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玉 第一部 第五十五章 四個老頭
    隨著多羅利踉蹌的腳步,經歷了一場慘敗的多羅部族人走上了歸去的路途,他們來時的七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了二百人,另兩族更慘,只有不到一百人能夠活著離開這裡,而三家的首領都死在了這場戰鬥中。

    「他們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斬草除根嗎?」周勤看著敗退的多羅部人,禁不住對五族聯盟的做法有些疑惑。

    「我們森林一族從不畏懼任何人的挑戰,即使對仇敵的子弟也不會斬盡殺絕,他們要來,我們就等著好了。」達固在一旁自豪地說道。

    經此一戰,黑森林的盜賊團幾被全部瓦解,多羅部與亞達部和倫巴部三族精壯男子幾乎死絕,此後幾十年都難以恢復元氣。但黑森林從此回歸於原住民部落之手,得以再現往日和睦安寧的景象。

    眾人看著屍橫滿地的慘景,正在感慨之時,阿清突然走來向李旦說道:「我哥哥想見見幾位。」

    李旦與李英彤對視一眼,向阿清點點頭,隨她向山上走去。

    眾人來到山上,剛剛清醒後的阿朗在拜謝了眾人救命之恩之後,向李旦提出了一個請求。原來阿朗醒來之後得知族人在清理時只發現了劉毳山的屍體,而杜肥卻逃之夭夭,心恨之餘立志要手刃仇人,但知道自己遠不是身懷武學的杜肥的對手,他知道李旦武技高超,杜肥遠非其敵,便要拜李旦做師父,學得超強武技以報殺父大仇。

    李旦情知遇到了大難題,但不忍看這青年一臉悲痛企盼的樣子,答應在他傷好之後教他武功,並告訴了他銀雕兵團的地址,要他三月後到那裡等他。而此時,他則要與李英彤等人立即上路,繼續追尋我的蹤跡。

    考慮到此行的凶險,不會武功的金環銀環被決定留在達盟依族中,二女雖然心憂我的安危,但為了不拖累大家,也只好同意留在寨中。阿朗則向李旦等人保證會保護好二女,看著重傷之後依然英武昂然的阿朗,金環銀環對能留在寨中有著一絲微微的喜悅。

    濁日城。

    黑森林三百里外的一座大城,人口四十萬,是通往華都聯邦首都鳳城的第一座城池。由於這裡的太陽在日落時處在黑森林的方向,不知什麼緣故,應該美麗如畫的夕陽看上去總是有些昏昏暗暗的,有人說是受黑森林陰深之氣地影響,叫太陽也變得黑暗起來,故此城名為濁日城。

    在濁日城的街道上,有四個古怪的老頭帶著一個仙女般美麗的少女在街上走著,引得路上的行人無不回頭顧盼,心中充滿了對這四老一少奇怪組合的好奇。

    五人中三個老頭自顧自地走著,顯得對旁人的關注不屑一顧,只那本來臉紅似火的老頭此時鐵青著個臉,似乎對路人頻頻注目的行為極度不滿。不知是因為少女美麗的容顏實在太吸引人,還是因為對幾個老頭怪異的舉止感到新鮮,圍觀的人竟越來越多,雖沒有堵住去路,但五人身後跟著的人卻多了一大串。

    平地裡突然響起一聲炸雷,宛如在眾人耳中炸開一個爆竹,震得人們耳朵發麻,身子振顫不已,體質稍弱的幾個差點摔倒在地。只聽五人中那個面色鐵青的老頭一聲大吼:「看什麼看,都給我滾!」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適才是這老頭發出來的叫聲,不由對這個老頭的大嗓門心驚不已,那老頭見人們還沒有散開,又是一聲大吼,一股巨大聲浪襲來,震得眾人胸口發悶,氣血翻騰,半個濁日城都幾乎聽到這恐怖的吼聲。這下周圍的人再也禁受不住,紛紛逃散而去。

    其中一個老頭嘿嘿一笑:「老伍,他們想看就看,理他們作甚!」

    被喚作老伍的老頭氣哼哼道:「哼,我才不想被人當猴看,你喜歡你讓他們看去。」

    那老頭嘿嘿一笑,沒有再說話。

    這四個老頭便是暗影的四大長老獵三、袁伍、言陸、田柒。那個面容枯瘦的老頭是獵三,紅臉老頭是袁伍,吹葉子的老頭是言陸,白臉的老頭是田柒。那個走在中間臉色鬱鬱不樂的女孩當然就是我,史上最強的生命體『斷玉』了。只是如今卻淪落為任人欺凌,孤苦可憐的弱女子了。

    「喂,女娃娃,我們可沒有欺負你,你別總哭喪著個臉啊。」田柒察覺之前被轟散的人群看他們的目光有些異樣,頗有懷疑他們拐騙良家女孩的嫌疑。不禁對自己目前的形象大為不滿,他們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誰來也不怕的超級大高手啊。

    聽到田柒發起牢騷,我拿眼瞅了瞅他,沒有說話。

    「都把人家抓了,不叫欺負那叫什麼。」吹葉子的老頭言陸在旁笑道。

    田柒一愣,隨即說道:「那可不是我們自己要干的,是那人叫咱們幹的。」

    「可咱們還是干了。」言陸又笑。

    「啊……說得也是。」田柒呆了呆,自言自語起來。

    看二人說個沒完,袁伍有些不滿起來,「還吵什麼,還嫌不夠丟人嗎?」

    田柒察覺路上看他們的人又多了起來,趕緊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這一路走來,和四個老頭相處了幾天,我已經熟知了這幾個老頭的脾氣稟性。獵三在四人中年紀最長,說話不多,處事沉著,眾人以他為首,什麼事都是他來拿主意。袁伍性格一如他那張紅臉,脾氣暴躁易怒,很容易發火。言陸喜好樂曲,常拿著個葉子吹啊吹的,只可惜吹出來的東西不堪入耳,尖糙難聽,常在吹奏之時遭另外三人追打。田柒為人有些死腦筋,脾性憨直,總給人智商不高的感覺,不過功夫高得可怕,除三老外無人敢開他玩笑。據說他們中還有一個肖四,不過目前不在他們中間,因而其人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就在我們走過街道時,身旁的小巷中突然探出一個身影,這個人的身影極為熟悉,我若看到他的臉的話,一定會認出來。他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在我手上吃盡苦頭的化骨神魔陰莫疾。

    陰莫疾自那次與弟弟血妖從我手中逃走後,兩人一直隱慝在暗處休養了半月才算恢復元氣。雖然生死患難一場,兩個兄弟最終還是分道揚鑣,血妖不知去了哪裡,而陰莫疾自逢遭受到出道以來最大的慘敗之後,一直意志消沉,渾渾噩噩地,不知不覺便來到這濁日城。

    今日正在附近店中買醉時,突然聽到外面一聲長嘯,以他耳力,立即辨出這是一個絕頂高手的嘯聲,氣息悠長,真元之渾厚竟不在他之下。不由心中一驚,暗道這偏遠城市怎麼會突然出現如此一個實力強大的高手,好奇心使然,使他不由自主的前來一探究竟。

    在瞧著我們的一瞬間,陰莫疾心中一寒,倒吸一口涼氣,立即認出中間的女子正是打得他慘不忍睹的小煞星。她來這幹什麼?陰莫疾趕緊屏住呼吸,壓制住全身氣息,這才敢偷偷把頭探了出來。

    經過仔細觀察,他發覺我手足無力,行動遲緩,似乎是被禁制了全身功力,眼下正是受制於人。誰能拘禁得了她?陰莫疾心中一驚,細細觀察起旁邊四個老頭來。陰莫疾不愧為多年在大陸橫行的絕世魔魁,已然認出眼前幾人是誰。

    羿天淵的五大高手?他們怎麼會在這?大陸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獵三等人的來歷,但這陰莫疾碰巧就是其中一個,四十年前,雙方還曾交過手,陰莫疾對此印象頗深。他們抓住了這小丫頭?陰莫疾暗道,這五人任哪一人功力都不在自己之下,若是五人聯手,或許真能制得住這可恨的小丫頭,怎麼只有四個人,還有一個呢?難道是抓這丫頭是被打死了一個,陰莫疾想想很有可能,想要抓住這個實力高得嚇人的丫頭,若不付出點代價,真麼可能成功得了。

    陰莫疾在這裡一通瞎想,卻不知道事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陰莫疾心道,這些人都不好惹,我還是明則保身吧,他此時早已失去了與人一爭長短的英雄壯志,正待轉身離去時,一個念頭突然湧上心頭。

    這丫頭如此厲害,我絕不信她是打娘肚裡便練就的這一身功夫。對了,一定是有什麼密笈寶貝之類的東西,不然她哪來的這一身恐怖武功。如果真是這樣,我若得到這其中的秘密,不管是武學寶笈,還是別的什麼寶物,憑我百年的功力,豐富的閱歷經驗,一定比這個黃毛丫頭還要強大得多。到時我習得蓋世奇功,整個天下盡在我手,唯我獨尊,什麼僧魔道尼之類的全不在話下。哼,當年若不是大悲僧出手,我哪裡會怕那些所謂佛宗名門的正道高手,又何必要被逼潛隱這四十年。哼,大悲僧,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陰莫疾心中恨恨想著。

    現在只需悄悄跟在後面,尋找機會將那女孩搶奪過來,大事則成矣。

    想到這裡,陰莫疾的心又活絡了起來,一時精神振奮,心中躍躍欲試,那雄心壯志彷彿又回到胸中。主意打定,陰莫疾立即悄聲尾隨前面的五人,無聲無息的跟在後面,暗暗等待著時機。

    出了濁日城,便是一望無際的諾瑪大草原,這裡曾是盜匪橫行猖厥的地方,但自從幾年前被政府出兵清剿後,諾瑪大草原便恢復了往日的祥和安寧,成為草原牧民與無數溫馴善良的草原動物休養生息的天堂家園。

    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想法子逃跑,只苦於元素之體傷勢未復,渾身使不出多大勁。其間跑過幾次,都是沒有多遠便被幾個老頭給拎了回來。雖然對我的舉動有些惱火,不過幾個老頭倒也沒說什麼。他們對我還行,只是在伙食方面手藝太差,往往該淡的鹹,該鹹的辣。他們倒是吃得津津有味,這讓我很懷疑這幾人的味覺是否有問題。只有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我才能改善改善生活。

    我曾試著與他們溝通,想弄清他們的頭是誰,為什麼總要對付我。可是幾個老頭平日裡做事顛三倒四,在這方面倒是嘴挺嚴,任我旁敲側擊也決不鬆口。

    身為超級路癡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哪裡,只能身不由自己的跟著幾個怪老頭走,不過我曾由他們口中模模糊糊地聽到過『鳳都』兩個字,心中不由有些納悶,難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鳳都嗎?那不是華都聯邦的首都,我之前想去的地方嗎?難不成他們的幕後頭子,暗影的首領就在鳳都嗎?

    這一天接近黃昏時,太陽已早早落下,黑幕漸漸籠罩了下來,落瑪草原顯得異常安靜。四個老頭找了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停了下來,看樣子是打算在這裡落腳了。

    袁伍用玄陽真火燒熟了幾隻捉來的草原兔,幾個人就著灑上的焦鹽便狼吞虎嚥起來,獵三遞了一隻兔腿給我,我看也沒看,扭過頭去不答理他。獵三皺了皺眉,拿出一塊薄餅遞了過來。這回我沒有拒絕,接過來狠狠咬著,那咬牙切齒的勁兒就好像我和它有深仇大恨。

    今晚沒有星星,我失去了晚上唯一可以看星星打發時間的樂趣,暮色沉沉的大草原上顯得異常空寂,看著幾個老頭,我覺得頗是無趣。

    幾個老頭也傻傻坐著,不知在想些什麼,我猜想他們大概也覺得很無聊吧。

    言陸趁機獻寶:「不如我為大家吹上一曲,以解無聊之趣吧。」

    話音剛落,立即遭來眾人一陣喝罵。

    正鬧著,荒原另一頭突然傳來陣陣輕輕盈盈的笛聲,聲音委婉動聽,漸高漸低的音符樂聲悠揚婉轉,充滿濃濃思鄉之情,叫眾人禁不住聽得呆了。袁伍橫了言陸一眼,罵道:「聽見沒有,這才叫音樂。」

    言陸頗為惱火,低喝一聲:「豈有此理,我倒要看看,誰敢比我吹得還好聽。」身子一竄,消失在夜色中。

    其餘幾人也想看看何人在此荒野草原有這等情趣,立即跟了上去,我也身不由己的被他們帶在了身邊。

    樂曲聲漸漸近了,遠處漸明漸暗的篝火旁,一個孤寂的身影獨自坐在那裡,樂聲便是由他發出。

    那人聽到響動,抬頭一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竟然是久未見面的竇曲,他正吹奏著一隻短笛,這只短笛也是他的武器,我在難民中曾見識過的。

    言陸一聲怪叫:「臭小子,原來是你在吹笛子啊!」一個健步衝了過去,弄得竇曲大驚失色,退出一步,警覺得看著這個聲如洪鐘的怪老頭。

    只見言陸臉紅脖子粗的瞪著竇曲,半晌冒出一句:「吹得不錯,教教我怎麼樣?」

    此話一出,其他三個老頭險些摔倒在地。

    袁伍紅著臉大叫:「老陸,你他媽真沒出息,兄弟們臉都被你丟盡了。」

    言陸瞥了袁伍一眼,一臉不以為意地道:「你懂什麼,這叫不恥下問,」回過頭對竇曲道:「年輕人,怎麼樣,教教我吧。」

    袁伍沒再理他,轉身便向來路走去,其他二人倒是頗覺有趣地盯著二人看。

    竇曲此時已經看見了我,臉上震驚之色一閃而沒,但卻沒有說話,只站在那裡愣愣地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言陸見竇曲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年輕人,教我吹笛可是你莫大的榮幸,你要教了我,我保證你有好處。」

    竇曲哪裡知道言陸何許人也,只是在心裡一直在想我為什麼會和幾個古怪老頭在一起,他對我印象極深,尤其是仙女峰那一幕,教他終生難忘。至於言陸在耳旁和他說些什麼,他卻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言陸在旁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見竇曲沒理他,不禁有些著急,忙道:「喂,年輕人,你到底教是不教,說句話呀。」

    竇曲這次聽到了言陸的話,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言陸以為竇曲不肯教他,察覺旁邊二人用類似嘲諷的眼光看著他,不由大覺臉上無光。將心一橫,對竇曲道:「小子,你教我吹笛,我教你這手怎麼樣?」

    一把搶過竇曲短笛,將大嘴湊上,一口真氣吹出,『哧』得一聲,百步之外一隻草原鼠立即遭殃,化做一片血霧瀰漫開來。

    言陸真氣再吐,又是『哧』得一聲,一頭潛隱在更遠處的草原狼突然四肢麻痺,渾身動彈不得,竟然是讓言陸以真氣封住了全身血脈。那頭草原狼本來還在奇怪即將得手的獵物怎麼突然不見了,卻不知自己已成了下一個目標,沒等它明白過來已然成了言陸笛下的第二個犧牲品。

    竇曲心中大驚,剛才這怪老頭從他手中搶笛之時,他竟毫無反應。其速度之快,手法之精妙已然讓他吃驚不小了,眼前這一幕更是讓他大吃一驚。要知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下,想要看清十步以外的物體已經不易,這老頭只憑笛風便叫一隻百步外的草原鼠化為糜粉,更以極強真力凝聚一線,擊中距離更遠的草原狼,力道之巧,認脈之準當真罕見。

    適才若不是老頭刻意為之,他也無法察覺到遠處這兩隻生物的動靜,就憑這兩手,眼前之人實力之強便絕不會低於大陸排行榜上的十大高手。

    「怎麼樣?」言陸得意的看了竇曲一眼,「你若肯教我,我便將這功夫教你。」

    竇曲聞言心中大動,要知眼下這種機會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眼前老頭武功奇高,自己卻未有絲毫印象,顯見是潛隱多年的絕頂高手,這種人一身的超強武技,隨便挖來一兩手便可受用無盡,竇曲也是一個極為聰明的小子,知道眼前機遇難得,焉能輕易放過。

    他極力壓抑心中的躁動,搖搖頭,平靜而又堅決的吐出一個字:「不行。」

    言陸聽到這個答案,臉色一變,眼中射出森冷寒光,直視竇曲。

    竇曲只覺渾身一抖,一股陰冷寒意涼徹全身,看對方眼中射出的凌厲目光,散出無窮殺氣,宛如把把利刀,隨時會扎入自己的心中,叫人生出無力反抗之感。

    隨著對方煞氣漸增,竇曲越來越感全身乏力,內心戰慄不已,不知不覺屈服在對方逼人的目光之下,竟忍不住要點頭同意。

    一道微不可察的精神異力突然衝破鎖繞在竇曲身旁周圍的氣場,鑽入竇曲腦中,狠狠撞擊了一下大腦識海,竇曲驀得一驚,本來昏昏沉沉得大腦猶如被人重重拍了一下,頓時清醒了過來,他立刻意識到對方是以極強念力鎖住自己心神,想叫自己屈服在他意念之下,糊里糊塗答應了他。

    看到竇曲眼神突然清明,顯然已擺脫他的念力控制,已然振作了起來,言陸眼中禁不住閃過一絲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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