來的內容卻讓他連呼吸都忘記了:

    浩熙,對不起。終於還是決定離開這裡,到那個我曾經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踏上的土地,卻是去進修音樂和文學。說到底,我終於還是沒有辦法放棄音樂,就算不在那個舞台上,身體卻是不能忍受沒有歌舞的陪伴。也許你會覺得這樣的我只能是短暫的瘋狂,短暫的風光,追求到最後,總有一天會什麼都不帶走的離開那個舞台,這些我都明白。可是,在我最艱難,最脆弱的時候,是你讓我相信這個世界還有愛,我想要把自己心裡對這個擁有你的世界的感激用歌聲告訴每個需要我安慰的人,所以,我沒有讓自己停下。可當我推掉演出,千里迢迢從日本回國想要在你的同學會上突然出現給你驚喜的時候,才發現,這樣的我,已經離開你太久太遠,久到忘記了你的模樣,遠到迷失了回來的路。我聽了一夜《黑色星期五》,發現我還有選擇離開或是留下的力氣,就給紹寧打了電話,他告訴我,如果不想在雙項選擇題裡冒險,就乾脆拋棄兩個選項,選擇第三個答案。這樣,就算受傷,也至少可以對得起自己。所以,對不起浩熙,我走了。走之前,我把《兩情相悅》收起來了,因為,兩情相悅其實並不一定都是幸福,與其在傷害中清醒,還不如在黑色星期五的晚上等待黎明。浩熙,祝你幸福。

    一滴淚滑落,浩熙摸摸自己潮濕的臉頰,眼睛死盯著紙上的名字!紹寧?金紹寧!是巧合嗎?還是她,真的給了自己一隻眼睛。飛車回到JKc,浩熙顧不得公司正在連夜召開董事會,衝進頂樓的會議室,在眾位高層領導同時也是他長輩的面前,對父親大聲重複著金紹寧的名字。浩熙爸爸像是明白了什麼,拉著他去天台。

    他告訴浩熙,在浩熙還沒失明的時候,他偷偷把浩熙畫的素描傳真給顏歌,告訴她浩熙的事。原本只是希望她能回來看看浩熙,可是第二天,顏歌就帶著她主修眼科的學弟金紹寧回國了。浩熙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在畫畫的時候總是覺得顏歌的臉就像坐在面前一樣清晰,而他出院那天在病房窗口見到的那個人影也確實是顏歌,至於他現在一想念顏歌,右眼就會不自覺的流淚,只是因為這隻眼睛原本就是她的。浩熙無力的坐在地上,耳邊是父親的聲音,去找她回來吧,跟著她一起,瘋狂也好,平凡也好,只有兩個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浩熙點點頭,衝出天台。

    然而,也許是天意,浩熙的車剛開出公司,轉彎處一輛逆行的車迎面高速駛來,車燈閃了幾下,浩熙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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