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元沒好意思動。溫燕站了起來,剛推開了房門,倪翠就走了出來。
是的,今日徐向元看到的一切,都是溫燕安排的。以倪翠的閱歷,根本做不到這樣完美。不過,過程完美,結局卻未必完美。現在,倪翠跟徐向元一樣動作僵直,但徐向元的眼神是熱切的,倪翠的眼神則是冰冷的。
倪翠輕輕地說了句:「謝謝溫姐。」溫燕說:「好了,祝有情人終成眷屬。只可惜公司少了兩位人才。對了,那兩百四十萬的獎金要還是不要?」「不要!」徐向元搶著說。此時徐向元並沒發覺倪翠有什麼不對,只是覺得,無論再多的錢財,都沒有倪翠重要。
「好。祝二位愉快。我這邊還要忙下午的新聞發佈會,就不招待二位了。」溫燕這麼說。其實,溫燕是考慮到徐向元內急。既然事情解決了,就應該第一時間放人離去才是。溫燕也沒有注意到倪翠的異常。
徐向元說了再見,倪翠沒有出聲。然後二人就出去了。這層樓,徐向元打不著方向。倪翠則是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的。很快,二人就走到了前台。前台小妹微笑起立招呼。徐向元回應了。倪翠則低頭走過,情緒很是低落。
進了電梯之後,徐向元感覺自己應該向倪翠道個歉,但又覺得沒有必要。想說個笑話,卻一個笑話都想不起。想問問出大樓之後上哪兒,又覺得應該呆會兒到了一樓大堂再問。總之是千言萬語湧上心頭,相對卻無言。因此,徐向元並不覺得倪翠沒說話有什麼不對。
到一樓了。徐向元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內急。一出電梯就說:「我上個廁所。等我一下。」不待倪翠應聲,然後就跑出去了。
雖然似江水般滔滔,但不可能似江水般不絕。不久,徐向元松完了包袱,回到了一樓大堂。四下一看,不見倪翠。找了兩趟,也沒有找著。就問大樓的保安。保安說倪助理早就出去了。
徐向元這下才懵了:倪翠這又是上映的哪一出?
……
當然出問題了。是不是大問題,看對什麼人而言。戀愛這種事,需要兩廂情願;只要一方否定,那就不成。現在就有一樁事情。這樁事情,在徐向元看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是在倪翠看來,則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是什麼事情呢?徐向元在農村老家還有一門娃娃親。
倪翠是在溫燕辦公室裡間的時候,接到的洪國志電話。洪國志說,據調查,確認徐向元在老家農村還有一門娃娃親。那樁親事雙方家長都說有,鄰居也說有,並沒有失效。洪國志並沒有在電話裡責備倪翠,只是建議倪翠讓徐向元了斷那門娃娃親。
倪翠是什麼人?是單親子女。父母離異的原因,現在知道了,但以前的十幾年都不知道。在那些不知情的日子裡,倪翠就只知道父親是過錯方。倪翠就按照一般社會上對婚姻過錯的解釋,猜想父親有了外遇。因此,對第三者的仇恨,早就植入了倪翠的骨子裡。如今,倪翠萬萬沒有想到,居然自己成了第三者。可以想像,這件事對倪翠造成了多大的打擊。
射鵰英雄傳裡,當黃藥師得知華箏乃郭靖未婚妻的時候,第一選擇是殺了郭靖和華箏。黃蓉求情之後,第二選擇是殺了華箏。隨後黃藥師一再退讓,我們就不提它了。我們要提的,只是讀者的感覺。相信讀者閱讀到那一段的時候,並不認為郭靖有什麼不對。
黃藥師就那件事質問兩次,一是「原來他到桃花島來求親之前,已先在蒙古定下了親事?」二是「你先已定了親,卻又來向我求婚,這話怎生說?」怎麼看,都是面子在作祟。
徐向元農村老家的娃娃親,就跟郭靖與華箏的事情一樣。有,就得負責;不想負責,就得了斷。只有先了斷上一段感情,才能開始下一段感情。
徐向元的實際行為是,認為不重要,並認為女方也不會在乎,並沒有了斷那段娃娃親,就與倪翠產生了新感情。這樣一來,倪翠就變成了第三者。
這不是吃醋問題,也不是面子問題,而是是非觀的問題。是非觀,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倪翠一向認為世界上是最壞的人就是第三者,到頭來猛然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第三者。這讓倪翠非常憤怒。
黃藥師可以一退再退,倪翠可不可以呢?也可以。不過,由於涉及是非觀,倪翠後退的餘地就非常有限了。倪翠不能要求徐向元斷絕那門娃娃親。如果要求了,徐向元再斷絕了,那等於是徐向元作了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而倪翠的是非觀告訴自己,做選擇題行為的本身,就是錯誤的。徐向元必須在倪翠沒有示意的情況下,自己主動斷絕了那門娃娃親。那樣才能證明徐向元的本質。
然而倪翠不說,徐向元又怎麼會知道呢?事情就是這麼擰。
……
倪翠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倪翠拆開了手機,取出了手機卡。倪翠準備換張新卡,不讓徐向元還能給自己打電話。但是,下車後倪翠感到有點暈頭轉向,就沒有買卡了。
家中無人,母親倪春霞已經上班去了。不過,倪翠還是仔細檢查了一遍房間。確認母親不在,這才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群山肅立,江河揮淚,那是哀悼某個總理的。到倪翠這兒,就沒有什麼群山和江河了。不過,蒼天並非無情。蒼天似乎感覺到了倪翠的委屈,開始下起雨來。
陸遊說,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可見風雨總是相伴而行的。風,敲打著窗戶,發出了聲音。倪翠就停止了抽泣,過去關窗。
走到窗外,忽然想到,或許徐向元會在樓下往上看,猛然往後一躲,然後再悄悄地摸到窗外。往下看,很容易地就看見了徐向元的身影。徐向元沒有打傘,就這麼在雨裡淋著。此時並沒有抬頭。或許是因為前面一直抬頭眺望,脖子酸了的原因。
他這樣淋雨,不會生病吧?唉,還管他做什麼呢。倪翠扯上了窗簾,關上了窗戶,把那淅淅瀝瀝的雨,關在了外面。然後倪翠離開了窗戶,離開了那傷心的雨。
可是人離得開,心又怎麼離得開呢?雨雖然在室外,但嘀嗒的雨聲卻能走進室內。每一點,都是傷感的音符;每一滴,都帶著濃濃的心酸。
倪翠又回到窗前了。是的,倪翠就是這樣沒有骨氣。倪翠想喊徐向元回去。如果徐向元不聽的話,倪翠就想把徐向元罵回去。如果罵不走徐向元又怎麼樣,倪翠沒有繼續設想。
可是,拉開窗簾的時候,倪翠剛好就看到了徐向元離去的背影。好了,不需要喊了,更不需要罵了。可是、可是,可是倪翠好想喊、好想罵啊。
倪翠轉身就衝出門去,騰騰騰跑下樓梯。冰涼的雨水澆在倪翠的頭上。倪翠猛然一驚,我這是要幹什麼?我還追他幹什麼?
有個鄰居回家,看見倪翠呆立雨中,問倪翠在幹什麼。倪翠聽不見,因而沒有反應。鄰居走了。倪翠又站了一會兒,然後倪翠動了。不過,倪翠不是回家,而是走到了最先徐向元站立的那個位置,繼續淋雨。
過了約二十分鐘,先前那個鄰居發現倪翠仍然在淋雨。就叫了家人,打著傘,硬把倪翠架了回去。回的是那個鄰居的家。
……
倪翠最後是什麼時候醒過神來的,就不需要交待了。總之,當太陽再一次出來的時候,倪翠已經坐在教室中了。隨後,徐向元將會來找倪翠。對此,倪翠已經有了主意。因而今日上課的效果很好,注意力很容易集中。
果然,大課間休息的時候,徐向元來了,老遠就喊:「哎,倪翠!」徐向元也不低調了。倪翠呢,則不往那個方向看。自顧自向前走。
隨即,徐向元攔在了倪翠的前面,問:「倪翠,昨天怎麼回事?你也不等我。」倪翠不看徐向元,繞過,繼續往前走。
徐向元伸手一攔。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就有人吹口哨了。是什麼情況呢?當然是倪翠班上的男同學圍過來了。
徐向元知道,如果倪翠理會自己,那些男同學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但如今倪翠不理,就很難說了。自己繼續伸手阻擋的話,很可能馬上就要挨拳頭了。
於是,徐向元縮回了手。倪翠又向前走。徐向元就在旁邊跟著,邊走邊問:「倪翠,你到底怎麼啦?我承認,前面是我不對。你打我、罵我都成。可別不理我呀。」
「喂、喂、喂!」旁邊吳多妹連喊幾聲,徐向元都沒有反應。吳多妹就往徐向元腦袋拍了一掌。徐向元扭頭望向吳多妹,茫然不知所措。吳多妹罵道:「你幹嘛!耍流氓啊?怎麼跟到這裡面來了?」
「我沒耍流……」徐向元剛說幾個字,猛然發覺自己已經跟到女廁所裡面了。連忙跑了出去。誰知,剛出門口,倪翠班上的周自邦、胡彥忠、曾發贊、蔡選峰等男同學就一擁而上,把徐向元扭住了,然後往學生科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