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笑嘻嘻指指腳下那些死去的朱蛤,道:“我剛才拍死它們,手上染了點它們的血液,感覺一股暖氣沖了上來呢,我們便吃他們如何?”
他在冰火島上長大,吃地都是些野味動物,倒是宋青書和高強一向老實呆在武當山上,雞鴨魚肉吃過,但是如這般龐大猙獰的朱蛤卻沒有吃過,兩個人互望一眼,眼中大有懼色,紛紛搖頭道:“你吃吧,我們烤點別的野味。”
張無忌譏笑高強、宋青書幾聲,便忙碌起來,他在冰火島在了十年,捏土烤火,無一不精,然後自顧自燒烤起來,宋青書和高強便去抓了三兩只野鎢,在一邊給張無忌打下手,他們知道自己不精於此,強行去做,那卻是忙上添亂。高強無意中用手掌觸摸到了那死去朱蛤流出來的血液,便覺得滾燙滾燙,人為奇怪,不過想想這些朱蛤生長在那冰冷刺骨的潭水中,也便釋然,想高強當初初到這裡,曾經用手指沾染了一點潭水,手指便紅腫脹痛,凍地青黑一片,水如此冰冷,便覺得能在此生長的動物,正應該是炙熱而不畏寒冷的。
過了片刻,野雞和幾只朱蛤便烤好了,那野鵝肉香陣陣,高強和宋青書你爭我搶,三兩下一人將一只大野雞填入腹中,倒是那朱蛤肉香並不如何濃厚,張無忌看看香噴噴的野雞都被二人搶奪光了,無奈只能挑挑揀揀,選了那肉厚的蛙腿撕扯下來。胡亂吃兩口倒也覺得這蛙腿味道不錯,他吃得講究,知道蛙腿好吃,便只選它下手,只是到底還是給其他人留了幾只——卻不包括宋青書和高強,這二者搶光了野雞,他恨得牙癢癢。三個人休息了片刻,將火用土掩滅,高強便先背負著張無忌上去,然後再將宋青書接上去。他在這巖石上越走越熟,而且所過之地都有他銅錐留下的孔洞。高強眼力手力都是上乘,五指套著鋼抓一伸便進入那事先抓出地孔洞裡面。一點力氣不出,且他內力充沛,上下奇快無比,背著一個人也恍若正常人在平地上奔跑一般。
張翠山夫婦在峰頂等了一天,直到宋青書也上來,眾人一同回了山莊,大家直奔客廳。張無忌才將今日所見所聞說出來,順手從身邊包裹中拿出了那朱蛤的蛙腿,他卻是極為懂禮,有美食不獨吞而輿眾人分享,所以當眾拿出,而不是在峰頂上與父母獨享。
自有一邊僕人將蛙腿小心翼翼拿下去再行熱過。眾人正在客廳說些閒話,便聽著後房一片慌亂嘈雜聲音,片刻後。管家“滾”了進來,臉上驚惶道:“老爺,那張福拿了蛙腿到了廚房重新熱過,卻不知為何七竅流血死了!”
朱長齡皺眉道:“有什麼異常?”
他馭下甚嚴,這管家也會點兒功夫,倒不是一般角色,那管家看看張無忌,猶豫道:“回老爺,這張福嘴饞,偷吃了一條蛙腿,便那樣了。”
朱長齡面色一紫,僕人偷嘴,他臉上卻不好看,不過他到底心府深沉,問道:“你是說,他吃了蛙腿,便七竅流血而死?”
那管家點點頭,不敢再多言語。另一邊張無忌跳了起來,驚道:“不可能,我,我,我還吃了好多呢,朱伯伯,這蛙腿還很好吃呢。”
朱長齡對下面僕人是冷臉,對張無忌卻微笑溫和道:“無忌,自然不干你事,嗯,有點蹊蹺,把他的屍體抬上來看看!”
這朱家是武林大豪,客人全都是江湖硬角色,所以不對死人避諱,避了一會兒幾個下人將那貪嘴的僕人抬了上來,眾人圍了上去,便見這僕人嘴角尚有一截未咀嚼完的蛙腿,但是臉龐上七竅流血,已經氣斷身亡。
他體外除了流血,但見皮膚發紅發亮,高強在一邊看這人皮膚紅地怪異,突然想起來,便是這朱蛤也是這般艷紅的體色。
王難姑湊上去,翻了翻那人眼皮,又取了一根銀針刺入他胸前心髒部位,但見銀針上面血液成赤黃色,奇道:“他是中了一種至熱無比的毒素而死,嗯,牽一條狗來!喂它一條蛙腿看看。“
那邊自有人將一只土狗牽末,那狗見了地上盛著的蛙腿,喜不勝收,撲上去三兩口便吞了下去,但見的嗚嗚哀鳴兩聲,突然四肢外放,眼睛、鼻子與嘴巴、耳朵間,也如那死人一般流出血液來,倒在地上,它本是白色皮毛,片刻後,便見白色皮膚慢慢轉紅,甚為怪異。
王難姑墊著鹿皮手套拈起一支蛙腿來仔細看,那邊張無忌嚇哭了,嗚咽道:“不是我的錯,我吃了這些蛙肉,沒有一點危險呢。”
他本身十六歲,算半個成人,也嚇得不輕,適才若真要眾人都聽了他地話一人一條蛙腿吃下去,那麼在座沒有一個可以幸免,高強和宋青書冷汗直流,覺得幸虧今天沒有陪著張無忌吃這蛙腿,不然怎麼死都不知道。
王難姑低聲和胡青牛說幾聲,最後向眾人笑道:“沒事,這蛙腿體性怪異,奇熱無比,性烈如火,這人和狗吃了都會暴躁炎熱,最後血液加速流轉而死。”
高強和宋青書在那裡刷刷出冷汗,眾人也在心裡喊聲僥幸,武青嬰更是狠狠瞪了張無忌一眼,卻柔情蜜意向宋青書看去幾眼。
那邊張無忌急道:“姑姑,為何我吃了沒事?”
胡青牛皺眉道:“可能你體內寒毒聚集,這寒熱二毒相遇,以毒攻毒互相抵消,要不然,早要了你的小命,這卻是極為危險地事情。”
高強在一邊皺眉,他急忙將今天發生地事情詳詳細細講述一遍。並且說到了那冰冷刺骨大異常理地潭水,而且說到了這些朱蛤以吸血為生,體內血液都是燙熱一般。
胡青牛皺眉思索,突然眼睛一亮,喃喃幾聲,又閉目沉思,倒是王難姑突然道:“以毒逼毒,嗯,這朱蛤或許是至陽至熱之物,可以治了無忌的寒毒呢。雖然危險甚大……”
高強也想起了楊避曾經以斷腸草惡毒抗衡情花之毒,當下急道:“義母。好歹算三四分希望,若是不試試看。那可當真半點希望都沒了。“
那邊殷素素一拍桌子道:“便是這樣了,胡先生,胡夫人,便拜托兩位了!”
她殺伐決斷向來果斷,眼看著兒子無救,有一分希望便算一分,胡青牛點頭道:“愚夫婦自然盡力。其實這法子頗為可行。”
宋青書興奮得捶了張無忌一下道:“你小子有福了!”
張無忌嘿嘿笑幾聲,還是悲哀道:“這個僕人多無辜,若不是我,他也不會死在這裡了。”
高強心裡不然:“若是他不死,這一屋子的人便都交代在這裡了。”
張翠山卻人為贊賞:這才是仁義之心俠客之道。
以後一個月,高強每日便充當漁夫。在懸崖上上下下出入無數次,專為鉤那些朱蛤,有幾次還活捉了幾只朱蛤提上來給王難姑作試驗。而張無忌則每日小心翼翼啃食著蛙腿,生怕不小心便成了七竅流血模樣。
但是他體內寒毒卻慢慢減輕了,初始每日發作,冷地死去活來唇黑面青,避了半月,每日雖然寒毒還不時發作,但是也不似那般要命刺骨難忍,又遇了七八日,體內寒毒發作周期放緩,卻是隔天發作。
胡青牛和王難姑利用這段時間,仔細試驗,耗費了無數心血,最後卻得出一個結論:看張無忌脈象,卻不懼怕這朱蛤體內熱毒,只能說是除了寒熱毒素互相抵消外,他修行的九陽功也可以吸收熱毒,反而成助力。
高強聽了這消息自然歡喜,其他人也高高興興,這樣日子過了半年多,期間莫聲谷曾回到武當山報過平安,半年中,張無忌體內寒毒慢慢驅散,從隔天發作變為三四天發作,最後變成十幾日一發作,到後來隔月輕微發作,最後那寒毒變得無影無蹤,消失不見了。
只是張無忌寒毒消失後,習慣使然,依舊吃朱蛤,蓋因為他發現這朱蛤下肚,一股暖烘烘氣流在體內游走,他借機引導這些熱流,混合如自己內力當中,他身居三派九陽功,又有朱蛤這至陽之物相助,功夫人進。他平時和高強比較功夫,初始高強無論內力、輕功或者拳術都逮勝於他,便是張無忌用上判官筆,也不能勝避高強赤手空拳。
只是他這半年來吃這朱蛤,這普天之下唯獨對他是大補之物,功夫日近千裡,內力雄渾無匹,再加上體內奇經八脈已然打通,高強慢慢發現,這小子內力漸漸追了上來,逐漸能跟他拼為平手,甚至看這潛力,隱隱有超出的趨勢。
若不是高強靠著那套太極十三式,現在還真不一定能打贏張無忌,那套太極十三式張三豐傳於高強後便說這套功夫尚未完善,便不再傳於第二人,老頭子卻要一心一意把這套武藝全推理出來。
相比起來,宋青書便比較落魄了,他是武當三代弟子的天才人物,偏偏沒有高強和張無忌那樣的奇遇,雖然武當九陽功勤修苦練進境神速,到底比不上二人。
於是每次到了真實打門時候,便是張無忌、宋青書二人夾攻高強,高強靠著內力深厚\招式巧妙和輕功高絕這三樣,勉強能和二人戰成平手。
這一日,胡青牛給張無忌把完脈象以後,哈哈笑幾聲,向屋子裡人拱手致意,拉著王難姑揚長而去,他是孤僻性子,能與這麼多人相處一是為了能醫治這玄冥神掌,二則是為了老婆王難姑與武當地情誼,如今張無忌痊愈,他便再也不停留。
王難姑近些年來,人事小事皆順從這丈夫,偶爾也會把關持舵,她知道這丈夫為了她隱忍多年,現在也到了告別的日子,因此和眾人笑笑,也不多說,只是向高強招招手。
張翠山夫婦叫兩聲神醫,二人也不應答,張無忌這才知道他們要離開,當下便跪在地上街著二人背影叩三個響頭,高強則連忙跟在二人身後。
胡青牛夫婦在前,高強在後,三人施展輕功,快速離開了莊子,在一片山峰上站定,胡青牛站在那裡看向遠方,默然不語。王難姑倒是拉著高強地手上上下下看個遍,此刻分離在即,美麗鳳眼中淚光盈盈,高強也頗受感動,只是他現在十六歲大小,總不能向十年前撲入王難姑懷內哭泣撒嬌了。
不過他還是嗚咽出聲,這近一年來呆在朱武連環莊內,他倒是切實感受到了王難姑一份慈愛之心,胡青牛對他還是不冷不熱,並不如何親近,不過人雖然冷,到底還是指點他一些入門級別醫術,只是王難姑卻沒有傳他毒術。三人在風中站了片刻,胡青牛忽然扭回頭來,眼睛發亮,冷冷問道:“強兒,若是有一日武當與明教之間有一戰,你會站在哪一邊?”
高強一怔,慌道:“武當怎麼會和明教之間有一戰呢?五嬸是天鷹教教主的愛女……”
他心裡盤算,日後地光明頂大戰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了,武當到時候站什麼立場?只是現在他還推諉和稀泥,不想把事情赤裸裸說出來,因為將來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胡青牛揮手冷道:“古往今來,今日和親明日開仗的事情還少麼?”
高強沉默半晌道:“義父,到時候我倆不想幫,但是若你們有難,我卻要將救你們水火之中,但是武當派內弟子有難,我也會出手地。”
胡青牛沉默半晌,歎息一聲道:“亂世人不如太平犬,這個世道亂了,江湖也要亂了。”
他從袍袖中拿出包裹,徑直扔給了高強,冷道:“這是我和你義母一點東西,你能學多少是多少,好好活著吧。”
胡青牛說完造句話,拉了王難姑就走,高強怔怔站在原地,眼看著二人走遠了,王難姑還不時扭頭揮手,片刻後,二人終於成了淡淡的影子,消失在天際邊。
風吹遇,沙子彌漫,高強翻開包裹,幾本手寫書印入眼簾,他眼角一滴淚水淌下來,喃喃道:“迷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