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與傳奇有染 上卷 第二十二章 又是灞橋折柳時,無語凝噎
    一切恢復了平靜,傲天不再每天泡在網吧裡,若是有攻城之類的集體活動,叫他,他也來,但是身邊多個榛榛。

    榛榛不玩傳奇,她看看網頁,寫寫博客,自得其樂。

    在她的博客裡,細心的寧寧發現了這樣一句話,「有時候兩個人坐在電腦前,雖然彼此不說話,也是一種安心的陪伴。」

    夏天快過去了,天總是在下雨,讓空氣變得濡濕,灰濛濛的天空下,每一扇窗都在流淚,水痕模糊了窗裡窗外兩個世界,陰雨的天氣讓人的心情也懨懨的,在失眠的夜裡,隨著雨聲,點點滴滴到天明。

    貝貝找到小西,猶豫了半晌,終於說,「小西,我完了,我戀愛了。」

    「戀愛?」小西疑惑的看著貝貝,她敏感的覺得,這個人,不是貝貝目前的男朋友。

    貝貝目光灼灼,雙頰緋紅,呼吸急促,聲音很輕,語氣裡帶著如水的溫柔與熱望,「對,不是他。可是怎麼辦,我真的愛上了那個人,甚至想馬上去他的城市找他,一分鐘都不能耽擱。只要能離他近一點,讓我放棄一切都可以。」

    「是誰?」

    「方毅。」貝貝悠長的歎息,只是念出他的名字,就以心蕩神馳,不能自已。

    小西呆呆地看著她,啞口無言,半晌才問,「整天陪你升武器的那個?」

    貝貝點頭,她實在沒有辦法解釋,她是怎樣的陷入他的成熟溫柔而無法自拔,她是怎樣寧可放棄與男友定下的婚期,也要和他在一起的瘋狂。最重要的是,方毅有老婆有孩子,他與自己,不會有任何結果。

    貝貝再沒提起過這件事,小西不是一個糾纏細節的女孩,既然貝貝不說,她也就淡忘了。

    直到一個月後,貝貝跟大家告別,說要和方毅一起去新區,不僅如此,她還想盡辦法,在方毅的城市找了一份工作,放棄了主管的位置,從小職員從頭做起。

    誰也挽留不住,因為她的眼裡只有方毅,跟著這個男人,吃苦都是幸福。她很快走了。

    貝貝走了,虎子很是沉寂了一陣子。有人奇怪他怎麼不講笑話了,虎子就推說頭疼,要麼就是脖子疼,還裝模作樣的跟著網上的教程學做保健操,專門治療頸椎的。

    傳奇上,他開始整天殺人,不分青紅皂白,見誰殺誰,名字紅的滴血,不要說白,變黃都不可能。他幾乎成了公敵,一出安全區就被人圍追堵截,爆了雷霆,又爆了屠龍,最後連衣服都被爆了,他胡亂穿件天魔,又殺氣騰騰地衝進人群。

    某次他正要從安全區衝出去,路哥拉住了他,問,「虎子,你怎麼了?」

    虎子張了張口,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他調轉身,比哭還難看地笑笑,手上的裁決加了5個詛咒,他呵呵笑著,揚手將裁決拋在了地上。

    週末的行會聚會,虎子喝了太多的酒,在衛生間難過的哭起來,隨後不告而別,自己回到網吧,不想讓人看見,摸著黑,到路哥辦公室上網。

    他在貝貝去的新區,註冊帳號,然後沖了元寶。登陸之後,他買了十幾個千里傳音,對著整個服務器,開始喊話,「貝貝,你在哪?我很想你。」

    就這一句話,反覆重複著,一字字,一聲聲,迴盪在整個瑪法大陸,不知擾亂了多少人的心緒。

    一直把千里傳音全部用完,他想,這樣,貝貝就能聽見了吧?

    站在相同的瑪法大陸,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帶著陌生的面具,虎子如一個走丟的孩子一般,在人來人往的城裡,茫然無措,淚流滿面。

    關掉電腦,虎子跌跌撞撞的走出辦公室,在昏暗的走廊裡,突然悲從中來,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貝貝在網吧上網時的驚艷;想起只要貝貝一來,他陡然高漲的情緒;想起貝貝升刀時的陪伴……

    對貝貝的情感,是誰也不知道的秘密,可是秘密是對別人而言的,又怎麼瞞得過自己?

    他靠著牆,無聲站著,黯淡的燈光下,不時能看到他臉上有水光一閃,大概是傳奇裡沒有流完的淚吧。

    走廊的另一端,翎子從宿舍出來,陡然看到滿臉是淚的虎子,不由一驚。對於虎子此刻的痛苦,以她的聰明及平日的觀察,約略猜到了幾分。

    翎子走過去,如一個母親一般,拍著虎子的背,輕聲說,「沒事的,會過去的。」

    虎子抬起頭,透過模糊的視線,恍惚中,一下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長髮裡,含混的說,「貝貝,你回來了,你聽見我在喊你了,是嗎?」

    翎子將虎子拉回房間,拉開被子讓他睡下,看著還在喃喃自語的虎子,她突然一陣茫然——傳奇,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多人為之哭為之笑,為之執著為之瘋狂,它到底有什麼好!

    半夜,虎子猛地醒來,只記得自己在路哥辦公室上網,如何回房間睡覺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宿醉醒了一半。看看自己,穿著外套,蓋著被子,桌子上還晾著一杯水。

    他依稀記起翎子,好像自己抱著她,哭得像一個委屈的孩子。後來呢?自己應該沒做什麼吧?他不敢想下去。

    想出去透透氣,他輕輕下樓,卻在二樓的角落裡,看到翎子正在上網,神情十分的專注,屏幕裡的光線變幻,投在她的臉上,彷彿表情也在不斷變幻。

    虎子不由走過去,看她在做什麼。哦,原來是傳奇。虎子奇怪,她是不玩遊戲的,總是說太虛擬。這是怎麼了?

    被虎子驚動,她回過頭來,露出微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如此投入,我也來看看。」

    她建立的人物,還是一級,因為她完全不懂這個世界的規則。

    虎子心裡有種奇怪的觸動,他也建了一個小號,手把手的,為翎子做著示範。

    安謐的比奇,因兩個小小的布衣而甦醒,樹枝伸展開來,遮住了一天星光,草地升騰起潮濕的氣息,為晨露做最後的醞釀。被人踩出的小路還留著淺淺的足印,那留下足印的人,此刻又在哪兒冒險呢?

    砍鹿,殺雞,合力打稻草人,虎子已然陌生的練級方式,卻讓翎子新鮮不已,一直呵呵笑著,爆了金幣她驚奇,挖出肉來更驚奇,看到偶然路過的天魔戰士,驚詫地帶著笑大叫,「虎子,看!快看那個人,像不像唱大戲的?」

    虎子哈哈大笑,想起自己當年,第一次看到人群裡一閃而過的天魔,也曾有同樣的觀感。笑過之後,心裡的痛彷彿弱了一點,於是更加賣力的笑起來。

    「好玩嗎?要是你玩,我給你找個號。」虎子問她。

    「不,就這樣就好了,我只是想把你們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翎子指著不遠處的一朵食人花,「你看那花,多可愛,我一靠近它就出來,我走遠點,就不見了。」

    食人花,是這片大陸上,唯一可以迎風搖曳的花朵,一邊輕舞,一邊發出簌簌的細小聲響,翎子久久凝視著,忘記了行路。

    虎子走上前,用脆弱的木劍去砍,砍了好久,終於砍倒,翎子嗔怪地瞪他一眼,「就讓它開著花,不是很好嗎。」

    虎子不解釋,俯下身去挖,隨後走到翎子面前,在她手心裡放下一枚紅彤彤的果實。

    「呀!好漂亮!」翎子愛不釋手。

    也許這時才是最快樂的階段吧?還不懂裝備的價值,不明白級別的意義,沒有被虛名浮利蒙住眼睛,只要一顆食人花的紅色果實,就能開心起來。他看著翎子奔跑在瑪法大陸上,明媚的如一道陽光。

    「對不起啊,翎子,我沒做什麼吧。」逃避總不是辦法,自己做的總是要面對的。

    她不想讓他尷尬,「你在走廊裡醉的一塌糊塗,把我嚇了一跳,趕緊把你拉回宿舍了,以後別喝那麼多了,知道嗎?」

    虎子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虎子以為翎子對於傳奇,不過是玩票的性質,不會堅持太久的,誰曾想,她就一直玩了下來。

    這個階段,正是英雄最熱的時期,PK狂人們,都為寶寶升級做著各種努力,有的整天泡在地下宮殿,有的終日沖級魔王嶺,短短數月,已經有了穿著魔龍衣服的英雄招搖過市,再過些日子,更高級別的寶寶也不是少數了。

    可是翎子卻要從一級開始,一步步向前行進。

    來網吧的朋友,發現翎子居然開始玩起傳奇,都表示歡迎。誰不希望有個美麗的女孩子一起來玩呢。很多人都搶著當她師傅,還有的,更直接的求婚,對於這些請求,翎子反對,她說,「我要自己闖天下!」

    路哥笑著看翎子,發覺她和田田這一對姐妹,都有著一樣的倔強。

    可是她還是拜師了,說是一個偶然認識的戰士,等大家看到她身上掛著的名字,驚訝的發現那是他們的死對頭!

    翎子不管,整天跟著師傅東跑西顛,多麼險要的地圖都要跟去,掛了就哇啦哇啦的大叫,喚她師傅立即跑回來接她。看著一個等級那麼高的戰士,穿著鳳天威風凜凜的來去如風,到了翎子面前卻如乖乖的孩子,真不知誰是師傅,誰是徒弟。

    有一天,翎子喊田田過來看,原來是師傅給了她一堆東西,烈焰魔衣,12的血飲,烈焰套,雖然這並不是特別極品的東西,卻也價值不菲。

    田田驚訝一番,這樣的饋贈,實在是有些昂貴。翎子卻並不當回事地隨手存進倉庫,也許在她的心裡,布衣與凰天,並沒有懸殊的區別。

    翎子才不過十幾級,對於升級,她一點不急,整日在各座大城小鎮之間奔跑,也不知忙些什麼。可是奇怪的是,她認識了很多朋友,各個行會、各個階層都有,經常聚集在莊園的樹林裡聊天。

    她說出的話,常讓人發笑,因為對於傳奇裡的一切,她都似是而非,有著自己的看法——屠龍是狗頭鍘,骨玉是骨頭棒子,無極棍可以晾衣服,裁決拿來燒火不錯,嗜魂是麻花,龍牙是鋸子。

    若是有人說到衣服,她又大談自己的看法,鳳天凰天太臃腫,肩膀像各塞了一大塊麵包,魔龍衣服還行,只是翅膀從背後看像個貓頭,既然身後背個貓頭,那麼穿衣服的人,自然就是貓頭鷹了。

    若是有人問她,那你倒說說看,這也不美那也不美,你穿的輕型盔甲又如何?

    翎子轉個身,客觀地說,嗯,顏色不錯,但是樣式嘛——她悶悶的,忍不住又笑——這衣服太流氓了,腿全露出來了。

    翎子哈哈大笑,聽的人也哈哈大笑,覺得新鮮而可愛。

    有一天,行會人員難得的到的齊全,都在吵吵嚷嚷地打算跟人痛快PK一場,偏偏沒人應陣,四處搜索了一番,也沒有發現任何敵情。難道今天就要獨孤求敗了嗎?小飛向路哥說著笑話。

    「別急,我給你們找個對手,你們等著。」翎子笑呵呵地跑開,過了一會,她藍色的衣衫一閃,身後引來一個穿著凰天帶著麻痺的戰士英雄。這也沒什麼,有些人總是把英雄設定為攻擊狀態的,若是主人在安全區外,就很容易被人引走。可是待大家看清楚名字,不由啼笑皆非——這分明就是她師傅的英雄!

    作為翎子的師傅,這個叫莫南的戰士,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徒弟,有種異乎尋常的觸動,看到她的天真爛漫,就能看到自己當年穿著布衣,出生在瑪法大陸的情景。

    她對什麼都覺得新鮮有趣,偏偏什麼樣的權貴在她面前都沒辦法驕然自負,因為她對常人追求的東西往往不屑一顧,揮著木劍就可以闖蕩天下。

    他呵護著她,彷彿呵護著自己當年初入傳奇的夢。

    當翎子在他眼皮底下引走他的英雄的時候,行會裡的兄弟們實在忍不下去,告訴他,「你知道翎子是什麼人?她就在老路的網吧上班,老路他們行會跟咱們一直對立,她當你徒弟,肯定有別的目的。只有你還蒙在鼓裡,看,寶寶被她引走了吧?趕緊收回來!」

    莫南沒有動,對於兄弟的話,他並沒聽進去,他自信他的眼光不會錯,翎子不是那樣的人,雖然也知道這信任底氣不足。

    「你不會是愛上她了吧?」莫南暗問自己。

    「師傅,師傅,我用五張護身符召喚你。」翎子在叫了,若一分鐘之內不出現,她可是要生氣的。

    莫南甩甩頭,企圖把糾纏著的種種念頭甩走,「我在土城,你呢?」

    「我不說,你能找到我不?」這個鬼精靈又在逗她師傅。

    翎子的腦子裡,不知怎麼會充塞著這麼多的新花樣,偌大的瑪法大陸,不說城鎮,不說坐標,想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換作別人早煩了,偏偏莫南就吃她這一套,不僅不煩,還很喜歡。這樣小兒女的伎倆,讓這個冷峻面孔不動聲色的男人,內心堅硬的表層之下,變得柔軟起來。

    莫南是這片大陸上,僅存的幾個不染指聲色的好男人,從來口中只有義氣心裡只有兄弟,脫下戰袍贈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事情多的不能細數,口碑與形象好的不得了,就連老路和楊言,身處對立行會,對他本人都沒有一點微辭。

    他以此自豪,並且以此自律。

    他經常在PK之後,回到莊園休息,在沉思中,想很多道理。

    從生活看傳奇,傳奇好似簡單,人人平等,沒有學歷、工作、地域的差距,可是深入進去,就會發現傳奇如生活,也有各種各樣的差別,表面看,有裝備、級別、行會的不同,深層來看,一個人的所作所為,則體現出高下有別的人格。

    等級低,就要受欺負,裝備差,會被人看不起,沒有行會、家族、朋友,獨自一個人連很多地圖都去不了,這是一個需要團隊作戰的世界,彼此間的肝膽相照,是最崇高的情感……

    生活需要打拚,傳奇裡亦需要努力,沒有一個神仙來為你準備餡餅。級別一天比一天高起來,裝備一點點好起來,這怎不令人欣喜,只要去拼,就一定能贏一個未來。

    傳奇裡,有人求裝備,以身著眩目裝備傲人;有人求級別,以能將任何人遠遠推開為榮;可是莫南,求的是俠義,他總認為,人是社會的人,一個人必須有社會中的定位,才有人生的價值,傳奇又何嘗不是如此!為裝備偷襲別人的事,他從來不做,欺凌弱小的事,更為他不齒。他是瑪法大陸上行走的錚錚鐵漢,有口皆碑的俠義英雄。

    不解風情的硬漢子,今日,終於也染上一絲柔情。

    「師傅,師傅,來莊園!」翎子M過來。

    收到命令,莫南立即飛了過去,在樹林的門口,翎子正跟幾個女孩子堵著門。

    「情人塔一日游,收費一個焰火卷,有意者請速來辦理手續。」翎子帶領著她們起勁的喊著白字。

    看到莫南,她笑瞇瞇招呼,「師傅,來參加一日游了?來這裡交費。別人收一個焰火卷,你就一個卷包好了,算是周票,夠優惠吧?」

    乖乖交給她一包焰火卷,得以走進樹林,才發現裡面居然有很多人,不乏當今的名流,又驚訝,又有些吃醋。

    他飛身來到魔王嶺,一口氣領了幾十個木箱子,回到莊園,看到翎子正與幾個人說笑,有男有女,他們嘻嘻哈哈地將焰火卷丟上天空,頓時綻放出一朵朵絢麗的花朵。他只覺得刺眼,走過去,將箱子交給翎子。

    「幹什麼?我不開箱子的!」翎子退後半步,頭搖的波浪鼓一般,她自然知道開箱子是最便捷的升級方式,可是她不想,她要的就是這種隨心所欲的樂趣。

    「我要你開,一直開到35級。」莫南第一次強硬起來。

    「為什麼?你不想讓我當徒弟了?」翎子有點著急。

    幾乎不假思索,似乎這句話已經在莫南心中盤桓日久:「對,我不要你當徒弟,我要你當老婆。」

    翎子沒有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她只是堅決不開箱子,要自己練級。

    於是在瑪法大陸上,經常能看到這樣的情景,一個穿藍色衣衫的小法師,後邊跟著穿鳳天的大戰士,以及他同樣威武的英雄,一行三人,浩浩蕩蕩地在殭屍洞穿梭,若是有了怪,大戰士立即擋在小法師前邊,讓她安全的放電。

    每當看到跟著翎子東跑西顛的莫南,小飛他們總會發笑,因為除了大笑,也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田田問過她,兩個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翎子不回答,只是笑,然後說,「姐,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們都為這個遊戲執著,我明白,執著不是因為遊戲本身,而是因為遇到的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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