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等他們進去了,才默默的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念蘋身邊的男人看上去很好,而那個老爺子應該是男人的父親,竟然能親切的叫初蕾細孫,看來是承認了他們的關係的。沒有自己,她也能過得很好,他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女兒,他曾經的命根子,捧在手心裡長大,無論他在醫院有多忙,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女兒,難得休息時,他也是抱著女兒,聽她一個勁的說話,幾乎把每一分鐘都給她才好。
他知道初蕾很孤單,家裡只有她一個孩子,她總是很羨慕有兄弟姐妹的人家,他那時跟念蘋說,再生一個吧!初蕾多麼可憐啊!念蘋卻更愛她的美麗,那時他就想,美麗有那麼重要嗎?難道比孩子還重要?不過那時他太忙,他沒時間去思索美麗與孩子的關係。
等他終於可是喘一口氣時,突然發現,寶貝女兒已經十歲了,而岳父也去世了,念蘋一個人在家時,一定會孤單寂寞吧?也許再生一個孩子是個好主意,而念蘋卻執著的保護著自己的完美,原來完美比寂寞重要!
岳父死了,念蘋有了大筆的遺產,他不願意用這筆錢,可是念蘋卻說,留著也沒什麼用,不如開個醫院,自己說了算更好。寒山想想也是,岳父出身世家,一生要求完美,若不是念蘋堅持,他怎麼可能讓念蘋嫁給自己,也許念蘋更希望自己能成功,以告慰岳父的在天之靈,他只能同意,努力的打拼,走向成功,可是有時他會茫然,這是自己要的生活嗎?
如果沒有慕裳,也許一切就像過去,念蘋維持著她的完美,初蕾有著單純的快樂,他還是人人羨慕的夏寒山院長。可是他卻碰到了慕裳,沒有漂亮到念蘋那樣的高貴,她身上只有無害的風韻,那怯懦的哀求與崇拜讓他無比的受用,慕裳需要他,雨婷也需要他。
而念蘋只要她的完美,初蕾有了梁家兄弟,他們沒有自己可以過得很好。可是慕裳不會,他不知道何時起,天平倒向了慕裳。
而慕裳懷孕之後,他害怕了,是啊,一個新生命,可是卻不是念蘋給他的,那麼怎麼辦?當離婚第一次出現在腦中時,他嚇到了。離開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念蘋?還有心愛的女兒?不,不可以。
可是再見慕裳,還有她漸隆的肚子,他無法面對雨婷的目光,還有致中時刻的關注。慕裳常說她不介意,可是雨婷也不介意嗎?致中那眼神無時不刻的在提醒自己,自己與他是一丘之貉,他沒有資格教訓他。
終於他在無限的矛盾之中向念蘋坦白了,他不能這樣下去,他必須給慕裳一個交待,即使她說這是她願意的,可是這不是他能接受的。那天,他失去了家、妻子、女兒、還有奮鬥一生的事業。
在去慕裳家的路上,他努力的說,不要緊,他有醫生的執照,他可以很快的回到過去。醫院不是他想的,他只是為了完成岳父的期望,這是念蘋所需要的,他本就是平凡的人。
是啊,他是平凡的人,走進去,看到致中,他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怒視這個拋棄初蕾的壞男孩了,他在這裡享受溫柔,而他的初蕾卻在陰暗處哭泣。他想教訓他,可是他沒有,突然間,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失去了資格。初蕾已經不再承認自己了,他失去了初蕾了。
失落幾天後,他知道他必須振作,他還要養家,養他的夏再雷,打電話去找過去的老關係、老朋友,以他的資歷,找個主任的職位應該不難。可是卻四處碰壁,他本想退而求其次,但幫他辦離婚的律師朋友約他出去見面,一是遞給他離婚證明;二是告訴他,醫院初蕾要捐掉。
「捐掉?那值很多錢!」寒山快要瘋了,十多年的心血,初蕾竟然說捐就捐。
「他們不缺錢!寒山,你真是瘋了,守著那樣一個妻子,你玩什麼外遇?就算外遇,幹嘛讓她懷孕?你多大了?還在夢想愛情?對方要是國色天香也就算了,就是一個資質平庸的老寡婦,你說你何苦?」律師朋友簡直要打他的腦袋。
寒山那天回慕裳的家,致中還在,雨婷依在致中的懷中。致中看到他回去了,站了起來,而雨婷卻當沒有看見。他沒理他們,去找慕裳,想告訴她,自己已經正式拿到了離婚證書,他們可以結婚了。
慕裳的肚子更明顯了,在廚房裡忙碌著,油煙讓她的頭髮和額頭上油光光的。因為懷孕,她的臉有些浮腫了,生出些許妊娠斑,念蘋好像從沒讓自己看過她這麼狼狽的樣子。
他再想,念蘋懷孕時,自己正值畢業,那時好忙,念蘋一直被送到醫院,岳父才派人去學校找到自己,當他趕到醫院時,初蕾已經出世了。使勁的想,卻怎麼也想不起,念蘋懷孕時怎麼過的?
初蕾的第一聲叫的什麼?他想不起來了,第一次學走路?他還是想不起來……寒山突然驚慌起來,細數著他記憶中的念蘋與初蕾,越想越驚慌,竟然對她們的記憶全是一個個的碎片拼湊起來的。記憶完整的竟然只有這兩年,醫院上了軌道,他終於可以關注妻兒了,而慕裳卻出現了一年。
他在埋怨,他覺得念蘋太不關注自己,可是那一刻,他才明白,不是自己得不到關注,而是他太忙,他沒有時間讓她來關注自己。原來這二十二年,念蘋比自己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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