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得挺快,因為Leona在這狂風之後的陽光下披著這麼多衣服很容易引起行人的注意,而我也擔心事情在大街上變糟。
籐堂道場此刻是沒有人的,但幸好以其規模還不至於只有一個門,我們也便能在沒人看見時翻了進去。當然,就這高度和難度,一般的小毛賊肯定是無可奈何,我甚至懷疑有這麼一堵背街的又剛剛好我這個半吊子翻得過去的牆是不是為了小時侯的香澄能夠翹家出去玩而產生的……
帶著Leona來到我常去的後院草地,其實我更願意去室內,沒有面衣一直待在外面也不好,但是現在有鑰匙的只有我的臥室……想想,還是算了。
「現在,做什麼?」見我停下來,Leona終於忍不住問。
「等待。」放開手,我熟練地躺在草地上,這泥土的氣息真舒服,「如果你感覺有什麼不妥,要及時告訴我。」
「你?」Leona很是不信任,卻也抱膝坐在我旁邊,「你能做什麼?」
「我承認我不是什麼高手,就像在面對高尼茨時我能做的不過是煽風點火,」也許我笑得誠坦,但看到Leona那憂鬱的樣子時也是一絲心痛,「不過,現在,你的傷口雖然癒合,卻肯定還是虛弱;而我,最有心得的恰好就是我們身處的這個流派——籐堂流!對付沒有絕對力量和速度,僅僅靠渴求血的本能時的你,我並不是廢物。」
「你?」Leona搖頭。
「是不是這樣到時候就知道。哦,對了,把你的匕首暫時給我,好嗎?」這東西太恐怖了,「不然,容易誤傷。」
「我的攻擊並不局限於這匕首,」Leona有些遲疑,「你拿去也沒用。」
「不,我的目的不是削弱你的戰鬥力,只是……」這原因終有些難為情,「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的匕首不只一次地在我脖子上比劃,我很有些心理陰影……」
「……我,」Leona有些臉紅,「我是軍人。」
「我知道,那對於你來說是任務……但是,除了這話你不能說點兒別的?」我有些惱火,卻又立即意識到她除了這個伴隨自己多年的借口,幾乎沒有什麼還可以依靠,「……對不起。」
「你沒必要道歉。」Leona還是有些不自在……也許是言不由衷。
「什麼時候,你可以丟掉這個借口,有一份依靠,告別孤獨?」我自言自語般地說,看著天空的浮雲,其實是不敢看她的表情,畢竟這是她的苦楚,「一個人的生活,並不好。」
「我?」Leona的聲音低沉,「除了怕我的人,就是恨我的人。而義父……他要我成為一個軍人。」
「不會吧?」這樣陰暗的心理……希頓的教育方針也未免……「那麼,拉爾夫呢?克拉克呢?」
「他們?他們……」提起這兩人,Leona的語調一驚,旋即一喜,卻又一歎,「誰知道呢?以前他們不過當我是個孩子,現在……」
轉過頭,正見她迷茫地看著草地,頭有些埋著,藍發擋住了臉龐:「至少,你有他們。」
「有又如何?他們根本不用怕我,也幾乎難以看到他們……兩個戰友而已。」
「你是說……需要一個真正的朋友?」我漸漸明白了她的寂寞,「那麼,你覺得我怎麼樣?如果你不覺得我是高手,如果你不認為我別有用心。」
「你?」Leona沉默了,歪回頭盯著我,突然「鏘」的一聲抽出匕首,指著我的鼻尖,「你確定?不怕我?」
「……你說呢?」一瞬間,我的冷汗就遍佈全身——我似乎太得意忘形了,現在的Leona和沒有經過拉爾夫、克拉克兩位大叔的開導,還是顆有心理問題的不定時炸彈!「如果有人用匕首威脅你,你怕不怕?」
「我會反抗。」
「若是無法反抗呢?比如我現在這樣。」我似乎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尋找對策。」
「那是因為你長期經歷軍事訓練。而我是普通人,不怕,是不可能的。」Leona沒有表情的臉簡直是一種壓迫,難道是審問犯人的習慣?「按照你的習性,你能得到的是戰友,但你需要的,是朋友。」
「有區別麼?」
「當然有!」雖然Leona的語氣有些疑問,但這刀尖仍跟蹤著我的性命,「人一輩子擁有的不僅僅是軍隊的生活,普通人的世界不像戰場上那樣簡單,純潔,卻同時又更加豐富多彩。如果動不動就比劃軍械,你能期望別人給你那些你所希望的溫情麼?友情,是需要以友情作為回報的。」
「不懂。」良久,伴著這話,Leona終於鬆手。匕首落在我的胸膛,刃尖兒貼在我的頸上,那透過襯衫而來的冰涼著實嚇我一跳:「你幹什麼?」
「你不是要我把匕首給你嗎?」Leona微微一笑,讓我的怨言與後怕隨風而逝。
握著她的匕首,感受這柄上她所殘留的溫度,那匕首的背上淺淺地刻著一個「L」,反映著陽光:「高級貨?」
「也不算精品,」Leona微微搖頭,「只是從小用習慣了。」
「我卻不習慣,或許是它給了我太多可怕的記憶。」說著,隨手一揚,匕首釘在了幾十米遠的一段樹幹上,「再說,籐堂流也不需要兵器。」
Leona望著自己的匕首,回頭恨我一眼:「你得給我撿回來。」
「我會的,在確定沒事兒了之後,因為我得成為你的朋友。」我感慨地笑——這樣普通的事情對她而言卻是如此的希罕,「不過,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感情。所以,要當朋友,我們總得需要點兒經歷——這可不像執行任務那樣單行道。」
Leona沒有說話,只看看我,又盯著腳邊青草。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我拉下披在她肩上的面衣,蓋在自己身上,重新躺好,「十一月的東京真冷。」說罷。拉住她的手,「從現在開始,等待。就當是靜坐好了,只要你不毫無徵兆地把我殺了就行。」
「不會。」
有了她的承諾,我稍微靜下心來,猜測那廢墟般的賽場上將有什麼發展。其實我更在意King,害怕Vice突然忍不住,寧願暴走也要跑回去……那應該不可能,大概是我關心過頭了……
倒是麥卓,她真的給神樂千鶴治療了嗎?八神庵究竟暴走了沒有?還有……那個敬業的漂亮護士不會被波及吧?對了!小椎的傷勢……雅典娜不會把我的格鬥服留在會場房間吧?天!那兒已經……我未曾謀面的格鬥服啊!
……
胡思亂想了很久,直到Leona的手突然動了,偏頭看去……她根本是全身都在顫抖!
「你……感覺怎麼樣?」我抓緊她的手,翻身爬起來,卻見那藍發正在逐漸變紅!
「我……」Leona捂著頭,強撐著想說什麼,卻噴出一口血來,灑在我的臉上。
不能猶豫!我側到她身後,把她的手腳鎖在一起,按在地上——應該不能動彈了?「別嚇我,快好起來。」
可惜,我的願望不過是一個願望,Leona終於死命掙扎起來。但幸好,籐堂流的招式畢竟經過千年的洗滌,力氣不夠大的我還是控制住了局面……
……
「……咳……放手。」當Leona那代表清醒的聲音和藍色的頭發出現時,我也筋疲力盡了,哦不,應該說是體力透支,連帶著還有了不少小傷痕。
「終於……」放了手,跌坐在草地上,喘著粗氣,看到Leona蓬頭垢面,血污斑斑,衣衫不整,虛弱不堪的樣子,我不由笑了起來,「怎樣?好了吧……我們這樣子……像是玩了……場……SM?」
「你……」Leona整理著儀容,有些惱羞,「我的恢復能力比你強,要不要一會兒我來導演SM的下半場?」說著,雙眼在我身上瞟來瞄去……什麼SM?她盯的地方分明是用刑的好位置!
「我……錯了行不?」說不定那是她專業中的強項!
「那,你去把我匕首還我。」Leona輕笑如春風,卻搓著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這就去!」大概,此刻我的樣子是驚弓之鳥……
可是,就在我快奔到那樹幹時,一股燥熱躥遍全身,痛楚劇烈而突然地讓我身子一軟,然後……
似乎,我很不雅觀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