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你都是我麾下海軍上將了,那麼事情好辦多了。現在我要給你說說我的剿匪計劃。」趙闊歎了口氣,正想說,突然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什麼東西糊了?」
看了看周圍,趙闊扭頭去看自己座位屏風後。
而新任海軍上將在丫鬟僕從的竊笑聲中,抄起自己面前那杯茶,一股腦澆進冒著青煙的花瓶裡去了——他剛才扔進去的雪茄不知燒著了花瓶裡面什麼玩意。
趙闊回過頭來,從客廳裡眾人的眼神和表情就知道這個上將惹得禍,也沒法說什麼,戴維森可不是啥貴族,他是在英國海軍裡幹過,但一樣當過加勒比海盜,後來才來到遠東當賞金獵人,是個典型的冒險家。
「我的計劃是重點不是緝拿海盜,而是訓練新水兵。我希望你能訓練一批能戰的水兵。」趙闊說道,這事很清楚,以他這點兵力,如果直接動手,一輩子別想成功,否則英國人用軍艦,都沒法幹掉多如牛毛的海盜,最後還是推給他了。
而且就海軍這個兵種而言,和陸軍完全兩碼事。
這是一個技術性和經驗性要求都非常高的技術性兵種,不說高級指揮官,但是下層戰士要求都非常高:
水手你操著風帆船編隊航行你得會吧?應付海洋的狂風巨浪你得懂吧?
水手還好說,炮手最關鍵,從本質上來講,風帆時代的海戰和陸地上的排槍射擊沒有分別,不過是前者用炮,後者用槍。
在海軍進化過程中,從划槳船進化到了風帆戰艦,而風帆戰艦又很快確立了側面炮擊為主的戰術,在兩艦交錯而過的時刻,就如同在軍樂聲中,兩隻陸軍排著整齊的行列朝對方射出致命的彈幕,除了炮擊距離,幾十門排炮轟擊的精確和速度就是力量的關鍵。
精確度的重要不言而喻,好像你拿帶膛線的來復槍狙擊拿不知道子彈會飛到哪裡去的前膛槍敵人,日本海軍將領就提出過寧要一門百發百中的艦炮也不要一百門百發一中的艦炮,結果就是,略處於劣勢的日本艦隊在甲午海戰中幹掉了滿清黃龍艦隊。
轟擊速度取決於炮的填裝速度,炮手越訓練有素,射擊頻率越高,這個的可怕性不言而喻。
比如,英國炮手以卓越的精確度,和更快的填裝速度(前膛炮)保證了英法海洋爭霸中,英國艦隊的勝利。
但這精確度和填裝速度都是刻苦訓練出來的,當然也需要很長時間的經驗積累。
所以海軍從來都是高技術高收入的一群人,比陸軍隨便找個農民訓練幾天就成為精英難多了,英國對法國海洋爭霸的成功的一個關鍵因素就是:英國這個海洋大國可以徵募和僱傭的熟練水手比法國多得多。
當然趙闊手下毛也沒有,只是見過西洋船航行,絕大部分人連上去的機會都沒有。
「陛下和我想的一樣,」新任上將眼前一亮說道:「所以我提請陛下給我一筆開支,我去招募馬尼拉人(菲律賓人)和西洋人當水手、炮手,填充海軍實力。」
聽到要錢,趙闊就緊張,然而聽完之後一愣,問道:「哪能有多少人!何必捨近求遠,我手下有的是人。」
戴維森愣了下,咳嗽了一聲,又咳嗽了一聲,看著趙闊說道:「陛下,中國人不適合做技術性的工作,太笨太虛偽;當然,這個評語,我肯定會把您排除在外的。」
「什麼?!排你個鳥啊!」趙闊只覺得自己氣得頭髮都直起來了,這個無良的黑社會也受不了種族歧視,就好像美國監獄裡黑人囚犯也會找機會毆打犯有種族歧視的白人一樣,這玩意關於dna的榮耀,簡直超越了道德,他肚裡大罵:「你媽的種族歧視啊!我們哪裡笨哪裡虛偽了?咳咳,虛偽也許有一點,但他媽的哪裡笨啊。」
事實上,在兩種文明相遇的時候,唯一不可能避免的就是不瞭解前提下的相互歧視。
哪怕火星人和地球人相遇也一樣。
在19世紀下半葉,儘管滿清文明已經見識了西方文明的火力,但本質上仍舊是歧視洋人,認為他們呆而吧唧的,屬於禽獸剛進化到人的階段,不管是大猩猩褪毛而已;而且動不動指手畫腳、有話直說,非常傲慢。
而洋人看滿清文明下的中國人也一樣,認為這是個不開化民族,理論上是進化到人了,但沒發明文明;而且經常滿嘴謊話,有的西方人就認為必須得拿鞭子抽家裡僱傭的華人奴僕,才能讓他們不騙你不黑你的菜錢(2個銅錢一個雞蛋,騙你說10個銅錢),所以中國人比較虛偽。
所以,中國人看洋人:禽獸進化,傲慢;
洋人看中國人:不開化,虛偽。
當然因為洋人狠揍過滿清辮子政府,也傲慢的認為中國人都笨,一輩子都只能留著辮子做一些簡單的不需要動腦的工作。所以當趙闊那個歷史上洋槍隊華爾因為馬尼拉人兵力不足不得不僱傭一部分華人士兵訓練的時候,帶給他的是驚喜;而洋人技術員在滿清開設的槍炮廠教華人學習技工的時候,感覺是驚奇,沒想到華人學這麼快。
但驚喜個鳥和驚奇個鳥,肯定都是因為他們原來就認為中國人笨!
趙闊對著戴維森呲牙道:「我親愛的愛卿上將隊長,我可以以我的人格發誓,在上帝面前發誓,中國人也一樣聰明…….」
「陛下,我相信你,但我的經驗告訴我………」戴維森粗暴的打斷了趙闊的話,其實他是愛護趙闊,不想讓他在上帝面前犯錯。
「你以前訓練過中國人嗎!啊!啊!」趙闊瞪眼大叫,心裡大罵:「你經驗個毛!你媽的道聽途說!洋人報紙看多了就變傻!」
「嗯,沒有。」戴維森氣焰小了些,但他對著趙闊瞪著眼睛說道:「陛下,我…」
「沒錢!」趙闊猛地一揮手,大叫道:「我沒多餘的錢去給你找什麼馬尼拉人!除了你和你原來的士兵,我一個子也沒有了!現在我這裡有一批會基本英語的士兵,要不要?要不要?」
總不能靠自己這條船去滅中國海的海盜啊,戴維森知道自己不是內褲外穿的超人,在趙闊如此強有力的理由下,他猶豫了好久,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您太固執了,我要。」
「不要也要給你訓練,這是命令。」趙闊冷笑一聲,對後面大叫道:「出來吧,孩兒們。」
從大廳屏風後面魚貫走出十八個穿著太平軍服飾的少年,無疑這些都是趙闊的童子軍。
趙闊愛惜的看著他們,就像後世小青年看著自己的psp一樣,他對著戴維森有些驕傲的說道:「愛卿,不要小看這群從12歲到16歲的少年,人人都有軍功,人人都是軍官。我現在把他交給你了,如果他們無法從你那裡接受西方海戰的教導,我不管你什麼上將還是隊長,我把你直接撤了!你要知道我的法國朋友很樂意拿最優秀的軍官替換任何大英帝國為大宋效力的先生,隊長也一樣!」
戴維森無奈的歎了口氣,法國佬和英國爭奪對趙闊的控制權和影響力,他當然知道,兩家經常吵鬧不停,誰取得勝利,誰有多了一塊巨大的領地。
他站起來,對趙闊一鞠躬,說道:「我一定恪盡海軍上將的職責,哪怕是塊廢鐵也要讓他變成寶石。」
「什麼廢鐵!」趙闊大怒,他指著領頭的羅前捷道:「這個是羅前捷,他從湖南開始跟隨我,一直打到廣州,廣州親自持刀登城,大功就立了四次,這都是英勇的上帝騎士。」
說實話,對於派誰充實緝盜隊,趙闊是猶豫的。
因為海戰和陸戰完全不同,這玩意不僅是技術性的活,而且死傷率遠遠超過陸戰。
想想看,在大海之上,兩艘船之間展開死戰,每寸甲板都代表著本國的領土,寸土必爭!用血來爭!而且海戰面對的是近距離的炮擊,什麼實心彈、霰彈碎片就對著你腦袋抽,如果奪船還要拿著刀槍直接拼刺刀,這完全是一種戰士精神、榮耀精神。
稍微軟一點,別說能奪取海洋勝利了,直接就是像滿清那樣被人拿腳踹頭。
而海盜絕非像滿清水師,雖然兩者成員有交集,但因為在茫茫大海上為了生存而戰,海盜都極其狠,對於敢於來剿滅他們的官兵或者洋人那都是玩命啊,如果海盜被打落下海,他們拼著死也要抱住一個同樣沉海的官兵共同完蛋;如果船快被佔了,他們會舉著火把直衝火藥艙,同歸於盡!所以滿清水師絕對不敢惹海盜,就好像黑社會爭地盤,每寸地盤都是血打出來的。
所以海軍必須英勇,必須不要命的英勇。
因此趙闊猶豫了好久,覺的既然列強逼著自己成立緝盜隊,那麼就不能在如此危險的領域派軟腳蝦糊弄,否則很快就會變成滿清水師那樣的吃貨,見了海盜就跑。
什麼是軍魂,軍魂怎麼來的?
就是要像《古惑仔》裡的浩南哥那樣用「傻逼精神」拿砍刀和鋼管劈出來!
所以趙闊一咬牙,派出了陸軍裡的十八個童子軍官,作為緝盜隊的骨幹。
他們絕對不怕死,絕對崇拜自己,這都是血證明了的。
而且這個年代,講究「將」要不怕死有謀略,而士兵不滑就行,只要有骨幹,配上新兵加上高餉,到大海上死一批人,對砍拿下一批海盜人頭,很快就歷練出狠勁來了。
所謂霸氣就是這麼來的。
只要你有霸氣,拿西瓜刀一樣劈下三條街來——海宋太上皇1996語錄。
當然,這十八個人不是他的最頂尖精英,大部分最頂尖精英要充實陸軍,但羅前捷肯定屬於最頂尖之列的一個,第一這個人家世好,布店老闆的兒子,在家破人亡成為孤兒投入太平軍前,受過完善的教育,他識字而且聰明;第二跟隨趙闊早,屬於趙闊有意圖培養自己勢力的時候的第一批;第三,他運氣好,在盲目崇拜下,為了趙闊如此奮勇的戰鬥,竟然沒死掉。
這三點足可以讓16歲的他成為今天的一個卒長,指揮100個比他年紀大的士兵去為趙闊戰鬥,等他更年長,前途不可限量。
但他有缺陷,眼睛第一次戰鬥就被挖去了一顆,導致成了個獨眼龍,這固然讓他更顯眼,趙闊每次見他都哈哈大笑問這問那,但他不知道,趙闊那個時代,這種獨眼龍是海盜的經典造型!
以致於,一想到成立海上緝盜隊,趙闊抑制不住的要把這個傢伙派到水軍裡去。
看到戴維森,羅前捷對他彎腰鞠躬,誠心實意的說了句:「下屬羅前捷,見過長官!」
剛開始派他參與水上行動,羅前捷異常牴觸,他的目標始終是兄弟莊立忠從不離身的那把儀仗劍,那是銳矛團的最高榮譽,顯示了你在「先生們」中的地位到達了最頂峰。
但這好難,莊立忠已經是旅長了,比他卒長高一級,在這個信息傳遞極差,都是一堆堆士兵一起行動的時代,一個下級能取得比上級更高的戰功是不可想像的。
所以他落寞的坐上了沙寶仔的船,領著手下去做救援任務,而不是像兄弟一樣在陸地上橫行。
這裡大約不會有太多留著辮子的人頭吧。
羅前捷克制著暈船的噁心,痛苦的想著。
但海面上戴維森的華麗而猛烈的攻擊,讓他忘了不適,趴在船舷上,看得目瞪口呆的他只有震驚,這是何等的戰法?
隨後他又想到,如果我們能接人出來,我們也能放入士兵,只要控制海洋,在清妖漫長的海岸線上,何處戰鬥、何時戰鬥、多大規模的戰鬥全部是我們說了算。
這也許是超越兄弟莊立忠的一條捷徑,也許是唯一的。
所以接完了小刀會之後,他立刻成了戴維森的崇拜者,也想有朝一日帶著運輸艦隊撲入港灣,殺滅攔路的一切廢物。
看這18人的老大羅前捷很恭順的表示順從,趙闊鬆了口氣,羅前捷作為資歷最老的銳矛團,他服氣了,那其他人都不在話下。
「我會努力的,陛下。」戴維森看著還有12歲的小孩倒沒什麼驚訝,英國海軍都是從小就培養軍官,12歲正當打。
「嗯,這些是骨幹軍官,緝盜隊下屬戰鬥士兵我派新成立的小刀軍團500福建人擔任,他們都是我從7000人裡精心挑出來的,大部分都有遠洋航行經驗,而且體質強壯(耐用),家境貧寒(聽話)。接舷奪船或者小島登陸戰鬥的活就給他們。」趙闊得意的一笑。
接著他好像想起什麼來,對戴維森說道:「我親愛的上將,你的斯派克號是不是也要改名啊?因為他的主人已經成了大宋的第一上將了。」
「請陛下賜給我心愛的老『斯派克』一個中文名吧,我想它也會激動的睡不著覺的。「戴維森聞言一震。」
趙闊想了一下說道:「這邊海洋都是我的!大宋海!嗯,它也是緝盜隊的,哦,抱歉,是『大宋皇家海軍』的旗艦了,就叫『大宋海』吧。」
以「斯派克」武裝船的原來船名被油漆刷掉,刷上「大宋海」三個中文字開始,標誌著海盜們的封賞還暖著的時候,大宋皇帝趙闊已經變臉,大宋和海盜之間「背叛和血」的時代正式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