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氣候至少還能適應，那些沿途遙遙可望的小島也別是一番風景。不過，就算在西拉庫薩低調進出，我們仍在海上遇到了麻煩。
這，便是號稱歐洲最強地中海最強的西班牙海軍？我看向提督，她沉吟不語，我又望向那正向我們駛來的艦隊，卻不明所以。
地中海不大，在那犬牙交錯的航線上碰見其他的船隻很正常，但看到一支對我們氣勢洶洶的船隊就值得疑問了，莫非，這僅僅因為我們的船是阿拉伯世界的種類？
幸好，以花花公子自詡的尤里安並非浪得虛名，以他的年齡能夠精通那麼多種語言，這根本是一種天才，而這，大概便是他雖聲名狼籍卻仍能在眾人之中脫穎而出成為追隨提督出行歐洲的人之一的原因。也幸虧如此，當西班牙第一艦隊在戒備中向我們靠來時，談不上武力的我們還不至於慌亂。
很快，有一艘軍艦與我們接觸——或許是因為歐洲人都長得讓我陌生，我竟不能夠輕易區分上來和我們交涉的人誰是誰，而那統一的怪異服裝更增加了我識別的困難，當然，那顯然是軍裝。
「提督，西班牙皇家海軍司令要求這艘船的主人到他的旗艦上去陳述身份，以及……做一些交流。」尤里安翻譯著來人的意思，壓抑著一絲惱怒——交流？這樣的要求明顯是不對等的。
「是巴魯迪斯嗎？」提督思考了一會兒。
「是的。」
「那麼，乙鳳，你暫時管理我們的船。」提督招招手，「鄭森，行久，尤里安，和我一起去吧！」
「可是，提督……」尤里安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聽說，巴魯迪斯是一個以騎士精神為豪的軍官，我們過去應該沒什麼危險，至少眼下，我們沒有拒絕的實力——在地中海，我們什麼都不是。」
西班牙的船與阿拉伯的款式大不相同。雖然我看不明白，但提督在別人的船上左顧右盼時而若有所思的樣子足夠說明問題，也讓我擔心她會不會在面對那麼什麼西班牙皇家海軍司令時走神。
不過，我也不是什麼都沒看出來。起碼，船上所有的西班牙人的那種高傲神氣與一絲不苟而各司其職的氛圍再一次讓我震撼——這是一種把大海視為自家花園的感覺，這是一種自豪，這也是一種危險，對大明來說，是一種危險。
會面是在艦長室裡進行的，那是在樸素中流露出貴族氣息的房間，而其主人——巴魯迪斯，給人的第一印象則是一個標準的軍人，衣著、姿勢、神色，哪怕是長相也是如此標準的嚴肅。他的嗓音低沉，吐出的音節非常清晰，哪怕是聽不懂的我也能從中品出一些……還真不容易挑個詞語形容，反正，歐洲存在這樣的人物對李家不是好事兒。
「請問你們的身份。」巴魯迪斯讓尤里安擔任翻譯，這可以說成是對我們的誠意，但這背後卻意味著如果交涉出了問題，他可以把責任歸結為尤里安翻譯的能力問題。
「大明李家的提督，李華梅。」提督牽起我的手，「以及我的未婚夫，鄭森。既然是初次見面，還是著重說正事吧，閣下不是打算做一些交流嗎？」
提督的話讓巴魯迪斯驚訝：「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李家女提督？那個與穆斯林瓜分印度洋的女人？」
「作為西班牙海軍的表率，你的表情讓我有些失望。」提督點頭承認身份，雖然巴魯迪斯的形容頗讓人彆扭，「而且，似乎你已經對李家有了偏見。」
「……我的驚訝在於你竟能突然出現在地中海的內部，所以我不得不懷疑你們與穆斯林的關係。」巴魯迪斯對提督隱約的責備不太在意，只淡淡地解釋，「因為，我們西班牙與歐洲的穆斯林是敵對的。」
「難道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提督啞然失笑，「難道西班牙決定挑戰整個世界了？」
「西班牙沒有這個野心，世界太大了。」巴魯迪斯搖頭，「這一點，那個來自與你同一個方向的人早就讓我有所認識。我想明確的只有一點——西班牙在西方的權威。」
同一個方向？我一下聯想起一個人，只是，他在歐洲的事跡我並不清楚。
「西方的權威？」提督不確定地看了看尤里安，「你的翻譯沒問題？」
「我能保證表面的含義。」尤里安也不是全能，「但有些言下之意就不是一個翻譯能說清楚的了。」
「那麼，東方呢？」提督斟酌著問。
「那是李家與印度洋的穆斯林之間的問題。」巴魯迪斯的語氣很淡定，「確切地說，我希望我們之間互不侵犯，以開普敦為界。」
「平分海洋？」這次驚訝的是提督，「……你不覺得這樣的話題由西班牙皇室與大明朝廷商議更恰當一些嗎？我們似乎沒有那資格。」
「是嗎？」巴魯迪斯不置可否，「李家的行動切斷了葡萄牙大半的海外勢力，這大大有利於了西班牙的利益；而我們與歐洲穆斯林的敵對也讓李家在印度洋的形式頗為有利——我們之間有平分海洋的條件與實力。」
「請問……可以給我們考慮的時間嗎？」巴魯迪斯的建議很有誘惑，但提督這次沒有讓我插言，「畢竟，我們才剛剛到達地中海。」
「可是，李家女提督的名聲早已在地中海流傳。」巴魯迪斯指指提督胸前的紅薔薇，「你的名字在葡萄牙差不多與魔鬼相提並論了。不然，我又怎能一見面就相信你的身份，又怎麼會和你談論如此大的話題？至於我的建議，我也不可能有權利簽訂那麼龐大的盟約，我只希望李家在西方不要做出損害我們之間關係的舉動。而作為承諾，我也不會對開普敦有什麼企圖，也不會讓西方其他的勢力對那個地方有什麼動作。」
……
巴魯迪斯很禮節地親自送我們離開，而他臨別時的湖有些讓我迷茫：「李家提督的未婚夫，請注意我善良的提醒——在歐洲，有無數的人窺視你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尤里安在翻譯這話時的臉色非常讓人鬱悶！
……
「鄭森，」提督盯著案頭的航海圖，眉頭緊鎖，「平分海洋的想法，你怎麼看？」
「那麼遙遠的事情何必追問？現在的李家還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根基，要考慮那事情，也該是張江陵的事情而不是區區的我們。」
「可是，大明不會思考這些事情。」
「……那至少得等東南亞成為李家的根基。想替大明做海洋的決定，首先得在海上有足以與大明水軍匹配的根底。水手、火炮、艦隻、民心所向，我們能依靠的都尚在東亞。」相比這個，我想弄清楚另一個問題，「華梅，似乎歐洲人對李家的實力有些誇大……或許，我們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但首先，我得知道究竟是什麼人讓有膽量挑戰歐洲的西班牙如此高看來自東方的我們？」
「據森大哥說，佐伯曾為了他的兒女私情，以縱橫七海的海盜身份與西班牙的正規海軍一戰。而那結果是佐伯與巴魯迪斯簽了一份協定。而在簽訂的時候，佐伯說了一句話。」提督的眼神有些迷離，「『西方最強的西班牙海軍？我懷疑你們能不能戰勝大明將近兩百年前的水師！不過，你們值得慶幸，大明朝當年的提督到達了東非便停止了腳步，不然，而今能給歐洲帶來夢魘的可不止一個陸地上的阿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