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完第二天,想想自己好像有點過份,在楚蕾的辦公室裡大叫,初蕾竟然連聲都沒做,自己還摔門出去了,簡直就不給初蕾面子。
心裡正懊悔得不得了,可是又不好意思去找初蕾道歉,在家賴著呢。結果被妹妹們叫出去,電視新聞上竟然看到初蕾又站在院長身後,伸手在扶一個女尼。
一家人都瞪著他,理由很簡單,一個已經辭職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電視新聞裡。
解釋完了,古老還是面無表情,事實上他非常清楚這個結果,只是在等著他們親口說。
而古太則憂心忡忡的問去向。雖然初蕾從政之後,大家對她的奉承越來越多,她也覺得很有面子,可是真的長期讓初蕾幹下去,她還是不舒服的。
而妹妹們則找到了前進的方向,自己大嫂要成高官了。
念蘋晚上和有根一起去古家道歉,能說啥,初蕾不懂事,怕公婆忌諱,於是自己掏腰包,又面皮嫩,怕扯來扯去的麻煩,於是派下頭的人辦了,實心孩子沒法子。
話說到這份上了,古老夫婦能說啥,人家念蘋大著肚子,還來夫妻倆親自上門致歉,這讓啟允就更不好意思了,送他們出來時,偷問了一下初蕾在哪。結果有根白了他一眼,根本就不睬他。他們是來跟古老夫婦道歉的,不代表啟允就可以跟初蕾亂髮少爺脾氣。
啟允沒法了,打電話去試著問阿公,阿公一聽到他的聲音,直接掛電話。
問馬文,馬文倒是挺爽快,直接說老大沒回來,在尼姑庵裡呢!
啟允以為馬文也在生氣,拿話噎他呢。想想,還是冷靜兩天好了。
結果冷靜到今天的早餐桌上,父親拍了桌子。報上初蕾竟然穿著緇衣素面朝天的在幫人做蠟燭。看看內容,弄了半天,初蕾真的那天就沒回去,一直在山裡住著,不會是真的被自己氣得想不開吧!
直接開車就過來了,但是不敢上山,若不是馬文也來了,他還真沒這勇氣。結果竟然初蕾先跟他道歉,怎麼讓他不驚啞?
「你又沒做錯事,道什麼歉?我那天看你發完脾氣,腦子裡有點蒙,不過到今天我也沒真的清醒。基本上還是亂得很,但對錯還我分得清。」楚蕾可沒有無事攪三分的壞脾氣,雖然有時心情差一點時,也會拿啟允撒氣,可是對錯還是分得很清楚。
「找什麼本心?」啟允想到初蕾剛剛的迷茫,電視上那天看著挺清醒的,怎麼在這兒越住越糊塗了?
楚蕾把有根和證嚴的話複述了一遍,說到證嚴法師說到過程時,她愣了一下,好像又抓了什麼,但又想不起來、「啟允,你知道嗎?」
啟允笑了,她都不知道的事,自己怎麼會知道,看她恍惚的樣子,輕輕的摟住她,「是不是上人想說,結果不重要,也許她自己也不知道那間醫院什麼時候能蓋起來,但因為懷抱希望,於是她和身邊的人都有了一個目標,於是一起努力,很快樂。若是來得太容易,就不知道珍惜,再後來,也許大家就都覺得太容易了,養成不勞而獲的惡習?」
古太可是做了多年慈善,總有一些人,當被幫助成為習慣時,他們失去了重新站起的原動力。
而證嚴法師做的是反其道而為之的。她不去問別人要不要幫助,她只在乎自己做不做,並且真心的感謝被助者。讓被助者也慢慢的成為幫助者,讓善心無限的放大,不能不說,上人是個很聰明的哲學家。
楚蕾搖搖頭,不是這個,當然她知道啟允倒是解釋了上人為何不接受大筆饋贈的原因了,過程其實也是修道,上人把這當成了修行,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所以她努力在做,至於說成不成功,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做不來表示她的誠意不夠,所以她會繼續努力罷了。而就算是醫院蓋成了,還有其它的工作在做,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永遠也沒有結束的考試,永遠在不斷的回答、回答之中渡過。
不斷的解決問題的過程……
楚蕾慢慢的抬起了頭,自己迷茫了好幾天了,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所做何來,辭職出來,可是還是有做不完的工作,還有很多解不完的迷題,她還是要面對事業與家庭的考量,於是在啟允發完脾氣之後,她遭遇了第一次對自我的否定,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對的,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有沒意義了,是為了保住啟允還是為自己?自己是被強迫的嗎?
或者說啟允的爆發引爆了她的臨界點,夏慕裳的死,她作為一個政治人所要面對的林林總總,都讓她覺得無比疲憊,而啟允讓她努力支持的世界轟然倒地。
她理智上要重建,可是她不知道在哪裡重建。就像是地震過後,周圍是一片廢墟,而她不知道從哪開始,腦子一片空白。
「我真傻!」
「想到了?」啟允看到了初蕾久違的歡快的眼神,心裡鬆了一口氣,其實從他回台灣那天起,初蕾給他的感覺就有些茫然的,她機械的在做事,雖然每個人都覺得她做得很好,可是啟允卻沒在她身上看到元旦時,她趴在自己背上唱山歌時的愉悅。那時她做得很開心,她是有目標的在做,而不是這樣為了做而做。現在她似乎又找回了當初的神采。
「是啊!我真是笨!」楚蕾拍拍自己的腦袋,「是過程!沒人知道結果如何,所以過程比結果重要!」
「是啊,上人剛剛這麼說了。」現在啟允糊塗了。
「不是!啟允你明白嗎?我以為我是知道的結果的,於是我拚命的在阻止這個結果產生,然後把我認為錯的人,全部清場,慢慢的填上我認為對的人。然後我以為我在改變結果。可是我最近痛苦的是,一面我不知道我之前認為對的人是不是對,而站在本土的立場上,我認為錯的人的觀點不見得是全錯的。於是我在不知道的對錯之間徘徊,現在我明白了,結果不重要,我該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我該為了那個目標而努力擺正位置,而不是為了改變而不停的調整。」
啟允更茫然了,也不知道她說了一堆的對與錯是什麼,想想,「所以你上山根本就不是因為生氣,我亂發脾氣?」
「是因為你對我發脾氣,然後支持我努力做事最後一根支持倒了。我一直很怕他們傷害你,所以我即使討厭、害怕也只能聽他們的話。等你發完脾氣,我看著陌生的你,然後想,我真的瞭解你嗎?想我們真的在一起的時侯實在太短,因為想獨處,想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於是迫不及待的結婚是不是對的?
然後院長說,如果分手了,他可以讓我帶著我的人一起出國唸書,過幾年再回來工作。然後我明白,不管你是不是我男人,我也逃不開。於是更茫然了,我在做什麼?怎麼就把自己陷入這種境地裡了?」
「現在呢?還想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