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虎子一直很忙碌,白天上班,晚上從學校回來就回宿舍,大家知道是開學了,他在用功。
用功是好事,沒有人去打擾他。
比虎子還忙的,是莫南。
他在一家研究所工作,是個電氣工程師,聽起來好似一本正經不解風情,幸好,僅僅是聽起來而已。與傳奇中的飛揚霸氣不同,在生活中,他是個恬淡而隨意的人。
這樣的反差,或許正驗證了,每個男人都藏著這樣一個自己——在江湖上行走,一呼百應,橫刀立馬,快意恩仇。但是夢醒之後,還是要好好生活。
科室新接了一個項目,他負責其中的一部分,這樣的情況常有,若這一年沒項目的話,年終獎就會成問題,所以,有的忙,是很好的事,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男人應以工作第一,莫南從小就受此潛移默化的教育。進度催得緊,不能因為自己的拖沓累別人等,每天都要加班至深夜,才能踩著路燈下的影子回家,在他看來,這是很自然的事,即便有時累到胃痛。累是累,總勝過碌碌無為。
緊張的工作,他喜歡。他深深懂得,出色的工作會讓一個男人更有魅力。
工作以外的事情無暇顧及,也沒有精力。有時候腦子裡一閃而過翎子的笑臉,也不過是一閃而過而已,他要趕去查閱資料,要趕著設計電路,要趕的太多,這一次,的確是催的太急了些。
他在那邊忙著,翎子對這些一無所知。
大概有一個月時間,翎子都很消沉,任誰都知道,這是因為莫南,他竟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個晚上,因為很小的事,不過因為吃飯時虎子笑她吃的太少,「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地主家的小姐也沒你挑。」沒想到翎子大發脾氣,故意挑剔虎子的措辭。
「你說誰是小姐,你說!」翎子大聲嚷著,引得走廊裡路過的網管都探頭往辦公室裡看。
虎子知道她心情不好,陪著笑,「我錯了我錯了,你不是地主家的小姐,你是地主家的丫鬟。」本是為了逗她笑,沒想到卻逗哭了,翎子臉色煞白,眼淚嘩嘩。嚇得虎子趕忙叫路哥。
路哥推門一看,心裡明白幾分,又不好勸慰,畢竟這是女孩子的心事,道破了更加難堪。他悄悄給田田打了個電話。
等田田趕到,翎子已經不哭了,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發著呆。
田田坐過去,遞給她一包QQ糖,這是她喜歡的。翎子還是不動,出神地看著屏幕中映出影子。
田田將糖的包裝拆開,一股腦倒出來,笑著對翎子說,「妹,來吃糖,把不開心都吃掉!」
翎子低下頭,看著繽紛的半透明的糖果,眉毛輕微地動著,田田知道,這是她哭的前兆。一陣心疼,這個妹妹,簡直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從來都是嘻嘻哈哈,如今卻如此傷心,如一個悲切的小婦人。
是不是每個女孩,只有在不懂愛之前才是快樂的?田田突然很想弄明白,究竟愛是一個什麼東西,它究竟讓我們快樂,還是痛苦,如果每一份愛都痛苦,是不是不愛,會比較快樂。若果真如此,有沒有一種防疫針呢?注射進去,永遠免疫。
翎子怔怔地拈起一顆糖,用力捏它,紅色的糖果被捏扁,一鬆手又彈回去,若是人的一顆心也能如此多好,受什麼打擊挫折都彈性十足,不會破碎。
這樣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翎子突然笑了。
「姐,你看這個,像不像食人花果實?」她手心的糖,真的很像食人花果實,紅彤彤、半透明,可愛極了。
知道她是強作出的灑脫,但總好過鑽進牛角尖不出來。
田田沒有再說什麼,她對莫南還會不會再出現,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在傳奇裡的風花雪月,也要用現實的精彩來維繫,也許他忙,也許他有更重要的事。怎麼樣都好了,畢竟他曾真真切切地喜歡過翎子,哪怕只存在於傳奇這個遊戲。人總是要認識一些人,再離開一些人,才能學著慢慢長大。
她微笑,對翎子說,「今天陪你練級吧,你也該升升了,好死不活的38級,你不煩那件黑衣服,我都煩了。」
翎子往嘴裡丟一顆糖,不好意思地說,「好吧,倉庫裡的霓裳都快發霉了。」
法師去地下炸地雷,是最快的,可是在這樣群雄紛爭的時代,去地下,並不是個好主意。路哥讓她們儘管放心,他在旁邊開台機子,說,「你們在鎮魔守將等著。」
登陸傳奇,熟悉的石門打開,翎子嘴角緊緊抿著,似乎在抵抗心裡的失落,往常這個時候,總有一行藍字等著自己,現在,是不可能的了。
土城人來人往,聊天的對罵的,發呆的叫賣的,充斥著整個安全區,若是心情好,會喜歡這種熱鬧,此刻,只感到煩躁。
老路領著傲天小飛走過來,叮囑兩個女孩,「跟著我們走,不要落後太遠。」
組好隊,嗖地一聲來到地下長廊,外圈密密麻麻的半獸人半獸戰士,將窄路擠的密不透風,三個男人退了組,讓翎子和田田組,免得瓜分她們的經驗。然後護衛著兩人一點點往前清,開了雙倍卷,紅色的經驗值唰唰往上走,比刷屏還快,翎子臉上的傷心全然抹掉,開心的咯咯笑,大呼痛快。不得不說,傳奇猶如一針藥,可以讓人暫時忘卻痛苦,從壓抑的心事中解脫出來,透一口氣。
田田緊張的燒火,她知道,只有到了裡圈才相對安全,在外圈若是碰到敵人,還是危險的。
二圈路口,一個電僵王不懷好意地立著,翎子不知深淺,一把火燒過去,陡然吸引了電僵王的注意,一道電光喀喇喇地射了過來,小飛一閃身擋在翎子身前,同時從丹田發出一聲獅子吼,四周怪物悉數被麻痺住,化解了危險。
田田拉住翎子,不讓她打,因為電僵王打掉還會刷出來,用獅子吼定住就行了。翎子說聲明白,一步蹦到了路口,嘩啦!一個龐然大怪陡然從地下鑽了出來,哇塞!龍!它一邊張牙舞爪,一邊向周圍噴射綠色毒汁,翎子嚇得連連後退。退了兩步,腿卻麻木的邁不動,她驚叫,「哎呀!走不動了!」
老路安慰她,「是被觸龍神的毒汁石化了,不要緊的。」
小飛和傲天早衝了上去,屠龍幾起幾落,觸龍神已然升天去行雲布雨,做它的正經工作去了。
石化解除,綠毒卻遲遲不肯褪掉,翎子的血一個勁往下掉,田田開玩笑,「老路,是你的毒厲害,還是觸龍神的厲害?」
路哥謙虛,「它比我高那麼一點點。」幾個人大笑。
一路打怪一路前進,很意外沒碰到任何人,無論是敵人還是路人。田田剛要放下心來,突然地圖上顯示出一堆黃點——裡圈有人。一直喊悶的傲天很興奮,躍躍欲試地往前衝。路哥不放心這姐妹倆,他細心地叮嚀:「你們先在後邊等著,我叫你們再過來,要是有人過去,你們就趕緊跑過來,小心別掛了。」言之喋喋,分外操心。
小飛看路哥如此不放心,有些好笑地說,「好了好了,我和傲天過去打,你保護她們吧。」
話音未落,小飛已經帶著英雄衝了過去,路哥只來得及喊聲:「小心!」
把路哥留在姐妹的身邊是對的,果然有兩個法師從裡面逃竄過來,陡然撞見三個人先是一驚,待看清楚有一個小法師後,互相交換個眼色,直衝著翎子殺了過來。
路哥早先一步擋在了翎子前面,看似閒閒地一揚手,末日審判無聲地化作赤紅的火焰,猛烈燃燒之後,一個法師倒地不治,他的戰士英雄隨著田田幾把火燃起,亦追隨主人而去。
另一個法師不甘心,向側猛地一閃,一記滅天火正中翎子,頓時打掉幾十血,翎子一驚,向老路身後躲過去。那法師只顧進攻,卻沒提防路哥早給他刷上油漆,配合田田的閃電,法師無奈地飛了回城。
那邊小飛和傲天已結束戰鬥,喊他們過去。
在裡面兩圈的路口,三個男人停住不走,老路說,「好了,你們進去炸吧。打觸龍神的時候喊我們。」
這個紛爭之地,因為有了小飛傲天和路哥的守護,而分外安全,不知道他們三個人,擊退了多少敵人,看看戰利品或能約略猜到,一定打的很激烈刺激,烈焰手,光芒鏈,收穫頗豐。留在飛火流星地圖看場子的小西他們,一直在行會裡取笑翎子,「一個人練級,四個人陪同,御駕親征的排場怕也不過如此。」
整個晚上,田田和翎子,在裡面兩圈狂轟亂炸,無數骷髏兵前仆後繼過來送死,當然,它們必須死,不死不足以謝天下,倒在這樣的練級場面,也可算死得其所了。
蓮花瓣一樣的地獄雷光在骷髏兵中間綻開,翎子知道,自己離脫胎換骨,只差一步了。衣服可以換,心情會不會改?人走了,還會不會來?還是不要問了,並沒有一個先知,為自己尋一個答案,要來的總歸要來,要走的誰也挽留不住。莫南也許並不存在,那只是一個纏mian的夢。
玫瑰曾經說過,女法師到了40級,就從醜小鴨變成了紅玫瑰。那麼,就沿著路走吧,不管明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