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心路歷程
如今楚局長升任副縣長走後，其女兒楚翡也調到縣工商管理局工作。其他人事未動。
但令於銘尷尬的日子和局面還在後頭，他又能夠怎麼樣呢？
不知為什麼，我此刻特別討厭那些冗長歲月裡，芝麻綠豆、庸碌無味的破事，那些猥瑣的小人嘴臉，那些瑣碎的乏味的伎倆，那些漫長零碎的傷感，我不屑於描述，甚至不耐於敘述，我僅在乎於銘，我們忠心的朋友、熱血的朋友，他如今顯然陷入了一個尷尬難堪的困境，無情的現實第一次打破了他的信心，潑滅了他熊熊燃燒的奮鬥之火。
我知道，他的環境只是一個局部，是個例，並不意味著全部，但僅就這一塊來說，為什麼應該是這樣，而不是那樣？
概括與抽像是哲學家的事情，我只關注個體，個體的故事，個體的命運，個體的感受，個體的無數生活軌跡的可能。他生活著，努力著，奮鬥著，掙扎著，纏綿著，困擾著，呻吟著，他呼喚，他傾訴……
他於此後養成了寫隨筆雜詠的習慣，而且滔滔不絕、一發難收，猶如靈魂之泉壓抑已久，終於噴湧出來，汨汨長流。文情並茂，他的靈泉茵育出一片文學的青草地，這一片淚灑的濕地，血色的濕地，它上面歡飛的鳥兒，便是羽化昇華了的靈妙。
我不想妄加議論，因為我不敢肯定地說，當我們設身處地的時候，我能比我們故事中的朋友更高明。我也不敢肯定地說，我比讀者諸君中的您高明。我但經允許，披露他隨筆片段，供您消遣玩味。仿如一塊殘破的鏡子，參映您高蹈的人生。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是這樣一個纖敏、脆弱的人，從一開始就被他的隨筆吸引住了，此後便難以自已：
「在我最高興的時候，我會想起你，麗雅，還有父母親人。在我最困窘無助的時候，也會想到你們，我的親人們！但現在的真實情況和心情，我不能告訴你們，我知道報喜不報憂的道理，我知道，我還是個男人！儘管我無能，儘管我孤獨鬱悶，譬如寒蟬，我的心在顫抖，我蜷縮在自己屋內，在這萬籟俱寂的長夜，我在羞慚地反思，咀嚼現實的一切！
我是個黨員，我沒有黨性修養嗎？不是！我遵紀守章，熱愛黨，擁護黨的方針政策，服從組織調遣，我還是個優秀黨員。
我不是一個好幹部嗎？還要再怎麼好才行？作為機關單位裡的一個中層股級幹部，我盡職盡責，愛國守法，一片公心，努力工作。工作也有聲有色，年年圓滿完成各項任務。也能夠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團結同志，服從領導，勤勉熱誠，更無貪污、越軌等不良行為。
我的組織領導能力和知識才學素質沒有經得起考驗嗎？
我缺乏協調交流能力嗎？那麼需要什麼樣的溝通能力？是喝酒、請客、打牌，吹吹拍拍、奴顏婢膝、無原則討好、出賣靈魂與尊嚴，甚至行賄（有小道消息議論，趙其之升職乃在於其岳父做私營煤礦主的岳父花了兩三萬行賄之功。），難道是這樣的能力嗎？自己雖然偏於嚴謹，不苟言笑，但該走的禮節還是走了的呀，也知道必要的應酬及時下流行的過年過節探訪領導之類，也許在某些領導眼裡，這是不足掛齒、微不足道的吧。
那麼宗平、趙其的方式，自己又學不來，感到彆扭、委屈。如果說這次公開招考副科，是自己運氣不好或水平欠缺，那麼宗平、趙其不可思議的提拔又怎麼解釋？
今天，新升的龔局長和如今宗平主任可謂其樂融融，彈冠相慶。不少人都當面趨前趨後地祝賀著，阿諛奉承，有的簡直肉麻。我則淡定如常。他們好像很在意我的態度，兩人都大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尤其宗平，似乎洋洋自得，以居高臨下的表情，呵！真是小人得志！什麼東西，立馬就不一樣了？我反正是既不有意疏遠你們，也犯不著，也再沒有興趣去巴結你們，有什麼大不了的？是的，我不會掩飾自己的失落，也不會勉強自己皮笑肉不笑地湊熱鬧。管他如何看我，我不會再在乎什麼的。
龔局長在今天全體職工會議上說：「……近一段時間，絕大多數通知表現都很好，我很滿意。但是，有個別同志，有的還是中層領導的同志，工作皮皮塌塌，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消極態度，總是老和尚帽子平不塌，缺乏上進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有點小資歷，有那麼半斤八兩的知識，就可以目中無人、傲然無物嗎？我要警告這些同志，痛改前非！不要妄自尊大，混日子不行，不進則退。下一步，局裡還有新舉措，我今天不妨在這裡先吹吹風，打個招呼：我們準備實行定崗定責，中層幹部以下，包括中層幹部，實行全員優化組合、雙向選擇，實行招牌制。每個同志都要考慮一下，自己要競聘哪個崗位，讓大家民主評定，最後局長辦公室研究決定。我們要嚴格把關，認真對待的。沒有突出成績或者個性問題，不適宜你的崗位的，你就是搞非組織活動，串聯起哄也不行。適合的人選就是自己謙虛，不拉選票，我們也要大膽啟用。關於人才也是這樣，金無赤足，人無完人，資歷淺的也可以在鍛煉中成長進步，逐漸成熟。也不是有學歷、學歷高的就都是好的，就算人才啦。我們要一分為二，實事求是地看問題嘛，有的人傲氣十足又不思進取，我們要堅決地把他拿下來，以觀後效……」
哼，真是嘴是長的，舌頭是圓的，有權就有理，怎麼說怎麼都能站住腳，這不明明敲打我嗎？這麼快就給我擺臉色啦！這是限期讓我給他們當哈巴狗嘛，是打壓，是作弄人。我有什麼傲的，有什麼不思進取，無非是沒用肉麻地趨炎附勢，沒用登門諂笑、拜賀罷了！（請您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