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所衛兵已經恢復每日巡邏制度,由羅丹分派任務,責哪個時辰,哪條街道,都劃分得一清二楚。
羅德尼則帶著他黑火之劍的部下與舊日老大魯伯特進行談判,不過根據傳回來的消息,談判效果不是很理想,魯伯特堅決要返回勞倫斯公國從事顛覆性活動,還試圖煽動幾個意志不堅定的成員。
金鉗子會的行為收斂了許多,治安環境的提升引起的良性反應,是客人比以前要多,甚至有個七十多歲了還來嫖娼的老頭也稱讚說錢袋不會不翼而飛了,老闆們都很高興,隱隱覺得那筆昂貴的管理費還算值得。
奧布裡的任務是收服春水街剩餘的幾個黑幫,前日他和麥格尼等人在一條小巷遭到毒蛇幫的襲擊,傷了好幾個人。沈之默希望黑暗葵花會得到鍛煉,不打算自己插手,如果奧布裡連一點小事都解決不掉,那麼他成立黑暗葵花會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這段時間他與織蘿緹琳接觸得少了,聽說小姑娘很不高興。而泰瑞希爾呆在鑲金薔薇的房間研究血月之心,進入閉關狀態,一直沒有出過門。
過了幾天,政務官弗納爾帶著五六個士兵在治安所找到沈之默。衛隊已經出去巡邏,治安所裡就剩下沈之默一人。
弗納爾一身氣派的暗青色長袍,馬靴擦得油亮,胸前的紋章閃閃發光,倒背著雙手在治安所裡轉了一圈,嘖嘖讚歎道:「哎呀哎呀,一個月沒來,治安所比以前好多了,你看這桌子擦得比馬桶還乾淨。衛兵們都出去巡邏了吧?比野狗還勤快啊。撒加先生真是管教有方,以前的治安衛兵可是懶得要死。」
沈之默陪在旁邊笑道:「還不是多虧了弗納爾先生的大力?我也沒什麼本事,也就混口飯吃罷了。」心想:「你小子敢當面諷刺,不給面子是麼?走夜路可得小心些了!」
弗納爾當即面色一沉,冷冷地說道:「撒加閣下,帝國首都的安全防衛事務,也能是混口飯吃的?我看你一個月來倒是囂張跋扈得緊,把春水街弄得雞飛蛋打,怨聲載道。每天都有十幾份投訴扔到我面前,全是說你如何如何壓迫普通店舖生意的事情,這點你又怎麼解釋?」
事實上政務官與治安官乃是平級地職稱,弗納爾在荊棘鳥城區混了將近十年,好比地頭蛇一般,隨便到哪吃喝都不用帶一毛貨幣,振臂高呼就是從者如雲,又怎會把沈之默這個愣頭青放在眼裡?
沈之默愕然地攤手:「弗納爾先生何出此言?莫非是聽了小人的攛掇?」
「前天是每月收稅的日子,我在四周走了一圈。竟然只收到四成稅費,很多店主都說把錢花在交納所謂『治安管理費』上了,少則三百五百,多則上千,根本就沒餘錢交稅!還有香奶爾那家店,你竟然巧立名目,罰款五千,那個妓女的從業證明就放在我辦公室,你竟然利用職權之便強行帶走那名妓女,這成什麼樣子?」
沈之默笑道:「治安管理費也是為了街道的平安。哪能不交呢?你看我一個月才八十銀幣薪水,想買幾十斤鮑魚吃宵夜都不夠錢。還有雪茄啊什麼的,都是用來提神的,你想,沒有精神、餓著肚子的話怎麼巡邏?無奈之下,只好叫大家湊份錢給我補貼補貼了。」
弗納爾換了副面孔。和顏悅色道:「撒加閣下,這幾天的事我也不想追究,關鍵是要有個度。我們都是為帝國繁榮富強而努力地同事,以後大家一起補貼,共同提神,你說是麼?從今以後,治安管理費的收入,我們八二分成怎麼樣?我八你二,我決不會向內務部舉報你的行為。」
沈之默心裡暗叫:「好傢伙,好大的魄力。一張嘴就要拿到八成的利益,果然是斂財高手,這樣的人才我沈之默只有佩服。」開始盤算怎麼對付他的法門,嘴上卻佯做為難道:「弗納爾先生,這個……實在太少了吧?要知道我手下還有很多衛兵等著開銷用度呢。」
弗納爾在選舉現場見過沈之默的身手,但他既不是武士,對戰鬥一道沒有直觀的印象,以為帶了五六個士兵,再強地人也能對付。便有峙無恐起來:「撒加先生,你要知道。這件事我可替你擔著很大風險哪。上頭查問的時候,要不是我極力勸說,只怕你就要被當場撤職了,這八二分成,應該還算合理,你說呢?」
沈之默努力爭取自身應得的利益。爭辯道:「弗納爾先生,我和屬下衛兵都出了好力氣啊,你看牆角還殘留著前幾天與歹徒搏鬥留下的鮮血呢,他們為這件事受了傷,起碼應該有一些報酬,不然長久下去,大家的心都涼了。」
弗納爾一下惱怒起來,惡狠狠地揪起沈之默的衣領,像一頭被觸犯尊嚴的雄獅,冷笑道:「撒加先生,你們出什麼力氣?把春水街搞得一團糟還要老子出面擺平,也叫出力?我七你三,另外給每個受傷的衛兵發十,不
元做慰問金,總夠顯示我的誠意了吧?老子警告你,舉!」
沈之默長這麼大,一輩子沒被人拎過衣領,倒被愣頭青弗納爾撥了頭籌,苦笑道:「能不能讓我和手下們商量商量?您知道他們親手做過的事總有十二分地期望,如果出了變故不安撫安撫,只怕會激起嘩變。」
弗納爾重重哼了一聲,丟開他,說道:「為了帝國和聖光的榮耀,我們都是同僚,更要精誠合作,你放心,其實錢到我手我並不會挪用一分,全部是用來打點那些內務部老爺的,順便連你的名字也報上去,他們一高興了,給你升個司令官,又或者調到哪個市鎮作威作福,還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我弗納爾還能佔你便宜不成?」
沈之默一臉諂媚的笑容:「弗納爾先生說地對,說的對。我光顧著自己胡鬧了,偏沒想到這層利害干係。你放心,我馬上做一張報表,所有銀幣來源全都要寫得一清二楚,絕無半點疏漏,按照你七我三地比例,明天就派人送錢過去,內務部部長那裡,您可要多替我說幾句好話。」
「你果然上路。不枉我費那麼多口舌。」弗納爾袖袍一揮,大搖大擺走出門外:「明天準時送錢過去,如果我沒有看到錢,那麼你應該知道後果。」
這話頗有當初沈之默恐嚇下人的氣概,對此他也只能報以苦笑。
送走猶如縣太爺一般的弗納爾後,在楓樹街巡邏的衛兵也返回了,立即派人去酒館叫奧布裡前來報道。
聽了沈之默的描述,奧布裡無比憤怒,拔出刀子就要去找弗納爾拚命。大聲叫道:「狗娘養的,敢來我們治安所撒野,還要分去八成的錢,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阿爾瓦有點小聰明,忙拉住他說:「等等,沒看到撒加大人有話要說嗎?」
奧布裡做足姿態,表夠忠心,才坐下來笑道:「老大,你為什麼任弗納爾耍橫?治安官和政務官平級,他要管也不管不到我們這裡。再說,換做是我在現場,非用匕首把他肢解成八個部分不可。我們根本用不著怕他,難道您真打算送錢過去?」
「弗納爾這只臨死的螞蚱還能蹦達出我地手掌心?」沈之默抬手做了個手勢:「我不過是作弄他罷了,讓他站得高也跌得重,開始希望越大。等下失望也就越大,這麼強烈地反差下來,他以後還敢在我面前放屁?到時候我要他吃屎喝尿他都不敢不從。」
「那……」奧布裡小心翼翼地觀顏察色,保證拍馬屁不至於拍到馬腿上,笑道:「依老大之見,我們應該怎麼下手?」阿爾瓦則觀察奧布裡,務必爭取每一秒時間都用來學習他的溜須技巧。近來撒加的威勢越來越大,就連在跟前開口說話都嫌困難,這個奧布裡居然還能談笑風生,真乃奇異人也。
「讓暗夜堂負責人撒克遜在日落之前全面調查弗納爾的家庭地址、住宅情況、家庭成員、生活起居。你們晚上就帶著人找他不在場的時間過去鬧鬧,就算是前期警告,如果那小子明天還不趕過來賠罪,你們就拿他的妻子兒子開刀。」沈之默本來要想個曲折離奇的計劃慢慢折磨弗納爾,可是想來想去,發現憑自己心計實在不是那塊料,只好使出最直接最冷酷同時也是最有效的暴力手段。
奧布裡捂著臉尖叫道:「天啊!老大英明!您睿智地話語就像一隻掌控命運地大手,撥開被黑暗雲霧遮蓋地天空,聖光鋪灑下來。令我茅塞頓開,太妙了!太絕了!我對您那仰慕、尊敬的情懷。好像黑雨叢林雨季的雨水,連綿三四個月沒有一天能夠停息,又如同氾濫期間的瑪瑙河,貫穿了整個伊利達城……」
如此嚴整的排比句和精美的修辭語法還有誇張的比喻,不光沈之默聞所未聞,讀過兩年工匠技術學校熟知三十六個字母排列順序的阿爾瓦也瞠目結舌:「奧布裡先生,在您的面前,就連最具文采地吟遊詩人也會羞憤得當場嚼舌自盡,那如古體詩般優美的詞句……天,您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
沈之默不為所動,卻想到另一層關係,說:「你常年混跡在傭兵團裡無所事事,從不看書,在哪學到的?」
在老大嚴厲目光的威逼下,奧布裡只好舉手投降:「泰瑞希爾給織籮緹琳講解帝國歷史,曾經引用了第三十一任首相讚美當時教宗的話,我記了下來,後面那兩句是我苦苦思索幾天自己加上去。」
「編得不錯,你很有潛力。以後我們會加入上流社會,到時候你拍馬屁地才能一定會大放光彩。自己想一下,要多加練習,下次如果克利福德夫人再邀請什麼貴婦人宴會,我會考慮帶上你。」
奧布裡雙目放出難以抑制的光芒:「老大,你是光,你是電,你是唯一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