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望族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公心私心
    程錦夏遠遠看著兩百尺外的人影湧動,心情十分複雜,忍不住回頭看了柳東行一眼。

    柳東行對他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程將軍,接下來就請你按照我們事先商量好的計策行事了。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吧?」

    程錦夏沉默片刻,才低下頭去:「末將必不負將軍所托」

    柳東行笑著輕拍他的肩:「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對我有些誤會,但那都過去了,大家還是好兄弟。你在康南蹉跎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機會,若就此錯過,便是我也會覺得不好受的。不過我相信,這對你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程錦夏略一錯身,避開了他的手,不答反問:「今日所設圈套,完全是將軍一人之功。派人搜尋小路的是將軍,讓人日日在此監視的是將軍,命駐軍所精銳留駐康城的是將軍,配藥設陷的也是將軍。可鄭王就在前方,將軍卻將重任交託給末將了,你難道不願親手將其擒獲麼?將軍雖年輕,卻已在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只要再立平叛之功,必能平步青雲,為何放棄大好機會,反讓與末將?」

    柳東行笑容一頓:「程將軍是疑心我藏奸?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我要說清楚一件事,此功我可沒有讓給你的打算。你以為你擒獲鄭王,我就沒有半點功勞了麼?我只不過是沒有吃獨食的習慣,想拉兄弟們一把,讓大家也沾沾光罷了,畢竟單憑我一人,也做不了這麼多事。我還年輕,尚未弱冠,便已經鎮守一方,想要青雲直上,也要打好根基才是,康南駐將的位子還沒坐穩呢,我何必急著走人?你們卻不同,已在此地多年,年歲也不小了,若沒了這次機會,也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再遇上這般良機。都是軍中的兄弟,我深知你們不易,不忍叫你們明珠蒙塵。」

    程錦夏半信半疑,他總覺得柳東行不是這麼正派大方的人,不然對方新上任時,又何必裝成軟柿子算計他?目的不就是為了掌握軍中大權與人心嗎?

    柳東行察覺到他的想法,冷哼一聲,稍稍板起了臉:「怎麼?你不信?罷了,我今兒就給你交個底。我知道你為何忌憚我,說實話,換了別人來做康南駐將,結果也是一樣的。我才是主官,資歷不及你便罷了,畢竟年紀擺在這裡,但你身為副將,在屬下心中的威望居然在我之上,人人均聽從你號令而無視於我,你叫我如何能忍?我也不是沒有帶過兵,更不是沒有真本事,練兵的法子我知道,軍中的規矩我也清楚,我在戰場上打蠻族的時候,你還在窮鄉僻壤裡抓小毛賊呢可你處處拿尖要強,事事都要攬過去幹,我還沒發話,你就嚷嚷這是駐軍所的規矩,人人都是這麼幹的,不能更改。說白了,你不過是嫌我忽然出現,搶了你的地位罷了。我被調任康南,是朝廷的旨意,你遲遲不能升任主將,也是朝廷的旨意,你有怨氣無所謂,可你不該將我視作庸碌之人,自己擺出一副清高淡泊的模樣,卻暗地裡指使手下對我處處排擠。我看不慣你的為人,也是人之常情,你該慶幸我是個正人君子,換了心思略狠些的,只怕早就把你算計了」

    程錦夏漲紅了臉,冷笑道:「我知道將軍曾立下軍功,朝廷的軍報裡提過。但殺敵容易治軍難,將軍未免自視太高了,也未免太小看了我我固然看重功名利祿,但我更擔心底下的兄弟們他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沒讓他們過過好日子,心裡慚愧難安,若上鋒是個為了私利便不顧底下人死活的小人,我又怎能放心將兄弟們交託到他手中?你來了康南不到兩個月,雖沒做什麼不好的事,如今又提攜兄弟們立功,但我看得出,你絕不是個正人君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你耍的心計,夫妻聯手收買人心這種事,我心裡清楚得很你要做什麼,我不管,你想算計我,儘管放馬過來就是但若想利用我手下兄弟們的血汗來成全你的青雲之路,卻是休想」

    柳東行輕笑:「你也知道我從沒做過壞事,卻只覺得我藏奸,看來我說了也是白說。你儘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這會兒是什麼時候?逆黨就在前方,距你不過百尺之遙,可你卻還惦記著那點小心思,跟我爭吵不休,總覺得我是要推你下火坑,可見你為人心性你這人只可為輔,卻不能擔當重任,朝廷不用你,果然是有道理的。你既有所顧慮,不敢前行,那就交出兵權,我讓別人替你去康南三千精銳,總有人是有膽子的,免得你思前想後,殆誤戰機,到頭來卻埋怨我。」

    程錦夏劍眉一豎,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勞將軍費心了這點小事,我還做得來」

    柳東行眉梢一挑:「那若是你出了紕漏呢?」

    程錦夏答得斬釘截鐵:「將軍盡可軍法處置」

    「好」柳東行嘴角一翹,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年紀老大了,氣性還這麼足,中了激將之法也怪不得別人了。

    此時此刻,百尺外的河谷邊上,鄭王一行人在連夜疾行後已經疲憊不堪了,終於忍不住停下來略作休整。侍從用袖子清理了一塊略為平整的石頭,請鄭王就座,後者一屁股坐上去,便開始長吁短歎。侍從將乾糧和水囊遞過去,卻被他一腳踢開。

    申屠剛在旁靜靜喝了幾口水,便上前道:「王爺不必太過擔心了,有幾位將軍坐鎮,青州至少可保在三日內不會陷落,有三日時間,足夠王爺抵達安全之所。」

    鄭王眼圈微微一紅:「將軍們還在青州抵禦敵軍,我卻丟下他們跑了,是我對不住他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啊」接著神情變得猙獰:「這都是程國公府的逆賊所害我一向奉他們為長輩,幾時虧待了他們?他們居然背叛我,還向朝廷告密?還有王妃和世子我一向待他們不薄,而他們居然幫著程國公府瞞我」

    申屠剛低聲勸他:「程國公一家固然可惡,但程娘娘對此事應該毫不知情,她已有月餘不曾回過娘家了,世子更是年幼。程國公不顧骨肉親情,拋孫棄女,是他們的不是,但王爺可別因此就疏遠了妻兒家人啊」

    鄭王冷笑一聲:「你這話說得可笑我命人誅殺程家人時,那賤人可是帶著兒子對我哭哭啼啼的,還罵我冷酷無情,連那臭小子也給我臉色瞧,哪有半點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裡?早在他們為了程家而責怪我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不是我的妻兒了只要我x後東山再起,還怕沒有名門淑女為妻,還怕生不出兒子麼?你不必再為他們求情」

    申屠剛效忠的是鄭王,既然鄭王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不會再說什麼,只是轉了話題:「現下已是半夜,月色不明,此地地勢又不平整,深夜趕路,只怕會有意外。王爺看……是不是在此歇息一晚,天亮後再走?」

    鄭王有些猶豫:「追兵……會不會趕上來?」

    申屠剛頗有信心:「附近的山民已經叫屬下料理乾淨了,王府裡到過這裡的人也都跟著同行,整個青州城再無第二個人知情,就連幾位將軍,都以為王爺是借道榮安南下去了。即使鄭太尉事後攻下青州,發現王爺已經離開,也無從追起。王爺盡可放心」

    鄭王神色一鬆:「那就休息一晚上吧。休息好了,明兒也有力氣趕路。」

    侍從領命,開始搭起帳篷。這裡是河谷,挨著冰冷的河水,幾乎找不到一塊六尺見方以上的平地,滿地都是石頭,附近的樹林子裡又雜草叢生,蛇蟲當道。在這樣的環境下,就算勉強搭起了帳篷,也不可能住得舒服的。夜裡山林起霧,寒風裡都帶著濕氣,想要生火,乾草枯枝只冒煙,半日才生出點小火星來,燒水都不夠,更別說煮熱食了。

    鄭王一邊拿眼瞪侍從,一邊惡狠狠地啃著乾糧,咒罵不止:「只要讓我順利逃出生天,將來東山再起,必要將朱景坤千刀萬剮,叫他也嘗嘗我吃過的苦頭」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撲通」一聲,在最外圍負責警備的士兵忽然倒了一個,申屠剛立刻轉身喝問:「怎麼回事?」

    河谷裡的霧氣很濃,隔了幾十尺遠,誰也看不清是怎麼回事,便有士兵跑過去查看:「大人,他好像睡著了。」趕了一天路,這時候又是半夜了,大家都很累,站著睡著也不奇怪。

    申屠剛眉頭一皺:「叫醒他誰敢在當值時疏忽職守的,爺爺的刀可是不認人的」

    那士兵連忙去推那倒下的同伴,但無論怎麼推,人都不醒,去推人的反而也跟著倒下了。申屠剛開始覺得不對,大聲喝令眾人立刻起身警戒。士兵們迷迷糊糊的,有人猛地站起來,卻又踉踉蹌蹌地跌倒回原地;有的人索性就沒醒,只是翻了個身,又繼續睡起來;有的人雖然勉強拿著兵器起身張望四周了,卻還在不停地甩頭,顯然神智不清。

    申屠剛心知有異,顧不得許多,轉身將鄭王攔腰挾起,便往林子的方向跑了。他前腳剛走,便有無數火光湧了過來,將那一小片河谷圍得水洩不通。

    火光驅走了迷霧,原本神智不清的叛軍士兵剛剛醒過神來,便已經落入康南駐軍手中,全被捆了個結結實實。最後一清點,才發現跑了最重要的兩個人。

    程錦夏心中暗罵,一邊命人去追,一邊憋著氣去向柳東行覆命。柳東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半晌沒說話。程錦夏心知自己理虧,也只能板著臉不吭聲,準備迎接他的嘲諷斥責了。

    柳東行沒空去罵他,接連派人到四周搜索鄭王與申屠剛的蹤跡,可惜搜索了整整兩日,都沒能發現他們的蹤影。他心裡十分不滿,更讓他惱怒的是,胡金全從康城傳來了鄭太尉下達的軍令。

    青州守將早在鄭王離開的第二天便向鄭太尉投降了,得知鄭王逃走的鄭太尉從兩名王府侍妾處知道了鄭王逃亡的路線,又收到消息,知道康南駐軍設伏拿住了鄭王的大隊親兵,便急忙下令,命康南駐軍不得擅自行動,靜待他前來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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