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 第六卷 天為誰春 第一五八章 碧綠
    難道,是因為我?是因為在冊妃那日目睹了景唐帝對我的好之後,才敢如此放手一搏麼?自己的女兒成為皇朝的皇妃,他以為有了這層身份上的保護,就可讓玉城無憂麼?

    如此的話,那可就是太天真了。整個玉城都寄希望於我,而我卻早已繳械投降,心裡突然湧上來一個衝動,想飛奔回玉城,親口告訴父王這場戰役玉城實在發動不得,一旦貿然衝突,玉城必會死傷無數。

    心裡一旦有了這個念頭,我便猛地跳下軟榻,飛奔著跑出內殿。剛要出門,便被一團明黃的影子籠住,未等我抬頭,他便伸出胳膊圈出我的身子,笑道,「如此急躁的,到底幹什麼去?」

    「我想回玉城。」我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堅定道。

    「為什麼要回去?」他英氣的劍眉擰起來,眼睛微瞇,墨黑的縫隙中卻夾雜著讓人窒息的威懾力,「回去幹什麼?」

    「玉城有難,我做為玉城公主總該回去看一看。」我深吸一口氣,試圖說服他,「而且,我現在回去的話還可以勸說父王收手,玉城與皇朝也可以減少最大程度的人員死傷,這樣不很好麼?」

    「用不著你回去。」他把我的身子更加拉緊了些,低聲道,「這是戰爭,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的,以你一己之力,並不會阻擋事情的發展。所以,何必要去招惹它呢?朝政的事情,留給朕做就好,朕以前答應你的,仍然不會輕易改變。大軍到了玉城。如果你父王到時收手,朕仍不會屠城殺戮。」

    「這怎麼是招惹?」我不悅的抬頭,「那是我的家。我地夫君要去征伐我的家鄉,你讓我怎麼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你現在已是皇朝的妃子,即使你心裡心心唸唸地是為玉城著想,可是回去之後又該如何自處?」他用力攥住我的臂腕,像是要用疼痛讓我清醒,「他們只知道你是朕地人。你回去不論說些什麼,都會被當作為朕所說的話,到時會有多委屈你知不知道?還有你那父王,他已作出了與朕對抗到底的準備,哪兒會如此容易就聽你這個女兒的?」

    我感到一陣心酸,他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心裡那股想回玉城地感覺卻還是如此強烈,沉默良久,卻只能怔怔的看著他。「萬一,從此以後就見不到父王他們了呢……」

    他的眼眸中滲透出濃濃的疼惜,憐愛的撫著我的頭髮。「不會的,只要汗王做的不是特別過分。朕不會讓他們……」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一路看首發大概也是覺得自己許諾尚早,微微吸氣。轉而開始了另一個話題,「朕一手要對付玉城,同時還要防著廖君然,他地火槍隊伍,不管怎麼說,對朕而言都是個威脅。一旦他掩藏在玉城百姓隊伍裡與朕做對,就算是朕不想傷及無辜,怕也是妄想。」

    他一提及廖君然,我的心竟然又是一抽,無意間看著旁邊伺候的宮女,突然想起以前伺候瑾榕地碧綠來,便問道,「以前跟著瑾榕公主的碧綠呢?」

    「她?」景唐帝歎息一聲,「沒了主子地丫頭,現在在御膳房當廚女呢。」

    「那能不能把她調到我這兒來?」我抬起頭,滿懷希冀地看著他,如果碧綠來到我的寢殿,以她與辣蘭地姐妹關係,我必會多瞭解幾分廖君然的情況,如過廖君然真的如景唐帝之言再次相助玉城,沒準通過碧綠,還能多知道幾分玉城的消息。

    「為什麼?你喜歡她?」景唐帝狐疑的迎上我的眼睛,「記得你以前還和朕說過,你不喜歡她的性格。」

    「沒了主子也算是可憐的。」我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我的慌張,「我雖然不喜她的性子,但也佩服她的骨氣,一個丫頭,竟然也有主子般不卑不亢的勁頭,這在這個等級分明的皇宮裡,也算是不容易的了。」

    「好,」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神中卻充滿了對我的讚賞,「也難為你了,以往瑾榕的丫頭,如今你也要貼心相護。朕明日便做安排,讓碧綠到瑾榕殿當值,反正再過些日子,只要她願意的話,也該到了出宮的年紀了。」

    依照景唐帝的安排,碧綠第二日中午便到了瑾榕殿。我看著她靜靜站立在門處的身影,不由的感慨萬千,彷彿在她身上依然可看見往昔瑾榕的影子。

    「奴婢碧綠給皖妃娘娘請安。」甜美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無端聯想,我微笑著看著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起來吧。」

    對於這個碧綠,我心裡有著太多的疑問,她是辣蘭的妹妹,應該也是映域女子,但是又如何能混跡皇宮,做了那個曼妙瑾榕身旁最貼心的丫頭?

    吩咐周圍侍女們都下去伺候,我單獨面對碧綠,準備將自己心中的疑慮問個詳細,碧綠一如往日她主子在時那般從容,淡然的笑意凝於唇角,更顯示出這個女子不容人褻瀆的氣節與禮儀。

    「奴婢確實是辣蘭的妹妹。」她清淺一笑,彷彿滿意於我的驚訝,「奴婢也是映域人氏。數年前,奴婢的主子,也就是你眼裡廖君然,興起了復仇的大志,便將奴婢派到皇朝皇宮,以便與宮外的姐姐裡應外合,也可及時瞭解皇朝動向。」「事有不巧,奴婢一入宮便被分配到了瑾榕公主殿裡,您也知道,瑾榕公主性子剛烈,她一直深記自己與皇上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因此,便時時想著如何報復皇上,而你,也成了她報復皇家的一個籌碼,第一次,她為了讓皇上體味失去愛人的刻骨傷痛,便利用了太后想逼您出宮的心理,與太后聯合讓您守陵。原本以為皇上對您的感情也就是一時新鮮。可是沒想到,您卻再次回宮,並成為皇妃。

    「憑瑾榕公主對皇上地仇恨。她又如何甘心情願就此放手?」碧綠淡淡的微笑,大大的眼睛卻滲透著冷漠與無情。像是在說無關於她地事情,「所以主子就下了她最大的賭注,不擇手段地成為皇上的妃子,她認為以你的心胸,必會萬分介意她的插入。因此與皇上分手。而一旦造成這個局面,主子就會在冊妃當日洞房花燭的晚上飲鳩自盡,既讓皇上承受與她相同地分離之苦,也會使皇上在天下人面前難堪,而她,則會留下乾乾淨淨的身子,隨著他永遠的愛人離開這個天地。」

    「為了讓你們痛苦,主子不惜丟掉自己的生命。」碧綠淡淡的微笑,「在她的眼裡。她的生命,比起她的刻骨仇恨而言,簡直一文不值。」

    我呆呆的看著碧綠。她氣定神閒地感覺,不卑不亢的談吐。漸漸和記憶裡那個驕傲的女子相重合。為了她心中沉澱地愛情,她竟賭上了自己的生命。而我,我又在做什麼?

    只因為廖君然地救命之恩,便不顧景唐帝地感受,與他彆扭至如此,冷眼相視他所有的柔情,猜忌他地一切行為舉動。其實仔細想來,景唐帝雖欲征討玉城,但已經是處處從我的角度著想,這一點,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戰機便可看出。想起在樹林裡廖君然對我曖昧的所作所為,他作為一國之君,作為一個普通的男人,又怎麼會忍耐的住那樣的滋擾?

    所以,就像我碰到有關瑾榕的一切事情都會失控一樣,景唐帝遇到廖君然,大概也是一樣的情境吧?

    我為什麼沒能體會到他這種感覺呢?只有鬧得兩人都傷痕纍纍,疲憊不堪的時候才會惦念起這些點點滴滴。瑾榕,她還是比我堅強的多的吧?面對早已逝去的愛人,她雖然過於武斷的執守信念,但還是憑著那美好的過去,幸福的隨著愛人離去……可是我呢,我為什麼要死死抓住那點兒可恨的情感芥蒂,就這樣怨念的和景唐帝走到今天?

    惜福惜福,比起瑾榕來,我簡直無異於浪費自己生命的劊子手!當看著瑾榕為了自己堅貞的愛意奔赴黃泉時,我卻為自己小心眼兒的猜忌而搞的兩人神傷,卓依皖雅,你真是糊塗!

    「公主……」,碧綠一聲淺笑將我喚醒,我倏的抬起頭看著她明亮的眼睛,「公主,您比起瑾榕公主來,要幸福的多。」

    碧綠又和我說了很多廖君然的事情,原來廖君然事先將碧綠安置宮廷,竟是讓其趁景唐帝不備刺殺於他。但是老天像是故意捉弄他們,碧綠剛一進宮,便被分配到了數年不見皇上一面的玉鸞殿裡,而這個謀刺計劃,自然也沒能進行。

    我吃驚的看著碧綠,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將這麼隱秘的話告訴我,她卻仍然面無表情,「主子說,我們一切不必隱瞞於您。」

    廖君然,我的眼前又晃過那個清逸的身影,皇朝與玉城大戰即將開始,也不知道現在他在什麼地方?仔細看著眼前的碧綠,竟有些與他類似的地方,一樣的清雅怡然,一樣的雲淡風輕,一樣有著獨特的風骨氣節……據碧綠說,廖君然料定了我會將碧綠要到瑾榕殿當值,這才在上次沒有執意讓辣蘭將我帶出宮去,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男人,竟近乎荒唐的認為,我的身邊有了他的人保護,才會在這個宮廷安全的多……

    「公主,皇上來了。」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無法自拔,耳旁響起來雲霜綿綿軟軟的聲音,無意中看了一眼碧綠,她圓圓的眼睛突然間變得異常炯炯,身子也隨之凜然一驚,我慌忙之中握住他的手,「求你,不要。」

    以前的她只是苦於沒機會下手,現在可是隨時與景唐帝近在咫尺,我驚慌的看著她的眼睛,希望將她的仇恨之火熄滅在萌芽中,她迅速的瞥了我一眼,隨即垂下眼簾。我下意識的反過身去,只聽低低的聲音帶著淺笑,「看到你們這樣朕就放心了,碧綠,以後皖妃就是你的主子,侍奉她當如侍奉瑾榕一樣。」

    碧綠低低的應了一聲,隨即像個普通的本分丫頭一樣站在我旁邊等待伺候。而我卻因為看不到她的表情,心裡又是一陣莫名的忐忑,只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將景唐帝扯到內室,暫時躲開那讓我心驚肉跳的眼睛。

    景唐帝納悶的任我將他拽向內室,站定之後,突然撲哧笑出聲來,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卻又是一聲輕笑,「這麼長日子來,你還是第一次主動邀朕進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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