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因王子大力咳嗽一聲,臉部呈現出憋著大便良久拉曲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金蓉花,美麗,我的心,奔放……呃,呃,這個炎熱的季節,讓人難忘。」
熱烈的掌聲,貝克*安東尼奧搶先道:「很優美的詩句,幾金蓉花的美麗,讓人回味無窮。」王子的詩做得爛那是眾所周知,但因為他的身份又不得不拍馬屁討好,這點尤其讓人難受。
「沒錯沒錯……」大家都在乾笑。
接著戴納也硬著頭皮念了幾個實在拙劣得不成體統的短句,掌聲便沒那麼熱烈,猴子貴婦說:「撒加先生不如也作首詩吧!」
克勞德少校斜著眼睛道:「他?有那個本事麼?這可是貴族的聚會,不是什麼人都能來湊熱鬧的!我不指望卑微的鐵匠念得出什麼好句子。」
「撒加先生是《秋之月》的作者!」猴子貴婦很不高興地說:「難道你沒聽說過《秋月》嗎?」
自從上次宴會沈之默把蘇軾的詩翻譯過來之後,當即以極快的速度流傳,短短一個月時間已經鬧到婦孺皆知的地步,那首詩清涼中含有淡淡憂傷的意境讓每個人都為之著迷。文學院裡幾位著名吟遊詩人和考古學者經過考證後證實這首詩確是在歷史文獻中沒有記載,本人原著無誤,掀了一輪古典詩的熱潮,而具有當代象徵意義的《秋月》則被奉為經典,好幾家研究機構都在尋找那位神秘的詩人。
克勞德少校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聞言不禁一呆,隨即搖頭:「開什麼玩笑,鄉下鐵匠!」
克利福德夫人微笑道:「撒加先生,請吧。要知道我也很羨慕您的文采呢。」
既然夫人相請,沈之默便不好推辭,何況這也是他打入上流社會的必要手段之一,見那金蓉花一絲一絲的分繞絞纏,形狀與菊花沒多大差別,都一般美麗,整整一畝鮮花,場面壯觀喜人,心中已有了計較。指著其中一株開放過早,已經發蔫地花朵說:「金黃色的花蕊風中飄落,已枯萎的花朵暗香依舊,孤芳自賞的余花在枝葉間凋零,不願跟隨黃葉掉落到地上。」
這是他用梅堯臣和朱淑真的詩改編整合後弄出來的,從另外一個角度讚美花的高潔,聽得懂意思的人無不動容。克利福德夫人驚道:「孤芳自賞……好貼切的詞彙!」
王子還沒反應過來,猴子貴婦已經在抱著腦袋慘叫了:「暗香!天啊,多完美!多生動!多具體!撒加先生。您殺了我吧,為什麼讓我聽到這麼好地古典詩?意境,無與倫比的意境,單是一朵枯萎的花就能引出那麼憂傷的情調,啊!」那一瞬間,沈之默確實有殺她的衝動。
打鐵好趁熱,沈大師倒挺滿意猴子貴婦的配合,又說道:「那暗暗淡淡的紫與鮮艷冶冶的黃,既有夕陽的色彩又有迷魂地香,不怕露水的沾濕可是害怕秋天的來臨。在這夢幻的庭院它變得如同清霜一般晶瑩。」
改編自李商隱的句子完全複製了古典詩的華美,先不說猴子貴婦叫得太過誇張,幾位男客也漸漸品味出高雅之處,王子的臉色當場就變了,排開眾人衝到沈之默面前緊緊握住他的手說:「撒加先生,我希望您能當我的老師。我需要您教導我作詩和繪畫。」
沈之默心道:「你怎麼就不是一位公主呢?」甩開他的手:「可是我只是一個很普通地鐵匠,沒有資格給尊貴的王子當老師。」
「不,不,我相信鐵匠只是您的業餘愛好,我知道的,很多偉大的詩人和畫家都喜歡做不平凡的工作,那位宮廷詩人莎比亞在沒進宮之前也還不是四處流浪嗎?請您不要拒絕我地要求。」
猴子貴婦有些不太高興:「流浪漢怎能與高貴的鐵匠相比較?撒加先生在從事一項偉大的職業,難道你們還沒有猜出來嗎?撒加先生是藝術性的鐵匠,普通的鐵器在他手下也會變成藝術品。」
沈之默的胃開始抽筋。
克勞德少校大聲道:「夫人,不要信口開河。製作鐵器的人僅僅是工匠而已,我在軍隊裡就有很多鐵匠,他們骯髒,粗俗,偶爾也會作幾首庸俗不堪的詩,畫幾幅亂七八糟的畫,難道他們都是藝術性鐵匠嗎?哈哈!」
這話諷刺意味十足,在場沒人聽不出來,克勞德少校算是混慣上流社會的人。多少有些觀顏察色地功夫,知道王子對這鐵匠印象極好。可是一見夫人對他那麼推崇,臭脾氣發作便忍耐不住了,要知道軍人做事都不太計較後果的。
克利福德夫人說:「請上校先生不要誤會,是我讓撒加去鐵匠鋪體驗生活的。」這句話可以有幾層含義,一是夫人幫沈大師解圍,二是藉機顯示兩人的關係——當然不是情侶關係,而是主僕關係,第三點可能,她想拉攏撒加。
猴子貴婦插嘴道:「真的嗎?為什麼我以前從沒有聽你說過?」
克利福德夫人說:「撒加先生不想出風頭的,所以就沒告訴你。」話鋒一轉,對大家笑道:「你們看那朵很大的金蓉花,它的花瓣像黃金,花蕊像鑽石呢。」
吟詩結束後,大家自由活動,在花園裡四處隨意遊覽,克利福德夫人陪同客人走動,一路解說花園裡雕塑的各個典故,又或介紹每種珍貴花草地來歷。
沈之默找了個借口到別處去欣賞洋人別有風格的建築,安度因王子厚著臉皮跟上來,糾纏著他問東問西:「先生,請問《游春圖》地線條您是如何勾勒的?那個……畫的時候您心裡會動什麼念頭?您用的是什麼畫筆?還有,您平時喝的咖啡是塞拉摩島產的還是來自加基森的可可樹種植園?您最喜歡什麼種類地歌劇?我個人覺得卡拉讚歌劇院的保留曲目《綠野魔蹤》很不錯。」
堂堂一代大師被無聊的王子煩得不行,冷冰冰地說:「滾開,不准和我說話。」
身為攝政王的兒子,被他呵斥之後,居然不敢爭辯。紅著臉訕訕地退開,心中兀自叫道:「冷酷,孤獨,才華橫溢,這才是真正男人中的男人,從今天開始,我要以撒加先生為目標。」若被人看見王子被身份低微的鐵匠罵不敢還口,只怕要引起軒然大波。
甩開王子後,織蘿緹琳說:「哥。我想去噴泉那裡玩玩好不好?」
「想去就去吧。」
「不,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沈之默皺起眉頭道:「別囉嗦!」
織蘿緹琳也不生氣,吐吐可愛的小舌頭:「那我自己去吧,哼,這麼凶。」
沈之默獨自一人徜徉在林蔭小道,周圍的靜謐氣氛很吸引人,如果晚上
確實會有夢幻地感覺,而白天的話則顯得清朗多了。林理念確有獨到之處。倒不能一味否定,這種『幾何學』佈局就很不錯,以中心為軸心,兩邊對稱,嚴謹大氣中不失精緻細美。」
他打算呆上十幾分鐘就向夫人告辭,卻聽到另一邊的林蔭道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夫人與客人們的歡笑,原來四周兜了一圈,與他們不知不覺撞上。
兩條道路中間隔著一堵夏樹牆,老籐纏繞,刻意留下來的野草沒過膝蓋。能夠聽到聲音但不能會面,沈之默正要繞過去與他們會合,突然聽克利福德夫人語氣淡淡地笑道:「你說撒加麼?他是我家一位老僕的兒子,從小能詩善畫,我為了培養他的天分,所以把他送到外面學習。」
沈之默差點吐血。他極為聰明,前後事情一下就想通了,原來克利福德夫人是個深有心計地女人,根本沒把他當做平等的朋友看待。當時邀請宴會只是簡單的答謝,也有想籠絡的意思,不過見他做詩能力不凡,就留意下來。這次賞花會請了好幾位當權的貴族,特別叫來沈之默,言辭之中使猴子貴婦在恰當的時機推波助瀾,讓他吟出幾首令貴族改容的古典詩。再隱隱透露這位詩人是自己的家奴,也是自抬身價的作態。試想誰家裡要是有個才華過人的僕人,在某某聚會地時候叫來為大家獻藝助興,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只是沒想到沈之默詩畫雙絕,讓她倍有面子,與各人的言談愈發矜持。
塞尼亞帝國等級制度森嚴,貴族邀請平民參加聚會已是格外的破例開恩,那些平民即使被當做僕人也不會覺得尷尬,反而會很開心——畢竟能夠跟貴族搭上關係。一場莫名其妙的宴會就足夠自己回去吹噓兩三年了。
聽到樹牆那邊又有人追問撒加的事跡,克利福德夫人一一輕描淡寫。述說當年如何發掘到他地天分的往事,口氣中的得意難以掩飾。
「好啊,老子待你以誠,你卻作踐老子,那可怪不得了。」沈之默本要當場發作,覺得小不忍則亂大謀,又想:「先收拾王子,過幾天再說,反正賤貨飛不出我的五指山。***,老子巴巴的趕來獻禮,似乎比她更賤……」
裝做沒聽見那些人的談話,拐往噴泉去叫織蘿緹琳。
美麗的雕塑邊下,兩個人在拉拉扯扯,一個是克勞德,一個織蘿,女僕躲得遠遠的。克勞德腆著臉扯住小姑娘的衣袖很猥瑣地笑道:「漂亮的小姐,離開那個不知所謂的鐵匠,我會讓你過上最幸福的日子,相信我,小姐。」織籮緹琳非常憤怒,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男的敢對她動手動腳,當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冷冷說道:「別碰我!等我哥哥回來你就死定了。」
「哎喲,好火辣的小妞,我想知道你哥哥是誰,他有少校軍銜嗎?」克勞德癡纏不休。
織蘿緹琳咬著下唇說:「我發誓,你會後悔的。」
沈之默踩著平穩的步伐走過去,平靜的表面下早已燃燒起無邊火焰:「我帶來地女人,連個三腳貓也敢調戲,反了,真是反了。在這個世界沒有實力,終究會被人踩在腳下,好吧。你們將要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克勞德背對著沈之默,看見織蘿緹琳露出欣喜的微笑,還以為她回心轉意,暗想女人就是貪戀錢財,嘿嘿笑道:「怎麼樣?想通了嗎?說真地,你比金蓉花還美麗,深深打動了我的心,哦,請原諒我的唐突……」
話音剛落。頭髮被人用力扯住,頭不由自主地向後仰,沈之默在他耳邊輕聲說:「也請您原諒我地唐突,我就是織蘿的哥哥。」
「放開我……」克勞德自恃身為少校,身手不凡,一舉手默念聖光賜福,腳下迸出暗紅色的懲戒光環,想要把沈之默彈開,光芒映得地面土地好像被熔化的鐵水。紅得耀眼。
沈之默只覺光環有若實質,一道道刺進手掌裡面,隱隱作痛,要是普通的話,只怕早就鮮血淋漓了,騎士的聖光法術果然有些門道。他卻夷然不懼,在手少陽經脈催動寂滅功內力,朝對方狂湧過來。
聖光之力和內功一樣,都有粗淺與精深的區別。史詩傳誦中的聖徒往往具有改變自然的神力,一些虔誠地聖騎士會利用信仰的力量讓瀕臨死亡的傷者復活。但是最垃圾的騎士只會治療皮外傷,這就是高下之別。很顯然克勞德的信仰不夠堅定,瞬間被強橫至極的寂滅功壓制,連綿不絕的內力將防禦力量撕成碎片,化做無數根堅韌如鋼的細絲鑽進軀體絞纏每一條神經,懲戒光環「頃」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之默收回內力。把克勞德按進噴泉水池裡面,清涼地泉水浸過口鼻,讓他迅速清醒,繼而感到窒息,不由自主張嘴連灌了幾大口。他想掙扎,可是在沈之默壓倒性的力量之下根本無從抗拒,只過了一下會兒,胸腔便像吹到極限的氣球即將炸裂。
將這傢伙提起,把他的腦袋重重磕在水池邊緣,皮肉破裂。傷口被水刺激,分外疼痛。扭到面前,正對著自己的臉,一字一頓說道:「我想確認一下,你現在後悔了嗎?」
克勞德張口噴出一道含有制裁之力的水箭,倘若被噴中,臉皮要脫掉一半。能把聖光化在水裡做為載體,確實很有實力了。
沈之默不慌不忙,同樣噴出一股勁氣。狹路相逢勇者勝,制裁之力水箭如煙花似的撲散。反激回去,彷彿小石子一樣敲打在克勞德臉上,所幸聖光同源,沒受到什麼傷害,饒是如此,他也嚇得不輕——一口氣吹散制裁水箭的人,強大到什麼程度自己用腦子想想吧!
沈之默容不得他腦子多轉幾個彎道,又把他對著堅硬的大理石雕塑磕了一下,比頭一次重了十倍不止,頭殼險些破裂,罵道:「兔崽子給我記住了,以後不要對我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本來是說「我帶來地女人」的意思,叫得急便省略了其中幾個關鍵詞,克勞德耳朵鳴叫,一個字都聽不到,織蘿緹琳倒是臉頰立即燒紅一片,又羞又喜,就是十四歲生日那天父親送她一座草莓園都沒這麼高興。
沈之默丟下無知愚蠢的少校,拉起織蘿緹琳說:「這地方好看嗎?」
「還可以吧,就是雕塑太多,缺少一些必要的裝飾。」迪亞菲塞爾家族的花園可不比夢幻花園差,織蘿緹琳任由他牽著小手,心裡甜滋滋的說不出什麼味道。
「過一段時間它就要變成垃圾場了。我們回家吧。」
他是個率性而為地人,心中不高興,索性懶得當面告辭,直接找條不與夫人他們相碰的。
回到酒館來不及換掉衣服,馬上找來撒克遜,吩咐道:「給你一天時間,全面查清憲兵隊隊長克勞德的資料,要詳細到他妻子有幾根恥毛的地步,如果少了一根,拔你自己的充數。」
「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伊利達城新一輪恐怖活動正式展開。沈之默赤裸上身斜躺在床上翻閱剛送來的情報,厚厚的十幾頁紙寫得密密麻麻,大小事情鉅細無遺,難得的是最後一頁居然寫著:「根據生理醫生目測克勞德夫人體表毛髮以及她的年齡、飲食習慣、生活環境、性生活和諧程度做出的正確推算,她地恥毛應該在一千八百根至兩千二百根左右,誤差不超過百分之十。」難為這幫暗夜堂的密探了,本是一句戲言,還煞有介事地請來專業醫生做參考評價,不過也從中看出撒克遜的嚴謹和一絲不芶。值得信任。
雖有很多生活習慣以及親朋好友關係俱都寫得很詳細,不過他可不會全部資料都看過一遍,其中有一點是可以用來做為突破點地:克勞德與憲兵隊副隊長雷恩不是很融洽。在表面上他們彼此稱兄道弟,親如一家,根據資料顯示,兩人還是軍事學院同一年畢業的同學,同一年加入軍隊,再同一年進入憲兵隊,這關係可好得沒話說啦。
問題是。兩人其中一點小秘密被撒克遜挖掘出來,副隊長雷恩今年已經三十七歲了,為什麼仍未娶妻?這可值得外人思量,難道他打算把人生奉獻給聖光?難道他喜歡的是男人,為世俗所不允許?其實真相很簡單,雷恩當年在軍事學院的初戀對像如今是克勞德的妻子,克勞德橫刀奪愛,雷恩是個情種,至今不能釋懷。平靜的表面下。兩人不知埋藏著多少仇怨。
「好小子,為了純潔地愛情,相信你會瘋狂的。」沈之默掩卷一笑,叫來西蒙:「替我安排與憲兵隊副隊長雷恩單獨會面。」再交代撒克遜幾句,著他搞定一封模仿克勞德夫人筆記地舊情書和一些可以證明身份地信物。
西蒙領命而去。他們黑暗葵花會雖然在民間風頭正盛,可是當官的對他們並不買賬,沈之默只是小小的城區治安官,與掌握實權的憲兵隊尚有很大差距,能不能順利約到人確實是個問題。不過老大既然發話,做為屬下的西蒙只能盡量想辦法。
向撒克遜打聽到憲兵隊的人員安排以及上班時間。從哈馬爾處支取了兩百銀元的活動經費,興致勃勃地出門。憲兵隊副隊長是不會見他這種沒權沒勢的平民的,花了一點小錢才讓衛兵進去通報,謊稱自己掌握獸人間諜潛入都城地重大機密,打算與雷恩副隊長當面商談。憲兵的本身就是維護安全,若能抓到獸人間諜可算是大功一件。當下表示答應會面,同時不用西蒙特別交代,自動瞞住克勞德,以便獨攬功勞。
約好具體時間,沈之默出現在雷恩的辦公室內。
這個與克勞德愛恨糾纏十幾年的中年人態度十分倨傲,一部威武的絡腮大鬍子,眼角下還有刀笆,寬沿卷邊的大蓋帽放在桌子上,一套深灰色的制服,很有威勢。憲兵原屬於軍隊中的執法單位。嚴格說來,治安隊都得管他們管,怪不得那麼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沈之默也戴了頂小禮帽,一進門摘下帽子看也不看,拇指輕點,那頂帽子便如同在他手裡自動飛起一般,落到十米外角落的衣帽架子上,說不出的瀟灑自如,讓雷恩地眼睛給努直了。
「雷恩先生。我是荊棘鳥城區治安官撒加。」直接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翹起很沒品位的二郎腿。一伸手指,西蒙趕緊給他遞上四個銀元一支的劣質雪茄,掏出笨重的火元素晶核點火器點上,做派倒是挺有老大風範。
雷恩最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耍派頭,鬍子臉馬上變冷,手指頭輕敲著桌面不太客氣地說:「哦,你就是那個傳聞跟魔法部有關係的新任治安官,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地,有個人托我給您帶句話,可是那個人不想進憲兵隊的大樓,她害怕被人看見。」
雷恩最討厭故做神秘兮兮的無聊人士,不耐煩地揮揮手道:「什麼話?說完你可以走了。」
「哦……我想我得事先透露一下那個人的身份……」沈之默吐出一個完整的煙圈,說道:「她是我姑姑的丈夫的哥哥的兒子的同學的父親地表妹,我平時和她沒什麼來往,可是她突然找到我,說了很多話讓我難以拒絕。對了,她姓葛裡菲茲。」
雷恩的眼皮不經意跳動了一下,待抬起頭來,立即變為若無其事,淡淡地應了句:「是麼?有什麼話就快說,我還等著去檢查十四日的軍事採購物品。」
「這位夫人說,整整十七年了,她每一天都在想念石牆後第三棵櫻桃樹下發生的往事,呃……好像還有什麼,我腦子不清楚,記不住。哈哈,雷恩閣下,請您多多原諒,我不打擾您了,這就告辭。」沈之默撣掉煙灰,瀟灑地拍拍屁股走人。
一剎那間,雷恩臉色變幻數次,由白變紅,由紅轉紫。由紫成青,再由青變為如同塗了堊土似的蒼白,不知不覺拗斷手裡的鵝毛筆,墨汁濺滿文件。見沈之默前腳即將跨出門口,他的胸腔突然不可抑制地升騰起一團熾烈地火焰,急急地起身叫道:「撒加先生,請等等,那位夫、夫、夫人……她還說了什麼?」
「不好意思,忘了。」沈之默轉身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準備替他掩上門口。
「等等!」雷恩心中大急,顧不得禮儀姿態,一個箭步登上桌子選擇最直接地路徑,朝門口猛撲過去,又勁又急,好像餓鷹撲食,勢必要把這位古怪的客人留住。
沈之默適時開門,看準來勢,門板迎向他地臉頰,表情十分到位地愕然笑道:「雷恩閣下。還有什麼事嗎?」
雷恩心急失神,動作又快,眼見對方已經開門,卻無法收勢,「砰」的一聲,鼻子準確碰上門板。沈之默心道:「怪不得他的初戀情人看不上他。」
擦掉慢慢滲出的鼻血。臉色已變得十分尷尬,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對良久雷恩才擠出一句話:「撒加先生,那位夫人她都說了些什麼?」
「唔,唔,那種莫名其妙的廢話我哪裡記得住?這樣吧,您先去檢查軍事物品,等我回家後慢慢思索回憶個一年半載,或許就記起來了。」沈之默裝傻地樣子讓西蒙心裡暗暗好笑。雷恩焦急起來。一把抓住他拉進房間裡面,叫道:「不行,你一定要跟我好好說清楚!」
言語中提及那位姓葛裡菲茲的女士正是雷恩的
年輕時性子溫柔,皮膚像牛奶一樣白皙,追逐者甚多也曾有過一段美好時光。至於「石牆後第三棵櫻桃樹下」發生過什麼,除了當事人卻沒誰知曉,撒克遜在克勞德家附近調查時有鄰居回憶說他們夫妻吵架曾經提過,隱隱還有雷恩的名字。克勞德夫人非常傷心,這麼一來便很容易猜測得出是當年的情感糾葛。沈之默再言語試探。很快套出憲兵副隊長的真實想法。
看他情緒毫無保留的激動,資料上顯示打三十七年光棍因為別人的妻子而不肯結婚,果然不假,這樣至情至性的男人確實已經很難找了。
沈之默突然喝了聲「喂!」聲音低沉悅耳,拖著長長地尾音震動旁人耳膜,西蒙的心臟彷彿被狠狠敲打,不由自主劇烈跳動一下。雷恩則不自覺地看向他,兩人目光相接觸,沈之默立即放出《九陰真經》上所載攝魂術,籠罩他的精神。
「幹什麼呢?」雷恩不悅道:「那位女士到底對你說過什麼話?」
沈之默暗自歎息,這人全身上下包裹著一層肉眼看不見的聖光,信仰力量非常巨大,攝魂術無法侵入,反激回來險些刺激自己精神錯亂,便不敢隨便再試,道:「本來我勉強還是記得的,不過被你這麼凶巴巴的一嚇,偏偏就什麼就記不住了。」轉頭對西蒙笑道:「哎呀,雷恩閣下官威好大,不說我們這些普通市民,就是葛裡菲茲女士見了他也不敢說話呢,怪不得,嘿嘿,相戀幾年的初戀情人卻跟別人跑了。」
雷恩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最後終於平復下來,顯是愛戀舊情人的念頭佔了上風,頹然坐倒,低聲道:「是的,她不愛我,她不愛我……」
「不,您錯了,葛裡菲茲女士有一些心裡秘密的話語要對您說,相信您聽了以後想法會有所改變。」
雷恩了一把鼻涕:「你和葛裡菲茲是什麼關係?」
沈之默從懷裡掏出一把缺了十多個齒地木梳遞過去:「葛裡菲茲女士怕您懷疑我的身份,托我轉交給您。我麼,是她的表叔,目前她唯一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了。」倒是毫不客氣裝起長輩來了。
那把木梳年代久遠,邊緣被磨得光滑,其中一兩個地方還有發霉的痕跡,中間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心形圖案,齒上纏著兩根細細地棕黃色髮絲,雷恩的眼睛一下放得極大。劈手奪過木梳,緊緊攥在手裡仔細端詳,呼吸極其緊迫,好像那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片刻不肯離手,那是他多年前送給舊情人地禮物,十七年來朝思暮想,怎會忘記?
木梳是撒克遜偷來的,整整觀察一個晚上。因為沈之默交代的時間太過急迫,動用大量人力物力,費了老大功夫才弄得到手。木梳藏在克勞德家儲物室的一個小木匣內——女人即使嫁了丈夫,也會由於微妙的少女時代情結而保留一兩件昔日感情見證的信物。
沈之默說:「我前幾天去侄婿克勞德先生家做客,葛裡菲茲丈夫不在身邊的時候,她抱著這柄木梳失聲痛哭,我便安慰了她幾句。她得知我剛當上荊棘鳥城區地治安官,托我向您帶幾句話。」
雷恩早已陷入對往昔甜蜜的追憶當中,頭也不抬地說:「為什麼……」
沈之默心想你是英雄還是狗熊就在這個時候了。笑道:「葛裡菲茲對當年地選擇非常後悔,丈夫克勞德性格暴戾輕浮,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回到家後對她非打即罵。葛裡菲茲早已厭倦這樣的生活,期盼您能拯救她卑微的靈魂。呃,這是她寫給您的一封信,當時情況有些緊迫,寫得很潦草。」遞過去一封偽造的書信。
雷恩迫不及待打開看了,手指克制不住的顫抖。信寫得很亂,「湯米(雷恩的暱稱)。你能救我嗎?我厭倦了,我要脫離克勞德這個魔鬼,你能給我一個溫暖地港灣嗎?要知道,十七年來我片刻也未曾忘記當年的快樂日子。愛你地葛裡菲茲。」其中一兩個字墨水湮開,似乎是被淚水打濕,雷恩的心頓時彷彿被刺刀宰割般劇痛。
倘若仔細觀察的話。字跡並不如何神似,只是雷恩與舊情人雖然這些年來見過幾次面,但跨越十七年的記憶,對愛人字跡印象已不太深刻,難以分辨真偽,又有木梳佐證,再無懷疑。
「葛裡菲茲托我轉交的東西已經交給你了,下面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想我應該告辭了。」沈之默又來一次欲擒故縱。
雷恩絲毫不覺被玩弄於股掌間,又是莫名的震驚。又是瘋狂的喜悅,足足呆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把拽住他說:「對不起,撒加先生,您暫時不能離開。」
「為什麼?葛裡菲茲托我的事已經辦完了。」
「能不能再等一下?」雷恩幾乎便要哀求了,言辭懇切地說:「您是葛裡菲茲的表叔,應該明白她內心地想法,她究竟要我怎麼做,能說一下嗎?」
沈之默接過情書匆匆掃了兩眼,說道:「哦。她丈夫對她不好,十七年來一直活在痛苦與悔恨之中。實在令人驚訝。」
「是啊是啊,我應該怎麼辦才好?」
沈之默轉頭四看,低聲道:「您這個辦公室足夠保密嗎?」
雷恩趕緊關好門口:「沒事,您有話儘管說,不會有人知道的。」
「葛裡菲茲想和她的丈夫離婚,可是在帝國法律來說,婦女若沒有充分的證據,比如丈夫犯下叛國通敵等大罪,是不允許主動提出離婚的,因此她心裡十分苦惱。您說有什麼辦法可以令她成功離婚轉投您的懷抱?」
雷恩被最後「懷抱」兩個字極大地刺激了,興奮莫名地說:「那,那您說呢?」
沈之默裝做苦惱地撓頭:「是啊,到底她怎麼才能離婚呢?目前我們探討這個話題顯然不太合適,可是葛裡菲茲又急切想回到您的身邊度過生命餘下的時光。」
雷恩差點把自己的絡腮鬍搓光,陪著一起長吁短歎,情書和木梳看了一遍又一遍。
西蒙突然不經意地說:「當夫妻雙方的任何一方死亡,婚姻就會失去效力,女方可以等待一年以後另行選擇對像重新尋找自己的幸福。」
沈之默應道:「是啊,可是克勞德先生身強力壯,今年才三十七歲,他要死的話起碼也得好幾十年呢。」
雷恩咬了咬嘴唇,想說什麼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西蒙趁熱打鐵道:「克勞德先生對葛裡菲茲女士如此歹毒,他活在世間真是禍害,平白糟蹋了葛裡菲茲女士貌美如花的青春歲月,可惜,真是可惜,他怎麼就不早點死呢?」
雷恩驀然下了決心。從抽屜裡拔出一
的寬刃短劍,怒道:「我去殺了克勞德那雜種,拯救姐!」
沈之默心裡樂開了花,嘴上卻不動聲色地說:「且慢,雷恩閣下,您想過後果沒有?」
「還有什麼後果?」雷恩凶狠地說:「大不了殺他之後上絞架!我為了葛裡菲茲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這樣一來,葛裡菲茲失去了她地愛人,她活在世上無依無靠。沒有吃的穿地,只能在貧民窟裡生活,受盡別人的白眼,唉,真慘,可惜我卻不能幫她。」
雷恩渾身的怒火旋即冷卻下來,宛若被閹割的雄雞,耷拉著腦袋說:「我……得不到葛裡菲茲,讓我死了算了……」
西蒙繼續在旁邊火上澆油。陰險地說道:「不能明著殺克勞德,還不能暗殺他麼?只要沒人知道是您干的,那麼等一年之後葛裡菲茲女士,哦,不,那時應該稱為雷恩夫人了,改嫁給你,誰都不知道其中的曲折過程,你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多好啊。」
沈之默心道:「不愧是信仰聖光的騎士。真夠歹毒。」
雷恩忽哀忽喜,沒幹掉克勞德,自己先要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了,笑道:「您說得對極了。」
沈之默說:「為了葛裡菲茲,我們必須做出一個周密地計劃,殺死克勞德之後。您有把握控制憲兵隊的局勢嗎?嘿,看您根本沒想過這方面地問題,我們就商量商量吧。伊利達城有四個憲兵隊,您的隊伍負責治安方面的事務,總共四十人,克勞德結交大臣官員,根基深厚,隊內大權獨攬,您根本沒有可趁之機。下面我們要說說他如果死後將會發生的事情,憲兵隊發生混亂不可避免。但只是暫時性的,軍部會有可能立即派遣新的隊長,這時您必須以強力手腕鎮壓下來,您到底有多少親信?」
「有十個,他們都是跟了我十年以上的好兄弟,絕對不會背叛我。」
沈之默笑得像是給雞拜年的黃鼠狼:「根據情報顯示,下午四點鐘克勞德先生將會去軍部呈交文件,他隨身只帶兩名隨從,這時你要以可靠的名義召開憲兵會議。命令所有人參加,再讓你地人解除其他人的武裝。然後宣佈暫時代理隊長一職,具體怎麼做還需要我說嗎?」
「可是,克勞德老雜種要是回來怎麼辦?」
「那時他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雷恩閣下,為了葛裡菲茲,你一定要成功,事宜早不宜遲,馬上開始部署吧。」
雷恩頭腦發熱,再也顧不得其他,熱血沸騰道:「好,聽您的。」
……
三個小時後,埋伏在桐樹街的奧布裡一行人等到了克勞德。
憲兵隊的隊長很好辨認,他和兩名隨從分別騎乘駿馬,馬頭有憲兵徽章,馬鞍則是藍綠色的軍隊條紋,馬上乘者制服鮮明,連隨從也是一般的趾高氣揚,行人見了無不躲避,免得被撞死撞傷可要不到賠償。
桐樹街不是繁華的商業街,路人不多,只有兩三個老頭在路邊躺在椅子上曬太陽。
奧布裡和麥格尼帶著五六個身手還算不錯的刺殺高手偽裝蹲在街邊看報紙,見到克勞德頓時飛奔過去,橫在路中間大聲嚷道:「克勞德,你這個雜種強姦我地妹妹把他逼死,我今天要找你算賬!」
他表面穿著襤褸不堪的罩衫,其實裡面是結實的皮甲,腰間左右各一把短劍,腳上是鑲嵌堅硬金屬的馬靴,一踢就能致人於死命。麥格尼依舊手握戰錘,壯碩的五短身材呈現出一往無前的氣勢。
克勞德猝不及防,匆忙下猛拉韁繩,馬蹄高高揚起,罵道:「你是什麼人,找死嗎?我什麼時候強姦你妹妹?」
各位街坊鄰居聽到爭吵聲,紛紛打開窗戶朝外面張望。
奧布裡怒火沖天:「你強姦我妹妹還敢不承認,我被你害得家破人亡!聖光在上,制裁他們吧!」得益於向沈之默拍馬屁練出來地厚臉皮,演技極佳,險些就要聲淚俱下了,圍觀者無不動容,紛紛指責憲兵隊行兇作惡。
克勞德當真莫名其妙,壓下怒氣說:「我公務在身,懶得理你,快讓開,不然我把你關進監牢。」
「好啊,逼死我妹妹,還要連我也不放過,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狗雜種,我和你們拼了!」奧布裡飛身撲上,雙手瞬間出現兩把短劍,一把滿是尖銳鋸齒,一把鋒利無匹,閃爍駭人寒光,絞向克勞德的頭頸。
麥格尼狂吼一聲,戰錘砸在地上,青石板地面變成龜裂紋朝外擴散,氣勢蓄得滿滿當當,再砸向跟在後面的兩名隨從。其他人也都拔出武器湧了上去。
混在人群裡面冒充路人的血鴉堂成員唯恐天下不亂地叫道:「對,對,打死他們!這些該死的貴族搶走我們的財富,逼死我們的女人,要給他們一點教訓了!」頓時群情激憤,眾位街坊鄰居都在亂喊亂叫。
克勞德匆忙之間拔出長劍,連著馬匹,爆出一團激烈旋轉的紅光,招架住奧布裡。這是聖騎士為聖光奉獻而特有的技能「鮮血聖印」,將神聖的能量灌注全身,能在攻擊當中對地方造成大量傷害,同時自身也會受到傷害反噬作用。
鮮血聖印地威力超出想像,奧布裡身在半空無處躲閃,只覺心肺都快要被震碎了,噴出一口又腥又甜的鮮血,翻滾著身子,鋸齒劍往下順勢一帶,刺入馬的頭部。
克勞德驚怒交加:「居然敢殺我的馬,你死定了!」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憤怒多久,麥格尼一記重錘砸在他身上。
血鴉堂人多勢眾,彼此之間練習過刺殺配合,懂得互相牽制的道理,克勞德雖然身為強橫無比的聖騎士,可惜養尊處優多年,一身功夫早就撂下,又沒裝備護甲,哪裡當得起他們圍攻?
還待反抗,奧布裡的鋸齒劍已經穿進他的大腿,再抽出來,鋸齒上帶出一大堆模糊的肉渣。克勞德嘶吼一聲,軟軟栽倒。混在人群裡地血鴉堂成員叫道:「打壞人啊!」眾人一擁而上,揪住餘下兩名隨從拳打腳踢。
麥格尼一記打昏克勞德,趁著混亂架起他登上準備好的馬車急急一道煙走了。
現在,沈之默要做地就是等待雷恩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