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小西從單位大門走出來,一邊跟幾個同事揮手再見,一邊打著手機。
「……嗯,好的……我就在外邊呀,剛下班……呵呵,在哪裡?怎麼沒看到你……」話沒說完,看見楊言,正在前邊站著。
楊言故意板著臉,「我這麼玉樹臨風,居然沒入你的眼。」
小西拍拍楊言的肩膀,「但見少俠負手而立,只覺得天下英雄,捨你其誰!」
外人看小西,此刻白色的外套,裡面玫瑰灰的毛衣,下面系一條同色短裙,白色靴子,漆黑的頭髮披在肩上,大眼睛一閃一閃,這樣一個嬌俏的女孩,怎麼也不會和打打殺殺聯繫起來吧。真像有魔法,一到了傳奇,小西的淑女形象立刻煙消雲散,英姿颯爽、走路帶風的樣子,不是俠女還能是什麼。
楊言含笑看著小西,實在不明白,哪一個小西才是真實的她,其實也沒必要搞明白了,兩個小西,他都喜歡。淑女也好,俠女也好,一碰到楊言,統統化為烏有,那調皮率真的樣子,直如一個小孩子。這何嘗不是被施了魔法——不如庸俗一點,直接說是愛情的力量。
「去哪吃飯?」楊言揉揉她的頭髮,笑著問。
吃過飯,從餐館出來,小西嚷著要去網吧,斜一眼楊言,長長的睫毛一眨:「看看這種女朋友,多知道節約,都不懂去別的地方玩,天天就是網吧網吧。」
楊言笑呵呵地摟著她的肩,「也只有我這種天下少有的好男人,肯天天陪女友玩遊戲了,其他人,聲色犬馬,早腐敗墮落的樂不思蜀了。」
小西白他一眼,自顧前邊走去。
楊言大笑,「等等——」
網吧永遠熱熱鬧鬧,各色人等,坐的滿滿登登,每個人都面對電腦,表情或喜或憂,有人忍俊不禁大笑出來,有人眼底含著淚宛轉淒楚。這是多麼可愛的景象,雖是一個小小的網吧,卻凝聚了天下情感,能窺見人生百態。
正如傳奇裡的莊園。
莊園裡,老海和路哥一起,正跟一個男戰士在聊著什麼。
老海總是這樣,做生意已跟人費盡口舌,卻還不厭倦,遇到投緣的人,依舊是山南海北,聊起來沒完。
這也是一種本事呢,小西總是嘲笑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雖是嘲笑,也是佩服的,圓滑並不一定就是缺點,稜角分明、渾身帶刺,在這個社會是行不通的,你是啥人?憑什麼別人就要讓你三分。無論是生活還是傳奇,總得學會收起鋒芒,利人利己。八面玲瓏之人,才能自己開心,別人開心,在人海自如來去,如魚得水。
小西將這幾日所得,從倉庫裡取出來,一樣樣交給老海——藏寶圖、魔龍首飾,還有一條幸運2的項鏈。她大大咧咧地說,「拿去拿去,給自己換件衣服,整天一件披風,也不知道換換。」老海整日換進換出,兄弟們的裝備都提升了好幾個台階了,自己總是胡亂戴些裝備,雖然口裡說自己不出莊園,穿好東西浪費,旁人也知道他心裡只有兄弟,沒有自己。
此刻小西入身傳奇,女兒態頓然消失,活脫脫一個花木蘭。楊言站在旁邊,入迷的看著她,不知道這個會七十二變的女孩,還有哪一變是自己未見的。
聊天被打斷,老海一邊悉數收下東西,一邊笑,「你不知道我的外號是鬥牛士?不穿件紅衣服,怎麼去鬥牛呢?」看看東西,又笑,「不錯不錯,繼續努力啊!」隨手把幸運2的白色虎齒項鏈掛在寶寶的身上。
老海感歎,「以前把多少2的鏈子賤賣了,誰能想到現在高幸運武器這麼多,2的鏈子也吃香了。」
路哥、小西和楊言要去飛火流星看場子,行會裡一直在喊他們,三人急匆匆地走了。
轉過身,老海繼續跟剛才的男戰士聊天。
男戰士叫做刀客,拿一把屠龍刀,形象與名字頗為符合。
刀客笑道,「斬馬刀也是刀,屠龍刀也是刀,時代發展了,早年誰能想像此時寶刀遍地。」
老海彷彿遇到知音,一疊聲地應道,「可不是。想起以前在蜈蚣洞練級,撿根幸運三的鏈子,不知道能幹什麼,回去就賣給商店,現在想起來,腸子都悔青了。」
刀客呵呵笑著補充,「我在毒蛇谷打蛇,爆了個祝福油,覺得納悶,祝福油,能做啥用?立刻喝掉,又不加血,仔細一看,還有提示呢——無效——後來曉得能賣一根金條,氣的要死。戰士是窮鬼,居然喝那麼奢侈的東西,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兩個人哈哈大笑,每個人所走過的傳奇路都不盡相同,但是面對未知的感覺,卻驚人的類似,誰沒有一點可愛又可笑的故事,誰的心裡,沒有藏著一些人與事。
「以前沒見過你,從哪個服務器來的?」老海問。
得知來自另一個服務器,老海感歎,「並組真是有意思,這麼多本來不可能見面的人,卻聚在了一起。」說完向四周看看,三三兩兩的人群,大半是陌生的面孔,對別人來說,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陌生人。
刀客與他道別,跟朋友出莊園去玩了。
老海繼續做他的生意,有個人想用光芒手換他的烈焰手,他興奮起來。也許生意人都是這樣吧,與人討價還價,樂此不疲。
遠遠地,玫瑰走過來,微微笑著,「早來了?」隨意的問道。
啊,玫瑰。
玫瑰真是他的死穴,圓滑的偽裝統統瓦解,這個女人,她懂得自己的所想,喜,或者憂,甚至是喋喋不休,她都能可以看出他是出於緊張、興奮,還是因為浮躁。時間久了,兩人走的更近,分擔彼此的快樂與不快樂,坦坦蕩蕩,不狎不褻。
若是外人看來,兩人不知藏了多少曖mei。卻不知老海根本不會用世俗的打情罵俏,渾濁了彼此的知己。更何況世間,惟有益友難求。他們是知己,更是親人。
而玫瑰,她很聰明,一番辛酸之後,她懂得如何讓一段友誼綿長,盡可能久遠。或許每一個在感情中翻過觔斗的女人,都會如此。
此刻她站在那邊,不知跟什麼人聊些什麼。老海慢慢踱過去,隱約聽到這樣的對話。
「他不理我了。」
玫瑰微笑著說,「人總是會厭倦的。如果有可能,或許先不理人的是你。」
那女子還在掙扎,「可是,曾經為了等我,他說老了好幾歲。」
「男人的誓言,不過是一張紙而已。」玫瑰與那女子並排站著,超脫的笑。
「追我的時候,他陪我去牛洞炸,陪我挖礦,他每天跑到520,520的坐標下線,只為了再上線的時候,讓我看到他愛我……」女子的聲音突然弱了下去,淚從眼睛裡湧了出來。
玫瑰看看左右嘈雜的人,以及不少側著的耳朵,她說,「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聊,這裡太吵。」
兩個女孩嗖地一聲不見了,老海訕訕的笑,M過去,「怎麼,嫌我礙眼啊?」
玫瑰回過來,「女人之間的話題,你自然是不感興趣的,若是讓你發現,我也如尋常女子一般夾纏不清,豈不是自毀形象?」
老海大笑,這個女子,聰明的不像話,無論說些什麼,都讓人無比妥帖舒服。
也許人不吃虧,就永遠不會學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