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在想些什麼?」看著瓊妮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茶色玻璃門外,葉列娜的臉上首次展出猶豫的表情,她看著彷彿在一瞬間變得陌生的男人,試探著問道。
「沒想什麼,」轉回目光,郭守雲在女人的臉上掃了一眼,微笑道,「不知為什麼,我想起了一首很不錯的絕句,名為《烏台詩案》,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哦?」葉列娜歪頭想了想,說道,「我對你們中國人的詩詞沒有什麼研究,那東西太晦澀難懂了。」
「但是卻很能發人深省,」仰身躺靠在池壁上,郭守雲枕著胳膊,悠然道,「縱有神龍起滄海,難賦豪情祭烏台。惡奴群起吠堯舜,萬民齊聲歎良才。誓將寸管化長劍,殺盡世間狼與豺。他年若有凱旋日,是我捲土又重來。」
「捲土又重來,」五個字,似乎就說明了郭守雲此刻的心情,面對來自華盛頓方面的強勢,他這個剛剛嶄頭角的遠東大亨,似乎只能退避三舍了。他感覺,這個世界真的是太有「聯繫」了,沒有了虎踞亞歐的蘇聯,美國的傲鷹就要四處飛掠,而遠東趁蘇聯解體之機發跡,到最後也免不了受華盛頓的欺壓。面對時下這種局面,郭守雲感覺自己除了忍似乎沒有絲毫辦法了。
「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忍,百忍成鋼,」葉列娜當下便領會到了郭守雲的意思,她歎口氣說道,「不過,在忍的同時,你似乎也可以給他們製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同時呢,也能為郭氏集團求得更大的利益。」
「呵呵,那是當然,」郭守雲冷笑一聲,說道,「而且我已經想好了怎麼給他們找麻煩了。」
「先生打算怎麼做?」葉列娜好奇地問道。
「他們不是讓我選陣營嗎?O,我選,我選好了,」伸手撫摸著女人飽滿的胸脯,郭守雲瞇縫著眼睛說道。「不過既然我選好了陣營,那華盛頓就要給我提供庇護,就像瓊妮小姐所說的,我可以為所欲為了。」
「先生千萬不要魯莽。」葉列娜搖頭說道,「美國人的話並不可信,要知道,他們對任何勢力的扶持。都是有目的、有條件、有限度的,你把事情做得太過火了,只能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打算觸犯他們禁忌。」郭守雲說道,「知道什麼叫擦邊球嗎?我今天就給他們玩玩擦邊球,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頭疼。」
「哦?」葉列娜一臉地疑惑。她猜不出眼前這個男人打算做些什麼。
「一會兒你去通知波拉尼諾夫。讓他在近兩天內。把遠東所有軍工機構地負責人都給我召集起來。還有。讓尼古拉耶夫給我準備好。我從下個月開始。準備接手大買賣了。」依靠在池沿上。郭守雲看著一汪清水在自己胸前蕩漾。面色詭異地說道。
「好地。我知道先生地意思了。」葉列娜地嘴角閃過一絲笑容。她在水裡站起身子。兩步跨上池岸。將那方浴毯隨意地裹在身上。而後施施然朝門口走去。
「還有。給我找兩個人過來。」躺在水裡。郭守雲悶聲說道。「我現在需要發洩一下。」
「嗯。」葉列娜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徑直出門去了。
對於郭守雲來說。今天似乎是一段新生活地開始。經歷了兩年地風風雨雨。當初他所寄望得到地權力與金錢似乎都有了。在遠東這片地方。他已經站到了權力金字塔地最頂端。而到這一刻。他忽然發現。所謂地「高處不勝寒」純粹就是扯淡。這高處不僅不寒。相反。還熱鬧地很。整個「登極」地過程。就像是在爬天梯。爬上了一個高度。就會發現上面還有更高、更遠地存在。「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他現在終歸是後悔了。如果早知道有這麼一天出現地話。他覺得。也許做一個不起眼小騙子會活地更舒服。
其實換一個角度來看,郭守雲顯然主要的問題還在於迷茫,他的多疑以及為求自保而做出地種種努力,令他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的怪圈。華盛頓給他開出的條件很豐厚,如果他選擇這一條路走下去,他至少能夠保有自己在遠東的全部利益,甚至在某些方面會有擴大。而如果他脫離華盛頓的控制,徹底倒向北京,並極力促成北京與莫斯科的合作,那麼他同樣也可以保有自己在遠東地利益,不過這種保有很可能有時間上的限制,或許是十年,也可能是更短的時間。可現在呢,他是既不想受控於華盛頓,又不打算失去自己在遠東的既得利益,就這樣,他的立場左搖右擺,為實現一個「魚」和「熊掌」兼得的結果,始終未能找到一個很好的立場。對於郭守雲來說,他還需要一段時間消化自己的權力,找準自己的位置,從而決定遠東未來地走向。
不過從整體地利益來講,郭氏集團在這個時候選擇與哈里森,與華盛頓的全面合作,未嘗不是一個最佳地選擇,事實是,相對傾向華盛頓的政策,為遠東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的發展,創造了很優良的條件,而郭守雲在這個時候選擇向瓊妮低頭,也正是出於這一方面的考慮。
作為一個有著前世經歷的人,郭守雲對北京在未來十年內臥薪嘗膽、一門心思發展經濟的主導型政策瞭如指掌,持續數年的經濟制裁,接踵而來的南聯盟大使館被炸、銀河號事件、中美撞機事件等等等等,令在改革開放之後雄心勃發的北京,不得不再次轉入低調。這十年裡,國際上幾乎聽不到北京的聲音,聯合國內的大量棄權票、印巴擁核問題上的持續沉默,明顯就說明了這些問題。而相比之下,莫斯科所面臨的局面,似乎就更加惡劣了,沒有一個強人的出現,面對咄咄逼人的攻勢,克里姆林宮連反擊的勇氣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郭守雲根本就沒得選擇。
從這一點上,郭守雲似乎體會到了前世霍多爾科夫斯基所承受的那種無奈——這個世界太需要一場戰爭,那場在中東爆發的戰爭,將會在很大程度上扭轉整個國際政治的走向,而郭守雲現在需要的就是等,在等的同時,他也再一次將目光調向了莫斯科。
美國人需要在俄羅斯尋找代理人,O,沒問題,郭守雲願意低頭,可是這份低頭不是沒有條件的。就像他說的,他會給華盛頓製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讓他們多多少少的頭疼一下。而在這方面,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大遠東的軍事出口,以此為先導,一方面聚斂財富,擴充遠東經濟實力,另一方面加強同外界聯繫,尋找更多的發展良機。至於他所要做的第二件事,那就是發動幾場「戰爭」,俄羅斯諸多寡頭之間的戰爭,他要打掉華盛頓塞在莫斯科的那幾顆釘子,從而郭氏集團變成俄羅斯聯邦內部唯一一個華盛頓的代理人,他要攢取主動權,最大的主動權。
就這樣,在勘察加米利科沃的郭氏集團溫泉區,郭守雲一呆就是半月之久,在送走了擾人的瓊妮之後,他又專門派人將在地中海塞浦路斯島享受「快樂假期」的維諾格拉多夫揪到了遠東,再加上此前已經抵達米利科沃的霍多爾科夫斯基,三位包藏禍心的巨頭再次聚首。這一回,三位巨頭的聚首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驚人,他們決定要大打出手了,打擊的目標,就是盤踞在莫斯科的、以別列佐夫斯基為首的寡頭集團。
初秋的勘察加半島氣溫走低,從極低吹來的寒風,在十一月中下旬連續兩次襲擊半島,其中一次,還為這個瀕臨鄂霍次克海的半島,帶來了一場小規模的降雪。就在這場小雪中,三位毫無人性的巨頭,在經過數輪磋商之後,最終鎖定了他們攻擊的首要目標——財勢龐大但是卻性格懦弱的首都儲蓄銀行總裁斯摩稜斯基。
說起來,郭守雲本人對這個身材魁梧但是懦弱膽小的傢伙並未太大惡感,而且此前不久,大家才剛剛聯手在狙擊英鎊的事件中大肆牟利,這一場合作細數起來似乎就在昨天,而這一眨眼的工夫,大家就要撕破臉皮玩一場生死肉搏了,類似這樣的事情,無法不令人心生感慨。
可話說回來,感慨替代不了決策,大家都是為了生存,斯摩稜斯基性格懦弱,他既不肯表態站在遠東一方,又不肯表態站到別列佐夫斯基一方,那麼在這種情況下,三巨頭要出手,自然會首先選擇他作為攻擊目標,這就叫做「清場」——大戰在即,無關人員首先掃地出門。
一年前,寡頭大戰,莫斯科五巨頭聯手殺奔遠東,一年後,寡頭大戰又在醞釀,情勢大變,這次是三巨頭聯手殺奔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