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情來世緣 正文 第十章
    楊君坐在火車上,心亂如麻。雖然放心不下秋荷,但,他知道羅茜一定會照顧好她的。她們親如姐妹,只是這打擊太大,秋荷那嬌弱的身體怎麼能經受的了。羅茜雖然能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可她心靈的創傷,誰為她扶平呢。想到此,他的心如刀割般的疼。他不敢想像菊香的樣子,也不知道孩子會在哪兒,有沒有人會照顧她。母親瘋了,孩子那麼小,餓了,誰給喂口飯,冷了,誰給添件衣。女兒呀,爸爸對不起你,我不該一走了之,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他的心在流淚,無聲的淚。

    楊君回到老家,剛進村就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在撿地上的飲料瓶,瓶子已經空了,她送到嘴裡就喝。楊君看她渴成那樣,隨手把自己的礦泉水遞給了她。她接過來仰頭就喝,就在這一剎那間,楊君看清了。她就是菊香,她就是那個曾經美麗的,讓許多小伙子著迷的菊香。這就是我的孩子的媽。楊君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淚水:「菊香姐,我是楊君,我是楊君呀菊香姐」。不知是不相信還是已經忘記了他,菊香只是愣愣的,呆呆的看了他一眼,繼續喝他給的水。

    楊君拉著菊香的胳臂,用力的搖著說:「你好好看看我,我是楊君呀,你等了好多年的楊君,我是你孩子的爸爸呀」。這時的菊香好像想起了什麼:「孩子,我的孩子」。她轉身就往村裡跑,跑向回家的路。已經有個村民看見楊君,趕忙跑去報信。

    還沒進家門,老遠就看到他的母親,坐在門口的地上。一邊哭,一邊雙手拍著叉開的雙腿。「我的兒呀,你可回來了呀,你讓娘想的好苦呀」。淚水一把鼻涕一把的往出甩,一副不堪如目的舉止。院子裡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有的居然還捂著嘴笑。楊君本來就不知道見到父母該怎麼溝通,但,又一想,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爹娘。事情已經發生了,埋怨誰都於是無補。可見此情景,從母親身邊走過去的他,也沒拉母親一把,一句話沒說。拽著菊香徑直走進了他們曾經的『洞房』。

    他打盆水準備給菊香好好洗一洗,就聽見母親哭的更凶:「我的天那,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他眼裡只有媳婦,就是沒我這個娘呀。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呀,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拉著很長的聲音嚎啕著,依然坐在地上。父親一直站在一旁不出聲,老人的眼裡含著淚水。

    楊君走到父親身邊問:「爸,孩子在哪兒」?父親這才有了反映,連忙走到草垛旁,抱起一個女孩走到楊君面前。孩子滿是污垢的臉,顯得非常恐懼。這就是菊香的孩子,這就是楊君的孩子。她瘦弱嬌小,一看就知道她營養不良。看到被糟踐成如此摸樣的女兒,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落淚,也會心痛。楊君的心再次被割傷,不停的在滴血。

    一種父親的本能,楊君一把抱過孩子,淚水和著女孩的鼻涕親吻著不知是膽怯還是不適應,孩子哭著往下掙。此時,菊香一把搶過孩子,不許楊君再碰。嘴裡不聽的說著:「不怕,爸爸回來打他們。爸爸接咱們去城裡享福,爸爸會回來,不怕,不怕」。沒有任何詞句能描述楊君此時的心情,他再也無法克制憤怒的情緒。衝著一直坐在地上,喋喋不休,連哭帶罵的母親大吼道:「你不覺得慚愧嗎?菊香雖不是你親生,但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吧。還有這孩子,你好好看看,你把她們都折磨成什麼樣了。到現在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你還是不是母親,你還配不配做長輩」?說完轉身進屋,給菊香和孩子洗臉整理去了。

    母親停止了撒潑,楊君給她們娘倆洗好臉,想找件乾淨的衣服都找不到。菊香的表情讓人看了心酸,她怯生生直愣愣的看著楊君,一句話也不說。好像從未見過,從不認識一樣。瘦的只剩下高高的顴骨的臉上,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有些凹陷。看不出一絲往日的風采,她哪裡還是楊君記憶中的菊香姐呀!本應在長輩懷中撒嬌玩耍的女兒,一雙大眼睛裡,除了恐懼再沒別的。她只認母親,她覺得在她的懷裡,才是最安全的。

    楊君摸著菊香髒兮兮,蓬亂亂,已經打結的頭髮。強忍著淚水輕聲細氣的說:「菊香姐,把女兒給我抱一抱」。出與母親的本能反映,她立刻躲閃過去,不讓楊君碰孩子。她非常在乎這孩子,有了她,你楊君就得回來。有了她,你楊君就不敢拋棄我。有了她,我菊香才能進城裡享福,這就是菊香的想法。這的確是菊香的想法,在這座大山裡生活的一輩一輩的女人,都會這麼想。多麼可悲的想法,多麼可悲的現實呀!

    楊君又試探地輕輕走到菊香的身邊,生怕別驚嚇著她,柔聲說道:「菊香姐,我是孩子的爸爸,你等了我怎麼多年,不就是想和我一起去城裡享福的嗎。好好想一想,我是楊君呀。我回來接你們來了,接你們去享福的」。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什麼樣的情況,只能用什麼樣的方式。楊君當時說這些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很庸俗。可有什麼辦法呢,他只能用這些庸俗的語言和方式與菊香溝通。只見菊香眼睛一亮,好像有了反映:「弟弟,回來了,爸,回來了」。她的一雙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楊君的臉,好像已經認出來了:「走,咱走」。一隻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拉著楊君,就要往外走。

    還沒等楊君反映過來,就聽到門外菊香的父母大聲的叫罵著:「你個小沒良心的楊君,我供你上大學,還把閨女給了你。你不僅不感恩,還撇下俺閨女一走就是五年呀。你的良心哪兒去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無知耍賴的他們,倒打一耙,反來興師問罪。楊君氣的雙目圓睜,牙齒咬的嘎蹦響。一臉的怒氣,站在院子中間:「你們還有臉來問我,我是怎麼醉的,你閨女是怎麼嫁的,你們心裡比誰都清楚。上大學的錢,是國家發放的扶貧款項,那是我應得的。你騙的了全村人,騙不了你自己。現在菊香是你閨女了,我沒回來時,你們怎麼就不把她看做閨女。這孩子可是你閨女身上掉下的肉,你們給過她一口吃的嗎?你們的良心哪兒去了?被狗叼跑了嗎」?楊君指著菊香和孩子讓他們看,越說越來氣。

    一直坐在地上發愣的楊君母親,此時也來了精神。她指著菊香的父親大聲說:「都是他出的主意,是他把藥放在你們的酒裡的。要是我早知道錢不是你出的,我才不會要你閨女呢,連個公崽都下不出來」。楊君實在聽不進去這些不堪入耳的語言,惱羞成怒的對他的母親大吼一聲:「你給我閉嘴」。長這麼大,從未跟母親使過性子發過脾氣,連一句大聲話都沒說過。一向溫和的楊君,被他們逼的快要瘋了。剛有些穩定情緒的菊香,抱著孩子又躲進了屋子裡。

    恐怕他們母女再受到驚嚇,緊跟著楊君也進了屋子。不想再跟他們多說一句話,不想再多看他們一眼,包括自己的母親。看楊君進了屋子,他們又開始大罵起來。那邊說,你求我幫你兒子還用了我家的錢。這邊罵,你死皮賴臉的求俺娶你閨女,還出了那麼多的壞主意。互相指責對方,互相推卸責任。沒有人考慮到孩子們的感受,也沒有人為菊香母女的將來著想。

    看著菊香母女倆害怕的樣子,楊君的鼻子發酸。在火車上,一個帶小孩的乘客,帶了大包小包全是孩子吃的喝的。到站後楊君也買了些餅乾,飲料,火腿腸什麼的。拿出一根火腿腸遞給孩子,女孩子接過來,連著皮添了添,居然丟掉了。看來這孩子從來就沒吃過這些東西。楊君又拿出餅乾給孩子,這時菊香把孩子放了下來。抓起餅乾就吃,她也沒給孩子吃。楊君只好打開另一包給孩子,可又被她搶了過去。此時,楊君再也控制不住傷心的淚。女兒在楊君的懷裡呆呆的看著菊香,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時菊香拿出一塊放到孩子的嘴裡,她才停止哭聲。

    不知她們母女倆多長時間沒吃過東西了,菊香因吃的太快,噎的直伸脖子。楊君連忙打開一瓶牛奶遞給她,她接過就喝,來者不拒。楊君抱著女兒,一口腸一口奶的餵著,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心想:「我還是男人嗎?我還算個男人嗎?孩子都四歲了,我沒給她餵過一粒米,沒給孩子買過一件衣服。直到現在,孩子連個名字也沒有。就是喂條狗,也該給取個名吧」。想到此,楊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下孩子,衝出房門直奔村外,仰天放聲大哭起來,他要用哭泣排解痛苦與無奈。

    不知哭了多久,水生的媽站在楊君身後非常憐惜的說:「別光顧著哭呀,孩子,你哭壞了身體,她們娘倆以後靠誰呀。聽嬸子的話,跟我回家去,世上呀,沒有翻不過的山,也沒有趟不過的河」。楊君像個木偶似的跟在水生媽的後面回了家,門外還是圍著不少村民。太陽已經下山,天漸漸的黑了。菊香的爸媽走了,不知什麼時候楊君的母親也回了屋,不再哭罵。楊君的爸爸好像在廚房做飯,他還是一聲不吭。小時候水生的媽就很疼楊君,她說話也很利落:「她嬸子,她嫂子,你們倆過來幫菊香娘倆洗乾淨。其他的都散了,散了吧,該回家燒飯去了」。

    嬸子們給菊香娘倆收拾停當,楊君也沒見母親出來搭把手。她是不願看到菊香,當初是母親百般撮合,不息使出不恥伎倆。可現在反道那麼恨菊香,菊香到底犯了什麼錯,就因為她生了個女兒嗎?簡直不可理喻。爸招呼嬸子們留下來吃飯,可她們誰都沒留下。楊君盛了碗麵給菊香,然後回來喂女兒。這時的菊香顯得不那麼害怕了,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楊君。楊君對著女兒說:「女兒,叫爸爸,叫爸爸呀」。聽話的女兒她嘴裡含著面,很清晰的叫出了一個字:「爸」。頓時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在楊君的心中由然而升:一定要帶她走,一定要給她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一定要給她一個好的學習環境。

    楊君把孩子餵飽放到床上,她很乖,輕輕的拍了幾下就睡著了。菊香一直看著楊君做著這一切,好像很陌生,又好像有許多話要說而不敢說。楊君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說:「菊香姐,還認識我嗎?你的弟弟楊君呀」。菊香什麼也不說,還是直愣愣的看著楊君。「睡吧,你該睡覺了」。楊君對菊香說。然後把她扶到床上躺下,起身想去和爸說句話。剛轉身,菊香忽然一把拉住了楊君的手不放。楊君回頭看著她,菊香立刻立即鬆開了手,眼神很膽怯的看著楊君,好像不想讓他離開的樣子。楊君的心再次被劃傷,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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