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彤慢慢睜開了眼睛，剛才那個夢太累了，她一直在急湍的河水中逆流而上，好辛苦。掙扎了這麼久，終於清醒了。
這是哪裡？她正躺在軟軟的床榻上，蓋著華麗的蠶絲棉被，滿屋都是令人靜神的芳香，她試著動了動，可是沒有力氣。
她輕輕轉頭，只見一人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俯身向榻，似是正在沉睡一般。
語彤屏神靜氣，開始細細回想曾經發生過什麼，腦海裡千回百轉起來，可是如混沌初開，一片茫然，她不甘心，又仔細在心中搜索，依然一無所獲，再繼續時，腦中便似有千百根針扎一般疼痛，讓她禁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
文翰聞聲猛然抬起頭來，見語彤正呆呆地盯著自己，漆黑的眼因為瘦削的臉而顯得過份的深邃。
「語彤，你……醒來了，好些了麼？」他沙啞著聲音道。
語彤有些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人，這實在是一張完美極致的臉，英俊的五官嵌在輪廊分明的臉上，絲毫不因為那一絲憔悴而減少半點丰韻。這個人是誰？
文翰輕輕的扶她坐起，采寧早已端來了湯藥，讓他親自餵她喝了下去。
語彤只覺得一股熱流暖至腹中，神智也清爽了幾分。她抬起眼簾，不安地問道：「這是哪裡？你們……都是誰？還有，我……是誰？」
話語一出，眾人皆是面面相覷，文翰更有了種不知所措的慌亂。大夫把過脈，沉思片刻才道：「許是毒氣蘊入了腦中，暫時未排除掉，才會影響了夫人的思維，除了記不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說起來對身體是無甚大礙的。」
「那要多久才能恢復記憶呢？」文翰急切地問道。
「這個……就看夫人的體質了，腦中的毒最難排盡，許是三五月，也可能一年半載。」
文翰靜靜沉吟半晌，「那你就先盡快讓夫人的身體好起來吧。」
嶺南的冬季過去得很快，很快便是一年春來到，語彤已在精心的調理下，好轉了許多，只是仍舊記不過前塵往事，這讓她很苦惱。所幸文翰時常陪在她身邊，解開她很多困惑。
可是她僅僅知道自己叫做上官語彤，自小父母雙亡，是南漢國許文翰將軍的妻子，只是在成親當天受了傷，幾欲喪命，大難不死後去失去了記憶。
「你曾說我在數月前就嫁到這裡了，那我們之前……是否認識？」語彤問道。
「當然認識，我們認識六年了。」文翰定定看著她，認真地道。
「這麼久，」語彤懊惱地說，「可是我現在竟然想不起你來，你不介意我完全不記得你嗎？」她小心地道，腦中仍舊疼痛，讓她蹙了蹙眉。
文翰心疼地擁住她道，「我更介意你的身體，其他的，慢慢來罷。千萬不要勉強自己，記得以後的事情就行了。」
這是語彤好了之後與文翰第一次這樣親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感覺有陌生與熟悉在交織著。不過，確實讓她心安。她已經不想無謂的努力追憶了，頭很痛，痛到無法思考。
「我們之前曾發生過什麼嗎？」一天語彤問道，總是恍然間覺得六年的時間，不可能這樣平平渡過。
文翰輕輕道：「發生過很多難忘的事情，有開心的，也有不開心的，但從來沒有讓我對你的感情減少過一分。」他認真道，很巧妙地避開語彤對他的感情。
「那你要告訴我才行。」語彤固執地道。
「你先休息吧，身體好了之後，我一定會完完整整地告訴你。」文翰替她掖好被角，「睡吧，我也去休息了。」他說，聲音很輕。
這兩個月來，他都沒有留在屬於他們的房中，他說這是因為語彤的身體太弱了，而且，他不想讓她帶著陌生感去接受他。語彤暗自感激他的理解。也許到了現在，他依舊是陌生的。
三月初春，桃花一如既往地盛開了，這也是文翰最喜歡的季節，語彤看得出來。他牽著她來到桃林。
「六年前，我在這裡見到了你。」他柔聲道，「也許，我就是在這裡愛上你的，只不過我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
語彤微微一笑，走到樹下，一陣春風吹來，揚起紛紛的花瓣兒灑下，語彤情不自禁地用手接住，閉上眼享受這清香。睜開眼時，文翰正癡癡看著她，那目光非常非常的熟悉。讓語彤剎時就肯定了這一幕定然發生過。
她抬起頭，迎接上他的目光，這是她的夫君，她沒有必要避開他。兩人對視了許久，文翰忽然把手緩緩伸出，擋住了她的眼神。「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會把持不住的……」
語彤一時不知作何回應，他的掌心有溫潤的氣息撲閃到她的臉上，讓她的臉癢癢的。她只好難為情地推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手一握，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他湊近了她，小心地吻了吻她的額角。「回去吧。」
不知為何，語彤心裡有一絲小小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