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所有人擔心的那樣,在那緊繃的弦上留了很久的箭,終於射了出去,中美兩國似乎很有默契似的,幾乎在同時,雙方都有軍隊被「誤炸」,所不同的是中國方面損失了數十個導彈發射架和兩百多名優秀軍人,而美國海軍基地雖然也被炸得驚天動地,卻無一人傷亡,連物品都沒損失什麼。
自然的,兩國各自嚴厲譴責了對方,同時都努力擺出一副無辜面孔,不同的是美國人承認那是次「誤炸」並向中國人口頭道歉,而中國代表則憤怒地否認了攻擊美軍基地。不過,眼明人都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不是外交手段所能解決的了,而兩國爭端是誰挑起,或者美軍是否真被「誤炸」,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兩個核大國之間的戰爭,就要開始了。
和人們猜測的一樣,搶先開了第一槍的自然是美軍,甚至可以說,前一千槍一萬槍,甚至十萬槍百萬槍,都是美國人先開的。在美軍的電子戰下,解放軍各部完全失去了聯繫,最後當讓海南軍區的將士就地抵抗的命令下達時,實際上在海南省已經沒有成建制的中國軍隊了。雖然事先國際上所有人都認為美軍會取得勝利,但還是沒有人想到中國人會敗得這麼快,敗得這麼慘,中國軍隊甚至已不能用節節敗退來形容了,那根本就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躥,然後被美軍成建制的消滅,甚至還出現了近二十萬中國潰軍劃著公園裡的小木船,甚至抱著木板飄洋過海的「壯觀」景象。
而在中國人或哭泣、或憤怒的同時,身在日本的貝熙卻似乎絲毫沒受到影響,竟還悠閒地躺在沙發上,品著咖啡,看著報紙,雖然貝熙看的也大多是關於戰事的新聞和評論,不過看他那怡然樣子,倒彷彿是在看小說一樣。
「隊長,有你的新郵件。」正在上網的程道臨忽然叫道。
「哦?幫我打印出來吧,密碼你知道的。」貝熙頭也不抬地說。
程道臨依言把這封來自國內聯絡處的郵件打印出來,然後和密碼本一起遞給根本就懶得起身的貝熙。當貝熙接過時,程道臨無意中看了文件一眼,失聲道:「這是明碼發送的?」
貝熙隨手把密碼本扔到一邊,笑道:「自然是明碼,你以為不用電子解碼老外就沒辦法了嗎?反正要被他們知道的,加不加密一個樣。」貝熙一邊翻看打印件,一邊繼續道:「不過,這和加密過的也沒啥區別了,那些傢伙看了也不會明白什麼的。」說著把看完的一頁遞給程道臨。程道臨一看,果然都是些普通的新聞,其中有相當部分都在國外媒體報導過了。
「我明白了。」貝熙仔細地把這些看似毫無價值的資料看了兩遍,然後站起身說:「程道臨,交給你個任務,幫我去把這幾個傢伙請來喝茶,不過,可別讓人知道是我們請的。」貝熙說了幾個名字,都是程道臨認識的幾個媒體大亨。
「我另外有些事要辦,這事就交給你了,必要時允許你採取任意手段。」貝熙淡淡地說著,同時換上鞋子準備出門。
「是。」程道臨應了聲,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興奮意味。
「是。」與此同時,在千里之外,貝熙的另一個熟人——李虎,也這麼答了一句,可聲音中卻滿是失望和沮喪。
雖然早就想過稿子會被斃掉,可當辛苦了一晚的成果被否定時,李虎還是有種想哭的感覺,當然,他不是為了自己,一晚的通宵,根本算不了什麼,可現在失去的,不僅是一晚的辛苦,更是保住自己好友李正陽性命的最後一線希望啊。
他和李正陽相識只是偶然,可沒多久就像親兄弟一樣了,兩人同齡同姓,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兩人都屬於那種熱血青年,都想為國家盡上自己的一份心力,同時他們對局勢的認識也大致相同,這樣,有了共同語言,兩人關係自然迅速變得密切起來。
因為李正陽是海南軍區軍官的緣故,更因為他在這次戰爭中的特殊表現,李虎對南方戰事多了份關心,也多了種矛盾。美軍發動奇襲,轟炸了前線司令部,令中方群龍無首,同時用導彈攻擊了集結中的大軍,令解放軍損失慘重不說,還延誤了戰機,使美軍順利登陸。整個海南的解放軍在一片混亂下,面臨被圍殲的危險。這個消息,相信任何一個中國人都會為之痛心疾首。
可相對於全軍的失利,李正陽卻有出色的表現,當他發現上級或是壯烈殉國,或是六神無主之際,毅然擔負起指揮全軍的重任,在他率領下,不但讓被圍的解放軍大部順利突圍,以不大的損失撤到廣東,還給了美軍重重的一擊,為它帶來了一定的人員傷亡。聽到這些消息,李虎悲憤和擔憂之餘,不免也感到有些欣慰。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他獲得批准,去前線採訪這位英雄時,卻被告之,李正陽已被送交廣州軍區軍事法庭。經過多方打聽,李虎得知,李正陽大的罪名主要是越權指揮和臨陣脫逃,小的罪名,諸如強令調動坦克部隊拍攝記錄片的攝制組停機,從而阻礙政治宣傳工作的,更是不計其數,而最重要的,是這次前線失利需要找出一隻替罪羊來,再沒人比李正陽這個地位不高、毫無背景,卻指揮大軍撤退的軍官來得合適了。
據知情人說,李正陽這次撤職、甚至入獄都是小事,還極有可能被判死刑。這個消息對李虎來說,直如晴天霹靂一樣,可他人微言輕,自是出不了什麼力,而唯一的指望——靠自己的記者身份發佈相關新聞以引起輿論關注,也被上級否決掉了。想到就要和好友天人永隔,想到這麼一個極具才華的年輕將領不能戰死沙場,卻要頂著無數恥辱的罪名被自己人所槍決,李虎心如刀割,恍恍惚惚中也不知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一瓶瓶的灌著酒,李虎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也正因為醉倒了,李虎沒有發現,他倒下時按動了遙控器開關後,電視上播出的,正是李虎想要報導卻被否決的內容,只是奇怪且有些尷尬的是,這個關於一個中國軍人的特別新聞,不是由中國人所發,而是國外幾家媒體聯合製作播出的,當然,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話,一方面譏笑了中國軍隊的無能,另一方面則以各種詳盡的數據資料,外加幾個資深軍事專家的分析,甚至還有幾位美軍參戰將領的原話,證明李正陽是開戰以來中國軍隊最耀眼的一顆明星,也是唯一令美軍遭到重大打擊的中方將領,可現在,這個英雄竟被愚蠢的中國人當成罪犯殺害,而且還是在飽受折磨後才被槍斃的,日本幾家媒體甚至有一些關於李正陽傷痕纍纍的屍體的照片為證。
由於這些國外媒體公佈的數據極其詳實,且都能很容易被查證,一時間,國內外一片嘩然,在美日等國家,民眾自是幸災樂禍,毫不留情地嘲笑著中國人的愚蠢,並指責中國政府的殘暴,同時也慶幸少了個可能的威脅。而中國國內更是亂成一片,各地都有無數憤怒的民眾上街遊行,抗議聲一浪高過一浪。
當李虎從宿醉中醒來後,幾乎懷疑自己還在做夢,因為,那個本該等著被槍決的好友,此時不但被無罪釋放,還被破格任命為前線總指揮,更在一夜之間成為全軍、全國的英雄。這種巨大的反差,不僅害得李虎反覆地掐著自己以求證不在夢中,幾乎國內每個人都在做著這樣的事情。
從獄中被帶出,然後直送前線司令部的李正陽自是不用說,那些憤怒的民眾、尤其是軍人們,突然發現心目中的英雄不但沒死,反而當了自己的指揮官,軍心的振奮,直是開戰以來之最。而美日等國民眾驚聞這個「噩耗」時,卻不免大為沮喪,同時也懷疑起媒體前些天發佈的戰報來。
朝令夕改的某幾個中國官員,則大為慶幸槍決沒有過早執行,更慶幸國外媒體的意外失誤,竟帶來如此大的影響,當然,那是對自己極其有利的影響。至於造成重大失誤的那幾家媒體的負責人,則在幾天後被發現在各自家中服毒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