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清惠輕輕點頭,說道:「此際是我慈航靜齋自地尼祖師立派以來最大的危機,此次之前,我慈航靜齋一隻秉持天下正道,對抗魔道,雖有下風,但是最後無不反敗為勝,但是此次與之前都截然不同,我慈航靜齋此次劣勢,已然無法彌補,天下大勢已經明瞭,妃媗對此應該是心中有數!」
師妃媗見她神色肅然,心中凜然,想到此番下山,本是擇取明君,輔佐其平定天下,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沒想到事與願違,下山以來,處處受挫,不獨是與陰癸派的爭鬥中處在下風,而且天下大勢早已經超脫了她的掌握,或者說,從來就不曾為她掌握過。
師妃媗神色黯然,幽幽說道:「妃媗無能,辜負了師傅的期待,此番關中,大唐所統治的根基所在,那些世家大族已經人心浮動,不少的世家大族已經是暗暗地聯繫江南,大唐氣數,依然是日落西山,難以為繼,北有突厥威脅、竇建德舊部作亂,南有江南大夏虎視眈眈,秀寧公主再是厲害,也是難以堅持下去,失敗是遲早的事情!」
李唐皇帝雖名義上是李世民遺腹子李乾承,但是李乾承不過是乳臭未乾小兒,李淵自長安之變後,身體孱弱,養在深宮,更兼經過了當初長安巨變,李建成兄弟廝殺,膝下嫡出三兒均去,後來庶出地兒子也是盡數殞命。喪兒之痛更讓他心中悲痛鬱悶,這心病一生,身體更是虛弱,難以理政,因此李唐政事是在李唐公主李秀寧掌握下。
李秀寧也是了得,當年孤身入江湖,拉攏江湖豪傑,為李閥起兵做準備,李閥起兵,她於關中拉起一支人馬以壯聲威。之後,長安事變,執掌李唐政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朝中勢力大洗牌,將整個李唐朝政處理得正然有序,可謂是巾幗不讓鬚眉。
奈何,時不待她,世事變幻,李唐舉步維艱。內外交困,先是李密伐唐,大軍進逼。關中門閥生變,李唐根基已毀,若非是靜齋高手出手,取李密性命,只怕李唐不復,江山不再。
如今大夏一統南方,巴蜀臣服。依然是虎視關中,進兵之事已在眼前,可謂是危如累卵,此番總是天仙手段,也是難以力挽狂瀾。師妃媗雖然是武功高強,魅力也是無法阻擋,但是對於這等劣勢,也是沒有絲毫辦法。
她此番道來,心中黯然神傷。下山之前,本以為憑著一身身手武功。
加上一顆丹心熱忱。足以傚法師傅,平定天下。為蒼生謀取一方安寧,哪裡想到最後灰溜溜回來,形勢惡化得無以復加,思及此處,師妃媗更是神傷。
小秦川從懷中掏出了雪白的絹絲,遞給師妃媗,說道:「師姐,何必在這裡黯然神傷,所謂勝敗乃是兵家常事,此次敗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年越王勾踐敗得一塌糊塗,還給吳王夫差當過馬伕,嘗過他的糞,落魄無比,最後還不是滅掉了吳國,成為一方霸主?」
她雖是年幼,更是養在靜齋這樣的尼姑庵中,但是她性子跳脫,讀書也是不獨讀佛經,對於史書也是多有涉獵,當然,她是當作故事書來看的,此番安慰師妃媗,卻是讓師妃媗哭笑不得。
師妃媗歎道:「師妹,這如何能夠相提並論的?」
小秦川說道:「差不多了,反正是這個意思,我們靜齋雖然敗了,但是未來未必不會再勝,何況,我們靜齋勝了這麼多,偶然讓陰癸派勝一次也是應該的!」
他話剛說完,梵清惠臉色已經陰沉下來,叱道:「閉嘴,修要胡說八道!」
秦川辦了個鬼臉,心中嘀咕道:「師傅真是凶,不過也不怪她,誰讓靜齋此次形勢不好,弄不好,靜齋數百年基業就是要毀在師傅的手中,地尼祖師泉下有知,定然是氣死了!」
她心中嘀咕道,「不妥,地尼祖師已經死了,就算是知道也是氣得活過來而已!」
她這番胡思亂想,若是讓梵清惠知道必然是要暈過去,狠狠責罰一番不可。
師妃媗見梵清惠臉色陰沉,殊無半點出家人的安靜神色,心中知道梵清惠為靜齋前途擔憂,當下細細安慰道:「師尊勿要擔憂,小師妹所說也是有些道理,勝負乃是常事,此番我靜齋雖敗,但是未嘗不是一個警醒,讓我靜齋得到教訓!」
梵清惠默默無語,良久方才說道:「為師如何不知道勝負乃是常事地道裡,無奈此番形勢惡劣到了極點,比之當年勾踐形勢也是不遑多讓,那魔門陰癸與我慈航爭鬥數百年,此番得勝,只怕免不了對我們靜齋打擊,甚至是出動軍隊,我靜齋素來門人不盛,況且,就算是門人數千,高手數百,又是奈何,數萬軍士一處,足以將我們靜齋山門夷為平地,祖師基業毀於一旦!」
她臉上神色變幻,懊惱、激憤、悲痛、無奈,諸般神色一閃而過,當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繞是她青燈常伴,心如磐石,也是心神顫動,思緒大亂,真氣一時間岔了,一口鮮血逆運而上,口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出來,登時將她素白的衣裳染紅,彷彿是梅花一般。
「師傅!」師妃媗與秦川的登時急道,梵清惠擺擺手,說道:「無妨,為師無事!」
她復又說道:「之前巴蜀未歸附江南,事猶有可為,我靜齋長老方才出手,取李密人頭,以為李唐聲威,只是巴蜀歸降,洛陽落在翟嬌手中,翟嬌也是歸降大夏,我靜齋一番努力盡數付諸東流,此番我靜齋不得不為基業存亡著想!」
秦川此時說道:。俗語有云狡兔三窟,此乃是生存之道,既然此番靜齋不利,那麼與其等到江南得到天下後對我們靜齋出手,那麼我們何不搬家?」
她洋洋得意,深切為自己地玲瓏心思而自得,說道:「我們便是棄了這裡,搬到深山老林,待到以後天下大亂,我們又是可以出來。再與陰癸派一決雌雄!」
她話剛活下,梵清惠已然叱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秦川,你平日胡鬧便是算了,這番怎麼如此胡說八道!」
秦川扁了扁嘴巴,師妃媗也是臉色沉著,聲音有些重,低聲說道:「師妹,且不說此處山門乃是我們靜齋祖師所創。歷代祖師靈位再次,如何能夠棄了基業?何況我等靜齋弟子一直肩負蒼生福,豈能存了天下大亂這樣的想法?」
秦川點頭道:「是!」
師妃媗見她神色肅然。暗自點頭,對梵清惠說道:「如此,長老可有什麼辦法?」
靜齋長老素來神秘,師妃媗也只是聽聞過有長老的存在,這些長老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長老,甚少在弟子面前出現過,這些長老的武功如何。修為如何,均是不得而知,但是想來這些長老的武功必定是不弱地。
不過從之前其中一名長老下山,與重重保護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取得李密首級,便是可知道長老的武功是何等的厲害,據說當時,李密死後,瓦崗軍中絲毫不知道,待到第二天。侍衛發現李密首級不翼而飛,方才知道有刺客光臨過。
師妃媗自忖武功不弱。劍心通明更是修成。
武功盡在天下高手之列,但是想要做到這樣。也是不可能,因此,對於長老地武功,師妃媗是敬佩不已。
二長老也是少有出現,前一次出現還是為了秀心師伯之事,而出現地也只是一個長老而已。
但是此次,卻是八位長老全部出關,若非是靜齋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需要長老她們的強大武力,也是難得見到八位長老。
「非是沒有辦法,一者,或可八位長老同時出手,取夏主首級,到時候,大夏自亂!」梵清惠說道。
師妃媗皺了這眉頭說道:「不妥,師傅,且不說夏主武功高強,乃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何況他乃是陰癸弟子,妻子更是陰癸當代宗主,陰癸派實力如何,師傅也是知道,這荊軻之事也是難以成功,況且夏主亡,江南亂,到時候,生靈塗炭,乃是我等靜齋罪過!」
梵清惠點點頭,微微一笑,神色溫潤猶如春風拂面,她讚許地看著師妃媗,說道:「不錯,我等其能夠為一己之私,讓蒼生蒙難?此法,早已經被棄之不用!」
她復又說道:「另一法便是讓大夏行當年楊廣之事,遠離陰癸,只是此事千難萬難,不說他與陰癸妖女感情深厚,何況本身就是陰癸弟子,對我們靜齋殊無好感,此事也是難以實行!」
師妃媗聽梵清惠一一道來,心中奇怪,這些事情,就算是梵清惠不說,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有如此直觀而已,她蘭質蒽心,心中依然是有了把握:「師傅這些話必然是鋪墊而已,後面方才是師傅想要道來的吧!」
她復又想到:「此番靜齋危矣,妃媗甚為靜齋弟子雖然不才,但是也不能夠眼睜睜讓靜齋基業毀了,師尊只怕是難以開口吧!」
她便是說道:「師傅若是有辦法,師妃媗必定是不會推辭,靜齋基業數百年,其能夠毀在我們弟子手中,師傅與長老們也是心中有數,妃媗便是捨了這一具皮囊又何妨!」
梵清惠聽罷,沉默良久,方才說道:「罷了,是為師矯情了,看不透了,不過是一副皮囊,就算是棄了又有何可惜的!」她聽師妃媗說道,方才悚然一驚,方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心神不穩,當下暗道慚愧,竟然是比不得自己弟子看得通透。
師妃媗淡淡一笑,目光平靜地看向了梵清惠,梵清惠暗歎一聲,「長老們地意思是希望妃媗傚法當年秀心師姐,以身伺魔,為我靜齋謀得一分生機,同時讓夏主莫要受到了陰癸妖女蠱惑,此為蒼生福澤,妃媗功德無量!」
師妃媗聽罷,心中翻江倒海,她也知道當年碧秀心師伯之事,心中暗自歎息:「沒想到妃媗也有這樣的一天,以身伺魔,匡扶正道,碎石子壯烈,卻是失了磊落!」
她復又歎息道:「只是此事又談何容易?」
一時間竟是默然。
小秦川一聽梵清惠話語,已經是跳了起來,驚呼道:「師傅,你們要用美人計!」
一句話,道出了梵清惠等人的打算。
師妃媗心中暗道:「美人計,可不是美人計?」想到自己要想使貨物一般被送上門去,繞是她心境高妙,一顆芳心古井無波,也是忍不住翻江倒海。
「此時雖然是失了磊落光明,卻又是無奈,我等靜齋弟子心懷天下,為大義,失了小義,為大事者不拘小節,也是無法!」梵清惠歎息一聲,當年她師姐以身伺魔,她一顆心如刀割,更為此事暗自惱怒師姐,以至於後來是了計較,對師姐女兒百般刁難,此時後來想來,卻是她佛心已失,慚愧不已。
如今徒弟再次走回師姐老路,與她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為了靜齋基業,蒼生福澤,妃媗願如阿鼻地獄,身受酷刑!」師妃媗淡淡地說道,臉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一時間,猶如仙子一般,清秀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