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桃花逐水流 第三卷 八十六
    一盞燈,燈光照著語彤的臉。語彤只覺得這盞燈似乎在她眼前不停地旋轉,即使是閉上眼,也能感覺到它的刺眼,她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腳卻絲毫不能動彈。她頭疼欲裂,喉嚨裡更似被火燒一般,她咬一咬牙用力睜開了眼,瞧著這盞燈。——燈哪裡在轉?

    燈光後只有幾張焦急關切的臉,很模糊。她動了動唇,「少卿!」

    雲浩上前一步,「語彤,醒了麼?放心吧,我們已經在南唐韓大人府中了,大家都安全了。」

    「少卿呢?他在哪裡?」語彤顫抖著聲音問。

    雲浩默然。謹鋒趨前一步道,「他還沒有醒過來,不過沒什麼大礙,一會兒你再去看他吧。」

    語彤略為安下心來,不管她的少卿變成什麼樣子,只要還活著,她就滿足了。

    這一夜過得很漫長,語彤睡睡醒醒,惡夢連連,有戰場上的廝殺聲,有雨聲風聲,有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她彷彿被扔進了煉獄一般的痛苦。

    清晨稍稍可以活動身體的時候,她便掙扎著下床,一名婢女看見了忙走過來扶住道,「語彤姑娘,奴婢是專在這兒照顧你的,名喚如萱,有什麼事情請吩咐便是。」

    「謝謝你如萱,我想去看看劉少卿公子,他在哪兒?」

    如萱為難道,「劉公子還沒有醒過來。」

    「帶我去看看,」語彤執拗的道。

    爾榕走進房,「語彤,你先好好休息,我們正在全力治療少卿,你放心吧。」她比謹鋒更少在堂中,與語彤並沒有見過太多次面,聽謹鋒說,她才是真正的神醫。

    「我要看到他才放心」語彤幾乎在懇求道。她一定要過去看到,親眼看到他是依然安好的。

    爾榕思忖片刻,歎道:「好吧,如萱,扶語彤姑娘隨我來。」

    語彤踏進了一間潔白的房子裡,這裡佈置得就像是現代醫院的手術室,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除了床上躺著的那個渾身血污的人。

    說他是人,只因為他手腳尚全,還有著人形,可是再看那滿頭滿臉的紫黑的血痂,幾乎無法辯認他到底是誰了。

    語彤驚駭地摀住了自己的嘴,這還是她的少卿麼?還是她那個玉樹臨風、神采俊秀的,曾經擁有無限光華的少卿麼?

    她的眼淚被震攝到幾乎流不下來,只是微微張開嘴,喉嚨裡卻因為壓抑不住而溢出了撕心裂肺的破碎嗚咽。

    她猛然俯下身去,她要確定他仍在呼吸,只要一息尚存,她就不會絕望!

    還好,他還活著,他的全身雖然破碎綻裂,包裹著一層層厚厚的血塊,但他的呼吸還是存在的,他的心臟仍在跳動著,雖然是那麼的微弱。

    沒有什麼可怕的,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他都是她的少卿。更何況,這些斑駁的傷痕,每個印記,都真真切切銘刻著她的名字。

    「他幾時能醒過來?」語彤輕吸一口氣問道。

    「炸藥傷害了他全身的骨骼經絡,現在能做的就是先維持他的性命,我已經給他敷了藥,又施了針,他一定能醒過來的。」爾榕輕輕道。

    語彤點點頭,「從今天起,我要住在這裡照顧他!」她低聲道。

    少卿雙目緊閉,但心中卻是無邊無際的掙扎和痛苦,除了意識清晰之外,全都是混沌的。每一分的痛感就這麼毫無保留地直接傳入他的腦中,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的折磨,少卿已經模糊了所有的一切,是黑夜還是白天,是生還是死。

    身體總是極致的無休止的痛楚,在生與死的界限處緩緩徘徊,可是即便如此,語彤在他的心中仍是那麼清楚,她還好嗎?她在哪裡?少卿用盡全身的力氣,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終於如願看見了身邊正倚著床沿沉睡的語彤。她的容顏有一種沉靜奪目的輝煌,雖然是如此憔悴,但清雋秀麗,眉梢眼角寫滿了疼惜,那如水月嫣然的嘴角微動,似是正在呢喃著什麼。……

    少卿微微笑了笑,牽動起臉部一陣疼痛,為何連笑容都這麼難受?他忍不住哼出了聲。

    語彤驚醒過來,面上立刻呈現出了莫大的欣喜。她呆呆地看著他,忘記了說話。

    少卿努力回應她一個安寧的笑容,在他依然佈滿了傷痕的臉上,那笑容有一種釋然的欣慰,眼神裡都是刻骨的冷靜和溫柔,彷彿在告訴她,他沒事了。

    語彤幾乎要為這個眼神而窒息了。如果不是顧惜著弄疼他,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緊緊把他擁進懷中。

    一想到他的傷,語彤就痛心疾首,連思緒都是凌亂的,只覺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臟被巨大的力量壓迫著,不知道此刻自己該做些什麼。

    少卿嘶啞著聲線道:「語彤,你還好麼?」他雖然遍身血污。笑意之間,卻笑得春光明媚,一如他在出發前那憧憬的笑容。讓語彤剎時想起了與他最初見面時那迷人的丰采。

    「少卿,」她柔聲回應,「我沒事了,你也沒事了。很快就會康復的,別擔心。」

    少卿輕吸了一口氣,「我想喝點水。」

    語彤才想起自己是在照顧病人,從前都未曾有過這樣的經驗,看來她還需要更體貼一點,因為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片刻,雲浩等人都一齊來到了少卿的房間,為他的清醒過來感慨不已。爾榕和謹鋒更是傾注了全力救治他。

    皮肉之傷在少卿驚人的毅力下很快就好了很多,又露出了他生機勃勃的神采,語彤一天比一天更安心,也更溫柔體貼了。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卻看到他漸漸有些沉寂下來。因為他的手腳,依然毫無力氣,動不了半分。

    爾榕說,他的經絡悉數盡斷了,那麼,這是否意味著他永遠也無法站立起來,甚至連手臂,也不再有力了呢?那他與全身殘廢,又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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