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住局面,沈之默心情大好,說:「拿錢來就好說話了,我是個很善良和藹可親的人,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罩紗燈,平時養養什麼小貓小狗,見到血就頭暈。你居然拿血來嚇我,當我好欺負是嗎?你媽從小怎麼教育你的,不懂得尊重別人的習慣嗎?叫老子怎麼和你好說話?」
羅德尼艱難地辯解:「這……這血是被長官您打出來的……」
沈之默說:「你也知道,我打你就出血了,我叫你給錢你怎麼不給?」
「給給給,那是一定要給的,長官吩咐的事,怎麼能不照辦呢?」
沈之默鬆開他,反手負到背後,大模大樣地在辦公室裡踱了一圈步子,裝出獨孤求敗那種意興蕭索的神氣給衛兵們下達命令:「把所有人都監控起來,哪個不服氣,先讓他試試劍鋒有多銳利,羅德尼,我們是不是該協商一下如何解決問題?」
冷不防羅德尼腳下一滑,飛快地翻身,拾起長劍向著沈之默後腦劈下,就算你格得開鬥氣,那麼劍刃又如何呢?眾人一陣驚呼,治安官後身空門大開,沒一點防備,這下是免不了要命喪當場了!哪想得到黑火之劍佯做服軟,竟這般陰險狡猾,羅德尼既然修得出鬥氣,精神一定堅韌之至,身體上小小的痛苦對他來說不過如過耳浮雲。
沈之默聽風辨位,用不著眼睛去看,右手食中二指斜斜向上,穩穩夾住劍身,正是江湖人人聞之色變的「靈犀指」功夫。
長劍鉗在他手裡好似鐵鑄,羅德尼雙手抓持劍柄,二頭肌高高鼓起,竟不能移動絲毫,心中驚惶可想而知,急得額頭青筋一根根跳了起來。
「兩根手指就能夾住劍刃?不是開玩笑麼?還是撒加長官故意花錢請羅德尼來配合演戲?」事情太過玄妙,眾人大眼瞪小眼,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只有獅鷲騎士羅丹眼光最好,暗想:「撒加身上沒有任何魔氣、鬥氣湧動的跡象,單靠鍛煉就能把身體技能鍛煉得超乎常人,我看三五個血獸人等閒也不是他的對手。如果讓他修煉魔法或是鬥氣,那麼成就更不可想像。」
血獸人是個嗜血的殘暴種族,身材魁梧,力大如牛,以殺戮和掠奪為樂趣,他們組成的步兵,是大陸上公認最強悍的陸地兵種之一,單是一個血獸人就可以輕易撕開人類一個小隊兵力的防線,羅丹用血獸人來換算撒加的力量,已經很客觀了。
沈之默轉身點中對手的肩井穴,內力通達經脈深處,羅德尼使不出氣力,頓時握不住劍柄,兀自氣喘吁吁地瞪著他。
「你有點骨氣……」沈之默摸著下巴說:「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我還是挺欣賞你的。但在治安官的視野內,不允許有不服從管教的人出現,你若是願意配合,我可以考慮不把你吊死示眾。」
羅德尼索性閉上眼睛不予理會,一副任憑宰割的樣子,反正老子敗在你的手裡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您看著辦吧!
沈之默笑道:「不說話嗎?那好得很。來人,把他的同伴全部抓起來,每隔十分鐘殺一個。」朝奧布裡使了個眼色。
奧布裡會意,提起一個倒霉鬼拖出門外。眾人見他們竟要下殺手,頓時群情激憤起來,但已然棄去武器,手無寸鐵,衛兵們刀劍架在頸上,誰也不敢動彈。
奧布裡不等那人反應,先在他大腿戳了一刀。那人吃痛不過,高聲慘叫,奧布裡馬上摀住他的嘴巴笑道:「小兔崽子,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長得太醜了?」
辦公室裡面的羅德尼只聽到室外同伴高亢的慘叫聲嘎然而止,顯然已經遭到毒手。他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長長歎了一口氣,說:「撒加先生,你贏了。要什麼條件就直說吧,我不會拒絕,只要求閣下保證我手下的安全。」
「你知道我並不喜歡討價還價。」
「不,這只是唯一的條件,只要您答應,什麼都好商量。」羅德尼的聲音非常冷靜。
沈之默揮揮手:「羅丹騎士閣下,你們都出去,記得把門帶上,我想和羅德尼先生單獨談談。」
「羅丹?」羅德尼的眼簾輕輕一跳:「他不是皇家獅鷲騎士團的成員嗎?要早知道有獅鷲騎士在場,我就不會這麼莽撞了。」心中更想:「羅丹的風暴戰錘可說是獅鷲騎士中的佼佼者,聲名遠揚,上次謠傳說他參選本城區治安官,沒想到竟給這人當手下,而這人的武技,委實令人驚怖,早知道我犯不著為香奶爾出頭,他們選出來的治安官也不是一味貪財好色。」
待眾人離開後,沈之默以手做扇,扇開充盈鼻端的血腥氣,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羅德尼那顆青腫難堪的腦袋,拿出專管情報刺探工作的暗夜堂準備好的資料,說:「聰明人不說廢話,黑火之劍,成立於四年前,組織頭目魯伯特,助手羅德尼,成員五十七人。魯伯特原是勞倫斯公國首都錫得尼城監獄長,因為妻子與司法部部長通姦,一怒之下私放所管監獄的囚犯,率領同伴逃到伊利達城尋求庇護。適值錫得尼城主教被殺事件,教廷向帝國施加壓力,兩國關係趨於微妙的對峙,勞倫斯公國不敢私自派遣軍隊追捕。黑火之劍輾轉來到春水街淪落為街頭流氓幫派。羅德尼,你原是瓦特伯爵的貼身衛兵隊長,跟手下衛兵起了爭執,錯手殺人被投入監獄,對麼?」
羅德尼說:「這些情報其實算不上秘密。每一任城區治安官都調查得清清楚楚,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你是條好漢,我不為難你,自己說吧,這件事情應該怎麼合理解決?別以為帝國會仍舊縱容你們的行為,目前根據軍部的消息,因為帝國將與獸人達成停戰協議,勞倫斯也想方設法與教廷和解,他們一旦談妥,勞倫斯勢必要求帝國將你們遣送回國,越獄可是重罪,你們都等著上絞架吧。」沈之默先是一番信口開河的恫嚇。
羅德尼嗤之以鼻:「是麼?謠傳了四五年,帝國與獸人至今也沒簽署停戰協議,邊境戰事不斷,又算得上什麼?」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千萬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是個講究禮儀的斯文人,最討厭別人不懂禮貌了,以前有個傻瓜在我面前罵了句髒話,你猜結果怎麼著,他的三十二顆牙齒都不見了。好,繼續我們的話題,你說你們能在春水街呆很久嗎?」
羅德尼微微露出一點傲氣:「我想不出意外的話,三年內春水街會成為黑火之劍的私人區域。」
「操你娘的!」沈之默當場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多強壯的一個勇士,可惜就是患上了妄想症。想知道為什麼嗎?首相和軍部爭權奪利的局勢逐漸明朗,荊棘鳥城區首先是他們的必爭之地,既然這樣,就必須把春水街抓在自己手中,而你們這些毒瘤,即使沒有我,遲早也會被剷除。」
羅德尼顧不上去憤怒被他的羞辱,「可能麼?為什麼我們沒有收到消息?」
沈之默哈哈大笑起來:「連勞倫斯的逃犯也能知道帝國內幕的話,那麼還有什麼機密可言?不出十天,你和你的手下將要被驅逐出境,哦,不,沒那麼好的事,首相的手段嚴厲得很,那些尊敬你愛戴你的夥伴們都要被剝光衣服在恥辱柱上釘死,無聊的人們朝他們的屍體扔石頭吐口水,還會說:看,這就是叫做黑火之劍的孬種。」
「不,不!」羅德尼高聲咆哮:「你不能誣蔑黑火之劍,它是我心中至高無上的榮譽!」
「可惜得很,我可不想呆在烏煙瘴氣的春水街,如果把你們的頭顱交給首相,相信他會升我的職,你說呢?」
羅德尼一是重視團隊榮譽,二是在乎同伴生命,剛才聽到聲音,以為已經被殺掉一個,這時沈之默聲稱將要全部殺他們,毫不懷疑,眼看所有的一切都會失去,頹然道:「長官先生,請你放我一條生路。」
「另外我還知道,你和組織的領導魯伯特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是麼?」
羅德尼唯有報以苦笑:「長官大人都知道了?」
「你內外交困,維護到現在還沒有滅亡,真是怪事,而且竟不自知,跑來我的治安所攪擾,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沈之默說:「想讓你的組織和兄弟們免去覆滅的命運嗎?」
「長官大人請直言。」
沈之默臉上泛出聖潔的光輝:「效忠於我,你們會得到安全和自由,你們的生命不再受人脅迫,你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羅德尼愣愣地看著他。
沈之默等了半天,對方竟沒有一點反應,念完《光明大教堂聖詩集》裡面的句子,朝門外吼了一嗓子:「奧布裡,十分鐘已過,再殺個蠢豬試試刀鋒。」
羅德尼再也無法可想,遲疑道:「好、好吧,我同意撒加大人的提議。」
「發個誓言給我聽聽。」
羅德尼一咬牙,拔出長劍單膝跪在地上,左手中指、無名指在劍刃邊緣一劃,割破表皮,然後把鮮血按在自己的雙眉中間的印堂——這和中國的歃血為盟是一個道理,把自己中指、無名指的血塗在腦門,表示永不違背誓約。按著劍柄低聲道:「羅德尼發誓效忠撒加先生,永不變心,如有違背,便墮入地獄受烈焰焚燒。」
沈之默聽他語氣真誠,笑道:「很好,你不愧是鬥氣劍客的典範,我應該呼籲所有人都向你學習,這種奉獻自我的精神真是不多見了。下面,該主動說明一下你們黑火之劍的情況了。」
「我們都是亡命之徒,沒有人怕死,幾年下來在春水街直接控制六家酒館,另外十九家妓院等店舖每個月都向我們交納費用。但是魯伯特先生執意要返回勞倫斯公國從事顛覆活動,我們不肯,於是產生分歧。幸好很多我的兄弟都是當年監獄重犯,不願回去,這次來的三十多人便都是我的人。」
沈之默拉開門口,說:「去對你的手下宣佈剛剛做出的決議吧,我期待著看到他們表情的變化。」
太陽西沉,夜幕漸漸降臨,沈之默籌劃已久的黑暗王國終於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