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如雲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文青是種病,得治
    第四百一十九章:文青是種病,得治

    返程的路上少了來時的新鮮,坐上了船,心境不同了,趙佶迎風佇立在甲板,手搭在船舷,眼眸深遠地望著向後退去的沿岸景心思似有無盡的感慨。

    「沈傲。」

    沈傲在旁叼著自製的牙籤曬著太陽,聽到趙佶叫他,懶洋洋地道:「微臣在。」

    趙佶思緒連翩,道:「這一趟ī巡,朕反而心情更低落了,你來說說看,這是為什麼?」

    沈傲心裡腹誹:「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天知道是為什麼。」口裡道:「或許在陛下眼裡,這天下與陛下想像中的不同了吧。」

    趙佶含笑道:「只說對了一半。」他歎口氣,扶著船舷走了幾步,道:「比如那造作局瞞上欺下,還有那洪州知府囂張跋扈,這些人真是無可救,朕絕饒不了他們。」

    趙佶頓了頓,又道:「朕這時才明白神宗先帝的苦心,不革新,大宋只怕難以為繼啊。」

    難得這個皇帝如此認真地和沈傲討論國政,沈傲捋了捋被風兒吹的一縷髮絲,望著遠處的孤山出神。

    「沈傲,你為什麼不說話?」

    沈傲想了想:「微臣無話可說。」

    「嗯?」

    沈傲道:「這些事不是微臣能夠議論的。」

    趙佶又好氣又好笑:「平時見你膽子這麼大,這個時候倒是謹慎了。」

    沈傲搖頭,認真地道:「不是不敢議論,只是微臣才疏學淺,想議論而不得。」

    改制?談何容易,如此沉重的話題,沈傲擔不起這個干係,古往今來,有幾個改革家有好下場的?

    這倒也罷了,最重要的問題是,在沈傲心裡,大宋的國體已經足夠超前,不說周邊那些飲茹血的異族,就是世界上其他的幾大文明,都還處在最野蠻的國體中。比如現在的西洋,還在全面的黑暗中世紀時期。他們施行的國體,居然還是一千年前老祖宗早已不玩的分封制,伯爵的兒子還是伯爵,男爵的兒子仍是男爵,一個國家,永遠都是那麼幾個血統甚至大字不識的傢伙們掌控。

    而大宋的文官體制影響深遠,就是在千年之後,整個世界還在玩它剩下的東西。

    這樣的國體,怎麼改?

    至於什麼資本主義萌芽和工業革命,若是換作沈傲還很年輕很單純的時候,或許他會想盡辦法去試一試。只可惜他現在雖然仍舊很年輕,可是已單純不再。

    任何東西失去了現實的基礎,都不過是一群見識短淺的人意罷了。宋人不比後世的英吉利人,英吉利敢把農民趕到城市中去,國王可以頒布法令,將城市中找不到工作的農民處死。

    可是換了大宋頒布這樣的法令,只怕天下早有人登高振臂:「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於是無數人紛紛振臂大叫同去、同去了。

    這裡的傳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和富不過三代,並不是那些萬世一系的貴族范們繁衍的沃土。管你什麼王侯,每隔數十數百年都不可避免地丟進歷史垃圾堆裡去。

    在這裡你要是敢玩這一套羊吃人的把戲,真是嫌金殿下的乾柴烈火不夠旺了。

    更何況英吉利人把良田變為草場,養羊去建立紡織工廠,賺了錢之後還可以向國外購買糧食以促進循環。可是大宋若是拋棄良田全部去種植桑樹製造絲綢,就算賺來了金山銀山,又去哪裡去購買動輒數百萬數千萬戶人口的口糧?到時一旦糧產不足,便是烽火四起的時候。

    那些幻想所謂資本萌芽邯鄲學步的人,無非只是幼稚罷了,總認為套上了一個理論模型,便可一勞永逸。

    沈傲任過縣尉,又擔任過鴻臚寺正卿,心裡想的只有現實二字,至於那不切實際的幻想是沒多少興致的。

    趙佶歎了口氣:「既然新法也不成,朕倒是想效仿神宗先帝,去尋第二個王介甫了。蔡太師不成,他雖推崇新法,膽魄卻是不大,沒有商鞅和王介甫的魄力。」

    沈傲心裡暗暗腹誹:「蔡太師治國當然沒有這個魄力,可是論起撈錢和整人來,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有魄力了。」微微一笑,對趙佶道:「陛下為什麼一定要去尋新法呢?」

    趙佶奇怪的看著沈傲:「沒有新法,如何革新政弊?」

    「那麼陛下認為,古往今來,誰的新法最是好?」

    對於這個,趙佶倒是一時答不上來。

    沈傲道:「最好的新法是王莽的改制,在微臣看來,王莽確實是個天才,他提出來的新法若是能得以實施,新朝萬事一系也並非沒有可能。」

    趙佶訝然:「是嗎?可是……」

    沈傲打斷趙佶道:「不必可是,只是因為王莽的新法過於完美,所以各地反而jī起了民變,結果他卻落了個國破家亡的下場。」想到千年前的王莽,沈傲不由吁了口氣,心裡不由的想:「那王莽八成和自己一樣是個穿越人士,可惜這傢伙好好的穿越還不知足,偏偏要玩幼稚的政治把戲,不完蛋才有鬼了。」

    這個新鮮的理論讓趙佶目瞪口呆,雖說大臣之中倡議守祖宗之法的人不少,可是沈傲的道理卻讓他難以消化。

    「如此說來,那商鞅變法也是錯的?」趙佶畢竟一直倡議新法,否則新黨不會在他即位之後把持朝政,對沈傲的話頗有些不以為然。

    沈傲搖頭:「沒有錯,商鞅和王莽的區別就在於一個字——簡。法不在繁複,而在於簡易。就如律法一樣,當年漢高祖入咸陽,與父老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從此關中迅速安定。而恰恰相反,隋煬帝即位之後,立即叫人重修大隋律,簡單的律令變得複雜,結果卻是群盜四起,這是為什麼?」

    趙佶沉默,心裡想:「方纔這傢伙還說微臣不能議論,可是議論起來卻是一發不可收拾。」不過對沈傲的宏論,趙佶卻不得不服氣,人家引經據典,說辭一套一套,趙佶就算不以為然,也不得不佩服的口舌厲害。

    沈傲繼續道:「微臣在做縣尉的時候,時常會遇到這種情況,由於律法過於複雜,且又模稜兩可,訴訟和被狀告之人往往產生糾紛,不得不去請訟師。須知這訟師是要uā錢請的,於是富人往往有訟師去為他們辯護,而窮人卻連一份狀紙都遞不上。那麼敢問陛下,窮人與富人的官司是富人的勝算大呢,還是窮人的勝算大呢?」

    趙佶沉道:「自然是富人。」

    沈傲笑呵呵地繼續問:「這就是了,訟師jīng通宋律,口舌又厲害,就是顛倒黑白,指鹿為馬,推官也不一定能分辨,如此一來,窮人自然就倒霉了。此外,宋律之中有一項罪叫通jiān,律法中判決是輕則刺配,重則問斬。只是這罪名的輕重該由誰去判斷?當然是推官,於是又有一個現象,富人犯了事,暗中使了銀子,那麼推官往往就會選擇輕判,而若是窮人犯了事,因為沒有路最後往往量刑最重。」

    趙佶第一次聽說這些道,失笑道:「聽你這般說,律法越繁複,反而越不公正?」

    沈傲斷然道:「國體也是如此,就如那王莽,雖然設計的新法繁複無比,可是有一樣他卻忘了,豪強是可以鑽空子的,而普通的百姓又去哪裡鑽空子?所以他的新法雖然看似完美,結果卻是漏百出,可笑之極。反而商鞅的變法條理簡單,最終成就了秦人的霸業。所以在微臣看來,陛下變法,實在是緣木求魚,與其如此,倒不如簡法。」

    「簡法?」

    「就是把現有的法度盡量刪減,使百姓通俗易懂,只要讓訟師消亡,才是最大的公正。這就是為什麼歷朝以來,國家初創時國體明明簡陋,其國力卻是不斷增強。等到法度越來越完善,反而弊病重生的原因。」

    沈傲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對是錯,他不過是結合自己的實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至於趙佶願意不願意接受,他是不管的。雖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是天下興亡並不是一個穿越者的智慧就能左右,任何一個國家都會有興衰的一日,古往今來莫不如此,他要做的,不過是顧著眼前,盡量地做好自己的事,至於五百年後的事,他自認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去管,那是動感超人和空想家們的事,不在他的範疇之內。

    趙佶深思了片刻,道:「朕要好好斟酌一二。」

    這一路來,沈傲和趙佶的對話不知凡幾,有時論書談畫,有時談古論今,偶爾板著臉看著邸報談些朝廷中的國政,直到半月之後,鑾駕終於抵達汴京,從舢板裡下來,便看到碼頭處黑壓壓的迎駕人群,一下子望不到盡頭。

    趙佶不禁苦笑,對沈傲道:「走下這舢板,朕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觸,這才想起,原來朕是天子,並不是個跡天涯的旅客。」

    沈傲咳嗽一聲,很單純地道:「陛下,安寧的事該抓緊辦了。」

    趙佶板著臉:「剛剛下船你催問個什麼?朕已經說過,此事朕是不管了,你要問,就問太后去。」

    沈傲臉皮厚,立即打蛇隨棍上:「那我現在就隨陛下入宮,去給太后問安。」

    趙佶無奈地搖頭,負著手當先步入棧橋,拿這個傢伙一副沒有辦法的樣子。

    今天廢話有點多,汗,難道老虎也文青了?嗯,要遏制這種念頭,文青是病,得治!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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