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科魯羅那高深莫測的笑容,談判歸來的提督除了下令立刻奔向馬尼拉外,就把我堵在艦長室裡……我不過是左思右想下決定在這裡等著給她道歉,哪裡料到她一臉矛盾背靠在艦長室艙門處一言不發,還直勾勾地盯著我。
好吧,我承認我肚子的叫聲在抗議這種沉默:「提督,論定力我甘拜下風,但你為什麼憂鬱了快兩個時辰?」
我的說話似把她從沉思中驚醒:「鄭森,我們……有機會更改計劃?」
「為什麼?」我瞬間聯想到他參與的三方談判,「難道……破裂了?」
「不,非常成功。」提督搖頭,卻並不高興,「伯格斯統海軍已經在回北海的路上,阿歌特商會也決定退出東南亞。」
「……說吧,究竟出了什麼變故。」
「他們結盟了。聽說是為了對付北海的漢撒同盟,不過這不是重點。」提督終於向她的座位上挪動,「庫恩……其實就是卡米爾的父親,也就是說,他很可能成為今天在碼頭兒女情長的少女提督的公公。」
「什麼……」震驚之下,我還不得不佩服,「真讓我見識了什麼是純粹的商人。」
「所以,我們最好不要把庫恩殺死,這樣能讓我們在其他海域得到更好的環境。」提督的建議的確有道理,但這樣一來需要花費的手段就……
「乾脆……活捉他?或者逼他投降?將來也是一重要的籌碼。」我試探著說。
「真能辦到?」提督眼睛一亮,「可不能弄得缺胳膊少腿兒。」
「不過……我們也許得放棄雅加達,放棄……一些名譽。」我說得言不由衷,畢竟這計劃……很決絕,提督說過我們與歐洲的差距會越來越大,我們必須搶時間,在這種緊迫中也必須用非常的手段,「而且,前提是北海的勢力真的自動退出了。」
「什麼意思?」提督不明白,卻也感覺出一絲森然。
「首先,讓詹姆進駐馬尼拉,行久去麻六甲……」
……
一個月的時間不長,卻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也許東南亞的人做夢都想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至少,已經發生的事情早已經讓他們大跌眼鏡。
我不喜歡貓哭老鼠,但我不得不為普雷依拉感歎。或許作為一個愛國商人他很合格,但可惜,他既不是一個優秀的商人,也不是一個優秀的軍人,在爭霸的時代,最多也只能留下一個名字,單純地表示他也曾參與過海洋的波濤。
想著,我將手中的酒壺盡情地傾倒,反正提督也不會叫我清洗甲板。
「鄭森,大白天的浪費東西影響可不好。」提督遠遠便看到我的舉動。
「森林的艦隊出發了?」我的心情不過小事,幾壺酒的損失罷了。
「是的。」提督奪過酒壺,可惜酒已流盡,「行久的艦隊也在阿鎮與麻六甲之間徘徊。」
「那就好,那就好。」我喃喃地念叨,「只等詹姆的消息了。」
「別太自責。」提督一揚手,酒壺劃起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落進水中,聽著那「撲通」的聲響,她滿意地坐在我旁邊,當然,比我的坐姿雅觀許多,「森大哥對你的計劃很是讚賞,事實上也執行得分毫不差。而且,你自己也說過,海洋的潮流從來帶著血腥味兒。」
「我知道,可是自此之後,森林的名譽就毀了,你的名譽更已經蒙了灰塵。」紙上談兵的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但執行起來……
「我不在乎。」提督拉起我的左手,檢查是否真的完全痊癒,「如果要怪……就怪我們和歐洲的差距太大,怪他們背井離鄉地跑來……要當勝利者,首先得學會在典論上覆雨翻雲。我們明知道我們在胡說八道,但我們必須讓普通人相信我們的胡說八道。」
「可是……」
「獲得了東南亞,就意味著我們即使在這裡慘敗,也可以回到東亞東山再起一次。」提督的手上傳來力道,平淡而坦然,「鄭森,自我成為李家的提督,李華梅這個名字就不屬於我一個人了。」
「…督哪怕是百轉千折的繞指柔,她仍然是優秀的提督,「我這酒是給普雷依拉的,雖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口味,但祭奠一下總是應該的,畢竟無冤無仇的就讓他的屍體成為了我們第二個足跡。」
好吧,既然提督要採取假作真時真亦假的把戲,我就把那些不知不覺間逐漸在經濟上依附於李家的小國民眾解釋為……朋友。
在不遠處的一個陰暗角落,兩個暫時空閒的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尤里安,在看什麼啊,這麼鬼鬼祟祟的?」
「啊?科魯羅呀,小聲點兒!」
「怎麼?」
「你看那邊,鄭森和提督談得很親切!」
「你吃醋了?難道還沒被希恩教訓夠?」
「我是什麼材料自己明白,配不上血薔薇的。可為什麼提督對鄭森就那麼溫柔?」
「溫柔?也許吧,不過現在他們更像是知己……別不信,怎麼說我也是結過婚的人。」
「切!知己需要手牽手?我堂堂一代情聖的眼光絕對比你犀利!」
「你們在這裡嘀咕什麼?」
「啊!希恩大叔!沒有……我們在討論……討論鄭森……談論他的運籌帷幄。」
「鄭森的安排的確天馬行空——兩大艦隊突襲麻六甲,在港口的狹窄處逼迫對手肉搏,發揮行久的優勢,一刀斬掉普雷依拉,一個月之間全盤接收其勢力,把庫恩商會關在東南亞,隨時可以翁中捉鱉——一切簡直是行雲流水,而且,詹姆剛剛也送來消息,說已經拼掉庫恩商會的三隻主力艦隊,現在正把他們往雅加達驅趕。」
「那……豈不是大局已定?」
「小子,別太高興,說不定庫恩察覺不對,不走普通航線而繞過麻六甲直接穿越印度洋!」
「我們不是正在往錫蘭的路上嗎?如果真是殘兵敗將,庫恩能夠直接跑到非洲我把頭弄下來燉湯!」
「所以說鄭森的計劃天衣無縫嘛!對了,華梅呢?我得去給她報喜。」
「這個……」
尤里安吞吞吐吐地轉身探頭看去。可惜,剛才還並排而坐的兩人已經不在,惟有滲在甲板上的清酒飄來幾絲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