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拉……是誰?」這個名字對我太過陌生。
「匈人的首領。在他的率領下,整個歐洲為之膽寒。」提督搖搖頭,「但那是漢朝年代的事情了。」
「膽寒……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征服歐洲?」提督對用詞從來很注意。
「因為他英年早逝。」提督看看窗外,「具體的歷史我也不清楚……我只記得歐洲人在提到他時的那種懼與恨,在歐洲,他幾乎成了個真實的神話。而佐伯將三寶公與阿提拉這樣一個讓歐洲深深懼怕了千年的人相提並論,巴魯迪斯又怎麼可能在親眼見到我們的全部實力之前對我們輕舉妄動?」
「怪不得你能坦然去和他會面。」讓歐洲記了一千年的人?看著提督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換了個話題,「按那個巴魯迪斯的意思,我們將葡萄牙人驅逐到開普敦以西……在不知不覺間推動了西班牙的吞併計劃?」
「至少,現在的葡萄牙連抵抗的民間勢力都幾乎不存在了。」提督指著書案上的航海圖,「一旦他們成功了,西班牙將阻斷北海,地中海與我們三者彼此間的通路。」
「各個擊破?」我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看來,你根本跟沒有打算與西班牙合作。畢竟,與眾多勢力周旋遠比與一個霸主力鬥容易得多。」
「所以,我要到熱亞那一行。」提督微微一笑,「意大利沿海的幾個城市國家富有而無根基,談不上決定性的威脅。」
「打算扶植他們?」
「相反,如果西班牙與奧斯曼土耳其的海軍經常直接相遇,李家的價值才能更好地體現。」提督淡淡笑著,「給我泡杯茶,好嗎?大概,我們需要在意大利擺擺闊。」
提督所謂的擺闊我不清楚,但家學淵源還是讓我泡的茶能夠拿出手。那蓋碗間清雲薄霧般的水氣從來能夠讓人看得出神,而提督輕輕端起的動作雖然不算正規,卻別有一種貴氣。
「這樣的風範,看上去如何?」提督輕啜一口,「好久沒有靜下心來喝家鄉的茶了!」
「不錯,如果沒有內行,你會被認為是名門之人。」
「在歐洲沒有精通茶道的人,而我的名聲,應該已經不止名門那麼簡單了。」提督談笑間一飲而盡,「在這裡,我的任何一個標新立異的動作,都很可能成為歐洲人模仿的原型。」
名門?或許吧……但詹姆告訴過我,多數的歐洲人對大明的認知由於阿拉伯……現在是奧斯曼土耳其人的阻隔,還僅僅停留在一本什麼遊記的基礎上,而那本遊記,據說將大明描述成為遍地黃金……在那樣的認知下,歐洲人會對提督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罷了,不去想了,知道的太少了……索性欣賞提督的側臉,總是那麼美艷,總是在如水的沉穩中暗藏一絲孤獨。
熱亞那是個熱鬧的地方,作為一個港口來說,的確非常繁華,還在甲板上眺望便能有幾分熙熙攘攘的感覺。
「鄭森,挽著我的手。」提督的催促讓我的目光從遠處轉移到她身上,「下船之後不要和我分開。」
「華……梅,我怕。」提督今天的穿著實在華麗。
「怕什麼?」
「怕我忍不住假戲真作。」
「那樣的話,也算了卻希恩一樁心願。」提督沒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樣嗔怒或者直接用拳頭提醒我,卻是在一陣沉默後幽幽吐出句讓我心酸的話來。
我終還是牽住了她的手,感受著那細細的鋸齒般的粗糙——這是一隻足以書寫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手,也是一隻沾滿鮮血的手,卻唯獨不似一隻絕代女子的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算是一個君子?可惜,在這陌生的地方,我真的最像是提督的君子。
先下船的是行久,然後是乙鳳,緊接著……
「已經有人圍觀了。」一身綾羅綢緞的尤里安看著同樣一身綾羅綢緞的乙鳳正逐漸被許多青年自發的「合圍」,不禁大發感歎,「或許,這裡是一個溫柔的國度……很適合我。」
「好吧,我允許你這次放浪形骸。」提督溫和地笑著,「但得保證活著上船。」
看著尤里安興高采烈地消失在人群中,我有些不解:「為什麼?」
「在歐洲有決鬥的風俗。如果他一不小心勾引了別人的妻子或者未婚妻,我擔心以他的武力能不能在決鬥中倖存……而且,以他那樣的作風,就算有行久的武藝,也有陰溝翻船的可能啊!」提督依舊笑著,但我不相信她不在乎尤里安的生命。
「決鬥?歐洲的決鬥是……」
「很愚昧的風俗之一,卻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提督拉著我,緩步下船,打量著港口的一草一木,「行久,記得你曾經在佐伯的船上參與過與西班牙海軍的戰鬥。」
「是的。」行久點點頭,略有些興奮,似乎提督提起的那場戰鬥讓他記憶猶新。
「你覺得西班牙海軍的肉搏戰實力如何?」
「大規模作戰的話,華而不實。」行久的眼神讓我想到一個叫羅貫中的人寫的一本好書,其中有一句叫「以吾觀之,如土雞瓦犬耳」。
「那麼,西班牙海軍喜歡肉搏戰嗎?」提督思考著,隨意地朝城市深處走去。
「他們的確有那樣的傾向。聽說他們自稱在歐洲無敵。」行久一笑,突然拔出腰間的倭刀,斜指在一個與他擦肩而過的路人頸邊。
「怎麼了?」他仍是談笑風聲的樣子,我卻不得不擔心。
「小偷。」行久回答得簡潔,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口中的小偷,唬得對方發抖。
「你確定?」瞬間聚攏的人群讓提督有些皺眉。
「乙鳳的身手大家都知道,當初被她惦記過的我如果連這樣的小動作都看不出來,也太侮辱小乙鳳的流派了。」行久大笑,「雖然他沒有得手,但我不信他身上沒有其他贓物。」
「可要是他今天剛好是第一次開工呢?」我擔心這些圍觀的人中有小偷的同夥,僅僅因為行久的刀才沒有輕舉妄動。
「提督不是很喜歡熱鬧嗎?」行久的笑似乎也有了些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