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尼跟著科爾走進車裡。一路上沒發生任何意外,只有沿途幾個學員,不停向斯道麥朗打著招呼,"怎麼給摔著了,斯道麥朗?那是因為他們看到了喬尼臉上的繃帶。
車裡放了一個很大的箱子,使得座位非常擁擠。科爾駕駛著車毫不費力地在這塊起伏的平原上奔馳著,喬尼忘記了科爾能把車駕駛得這麼平穩又飛快,他比特爾駕駛陸地車和操縱機器的技術還要高超。科爾一邊開著車,一邊說:"我跟他們說,你們倆去康恩沃取機殼去了,剛回來,我還故意讓人看見我從你們倆的飛機上往下卸東西。"
一點都不像是跟一個經驗豐富的罪犯在一起,喬尼心裡想著,禁不住說了出來,這話把科爾逗得直樂,他一下把車速加到一百五十公里,在這樣起伏不平的道路上!安格斯緊張地閉起了雙眼,只覺得兩旁的灌木叢和石塊一閃一閃地往後退去。
"我帶來兩個空氣面罩和幾瓶空氣,"科爾說,"我們就說呼吸氣管道漏氣了,我的呼吸氣不夠用,你們卻受不了那麼濃的呼吸氣體。把這兩個面罩戴上吧。"
喬尼和安格斯接過面罩,一直等走近營地才戴上。神州空氣面罩,雖然是按照人的臉型製作的,但總是讓人不太舒服。
喬尼對車速快慢毫不在乎,他趁這功夫朝外觀看著;多麼美好的一天!平原被點綴上褐色,山峰上的雪在這個季節只剩下一點點。這裡是他的家鄉,家鄉多麼好;他對非洲的暴雨和濕熱簡直厭煩透了。
車速慢了下來,喬尼回過神來。他們開到籠子邊的塵土中去了,一時間塵土飛揚,科爾只要是開著車,從不管外面怎麼樣,只管開他的。科爾從車窗裡伸出頭,衝著籠子大叫:"機殼帶來了,不知道合不合適,我們這就去看看。"
籠子裡是特爾!特爾站在籠子裡,用爪子扒著柵欄,他們顯然已把柵欄上的電斷掉了。
"快點!"特爾吼叫道。"讓我在這樣的太陽下烤著,真是煩死了。你都磨蹭了幾天了,你這個白癡?"
"兩天,三天或者更多?"科爾嚷道。科爾把車子來了個很危險的原地倒轉,使車彈起有七英尺,等車落下來,科爾把它開到營地另一邊的車庫裡,停在僻靜角落的一個斜面上。
"現在我們去他的辦公室。"科爾說。
"現在不,"喬尼說,一邊把手按在外套裡面的手槍上。"還記得第一次關押特爾的那間小貯藏室嗎?"
"當然記得。"科爾疑惑地回答。
"那兒還貯存著呼吸氣嗎?"喬尼又問。
"我想還有。"科爾說。
"那麼先開車到電器貯藏室取一架礦石分析透視儀,然後到那個貯藏室去。"
"我還以為我們要去他的辦公室呢。"科爾顯得很不自在地說。
"我們會去的,"喬尼說,"我們先辦點別的事。你別害怕,我永遠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放鬆點,照我說的去做。"
科爾又開動車。從斜面上下來,向喬尼所說的地方開去。
這個地方自從那次戰鬥後還沒有徹底清理過,有成百架飛機,上千輛車和各種採礦機;十幾家出售各種零件的店舖和幾百間貯藏室都還在;裡面貯存著許多有重大價值的儀器;喬尼一邊看著,一邊考慮怎樣重新修整利用,它們都是這個星球的財富。每個礦區都貯藏著大量的礦物原料,應該很好地保持這些原料,它們都是外星人提煉出來的,有著非常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另一方面,雖然這些原料貯量很大,但終有一天會被消耗光,因此人類還是應該加入其他星系共同組成的大家庭。喬尼不能完全相信,所有這些飛機、車輛、儀器都是塞庫洛製造的,塞庫洛是一個掠奪異族和其他星球的種族,他們連語言和技術都是借用別的許多民族的,難說上面那些儀器機械不是他們掠奪來的。遠距傳物功能似乎是他們民族力量的關鍵,一定要把這個問題搞清楚。
他們在那間破舊的貯藏室門前停住了,安格斯費力地搬動那架礦石分析透視儀,喬尼則擺弄著呼吸氣循環器。他倆檢查好自己的空氣面罩,然後把門關上了。
科爾,稍有點害怕,但還是拉出個廢棉墊,把外面能往裡看的那個小孔堵死了。
喬尼和安格斯開始了工作。他倆勸說科爾把腦袋放在礦石分析透視儀的平板上。科爾那麼做了,但他的琥珀色眼珠不停轉動,他用眼角斜視著喬尼和安格斯,認為他們都發瘋了,他想起來曾給喬尼用過這部儀器檢查喬尼頭部。
喬尼和安格斯不理他的話,只顧忙碌著。安格斯調整這種儀器已經非常熟練在行,他操作著不同的鍵鈕在科爾頭部仔細檢視著。科爾彎身的時候引起背上陣陣痙攣,忍不住大叫起來,被喬尼"噓"的一聲制止了。三十五分鐘後,他倆讓科爾起來了,個個都渾汗如雨。
科爾站著,邊撫著脖子,邊試圖讓外弓的脊柱挺直起來。
喬尼盯著他,說道:"科爾,告訴我們你的身世。"
科爾真是覺得這總是問得有點發瘋,他張嘴剛想說話,又往門口掃了一眼,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扔到那個小孔旁邊。那小東西上有一個亮亮的圓球,如果誰站在外面偷聽,那小東西就會亮起來告訴他們。安格斯把插座板上的內部聯絡線也切斷了。
"好吧。"科爾說,"我告訴你們。我出生在一個很富有的家庭——"
"好了,科爾,告訴我們真話,我們可不想聽什麼童話故事。"喬尼說。
科爾聽了這話顯然很不舒服,他歎了口氣,拿出一副殉難者的姿態,從一小盒克班歐片裡抽出幾片嚼著,然後倚著牆蹲下去,重新開始講他的故事。
"我出生在塞庫洛星球上的一個很富有的家庭裡,我父親名叫卡,他的家庭是一個有光榮歷史的很體面的家庭。他的第一個女人生產了。塞庫洛人一般一胎生四個,有時生五個,但我父親的第一個女人一胎生了六個。你們想,如果一胎生的太多,其中一個肯定發育不全,在她的生育器官裡壓根就沒有那麼大的空間。
"我就是那第六個發育不全的小矮個,他們為了不使家庭丟臉,把我扔到了垃圾堆裡,塞庫洛一般都是這樣對付發育不全的嬰兒。
"有一個家奴,出於他自己的原因,把我撿了出來,帶走了我。他是一個地下革命組織的成員。在帝國都城下面有許多被廢棄的礦井,很多奴隸都藏在裡面,沒有人能抓到他們,我就去了那裡,所以我現在在礦裡就像在自己家裡,這也是原因之一。那些奴隸都長著巴爾範式的臉,藍色的皮膚,看上去不是很普通。他們能夠呼吸呼吸氣體——塞庫洛人賴以生存的氣體,又可以不戴面罩,因此在街上走很容易被認出。說不定他們想有個塞庫洛做他們自己人,去替他們埋藏炸彈或別的什麼,總之,他們把我養大了,並且訓練我,讓我給他們偷東西。我能從很小的地方進進出出,因為我個子矮小。
"當我長到八歲的時候,八歲對一個塞庫洛來說還是非常幼小的年紀,帝國調查局一個叫傑德的傢伙混入了奴隸幫。傑德就是他們所說的奸細,混進來故意引奴隸們去犯罪,這樣,政府就可以將奴隸們全部抓捕歸案。一段時間後,帝國調查局偷襲了地下礦井區。
"我個子矮小,從一個舊通風管道裡逃了出來。從那以後,我就在街上遊逛,經常挨餓。一天,我發現了一艘裝著食物的般船,船後面有個小窗,一般的塞庫洛都爬不進去,所以窗子沒安柵欄。我從那小窗爬進去,準備好好吃一頓,沒想到錯碰了一個警報系統——這次事件使得我後來發奮鑽研機械裝置以及所有有關的東西。"
科爾停了下來,又抽出一片克班歐。這停頓對科爾很有好處,可以使他稍俏放鬆,這故事他以前從未對人講過。
"他們抓住了我,"科爾繼續講了下去,"對我嚴刑審問,判我有罪,在我胸前打上了三個烙印,並且罰我在帝國的礦井裡服務一百年。我那時才八歲,八歲就開始跟那些殘忍的罪犯們一起幹著苦力。
"我太小了,沒有合適的鐐銬來鎖住我,他們只好指揮著我跑來跑去,幹些跑腿的活。所以我的腳踝上沒有鐐銬印,脫靴子的時候民不用非常小心。
"由於我不帶腳鐐,跑動比較自由,那些老囚犯們經常讓我為他們傳遞非法信息,他們教全了我各種犯罪手段。
"我十五歲的時候,礦井裡流行一種瘟疫,死了好多看守,我又沒帶腳鐐,就逃跑出來。
"十五歲的年紀對塞庫洛來說仍然很小,但我已很懂事了;我能夠出入各種窗子和小雜物間。那樣的地方,塞庫洛人通常想不起來要裝柵欄,他們想不到會有人能夠從那麼小的地方鑽進鑽出。我為自己搜集了很多鈔票。
"我買了假身份證明,賄賂了一名星際礦業公司的職員,他管人事,我讓他把我雇為一名礦工,因為我能出入很小的地方。
"我在公司各個部門工作了很多年,有二十五年吧;我那時四十一歲了,一名塞庫洛通常能活一百九十年,我還有一百四十九年的時間。我在想,應該怎樣度過這剩下的一百四十九年。"
"謝謝你,"喬尼說道,"那麼特爾有什麼辦法操縱你呢?"
"你說那個壞蛋?不,他現在沒法控制我了,他曾經操縱過我,但現在不能了。謝天謝地。"
"你曾經鑽研過數學嗎?"喬尼問他。
科爾笑起來,說道:"不,我學那個不行,太笨;我只是個富於實踐的工程師,沒受過正規教育,全是靠摸索,靠經驗……當然,做壞事也挺在行。"
"你喜歡做殘忍的事嗎?科爾?"喬尼又問他。
矮個子科爾晃晃腦袋,顯得有點尷尬,他說:"說實話,我是裝著喜歡殘忍,不然其他的塞庫洛會認為我不正常。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不喜歡傷害人,也不喜歡毀壞東西。"科爾晃晃身子站起來,問道:"喬尼,你問這些到底為了什麼?"
安格斯和喬尼對視了一下,科爾腦袋裡沒有任何奇怪東西,確實沒有!
喬尼不想讓這個重要機密洩露出去,科爾不知道這件事,其他的塞庫洛肯定也很少有知道的。喬尼只是對科爾說:"你的顱骨結構跟其他的塞庫洛不一樣,你跟他們完全不同。"
科爾吃了一驚,他問喬尼:"是真的嗎?對,肯定是,我也覺得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我真高興,我找到了原因。"
喬尼和安格斯都鬆了口氣,他倆都不希望在給科爾檢測時,科爾會起來攻擊他們,然後自殺,像其他塞庫洛那樣。
他們剛剛收拾好儀器,小孔邊的警報器亮了起來,有人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