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咱們幹什麼去?」我像是想要逃離一般,腳步竟越來越快,雲霜小喘著跟上我的步子,「公主……」
「回寢殿吧。」我無力的放慢腳步,呆呆得停駐在原處。
「公主。」雲霜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公主心事重重,為何不去翼心殿親自去問問皇上呢?」
我遲疑的停駐步子,雲霜看著我的眼睛,卻又繼續說道,「事情應該當斷則斷,如果咱們去問個究竟,或許還有轉機,一味的束手就擒,這才不是上策。」
聽聞雲霜的話,我也決定去翼心殿找景唐帝探探口風,想起來倒也荒唐,昨天他才對我如此,今天反倒要我前去問他一些事情。我無奈的扯出一絲苦笑,慢騰騰的挪到了翼心殿面前。
守門太監見我來訪,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一般瞪大眼睛,我自嘲的對他回以一笑,他這才回過神來,抻直了脖子傳喚,「皖妃娘娘到!」
還如以前一般,翼心殿的佈置絲毫沒做任何改動。冊妃之後,我是極少來這個寢殿的,平時侍寢,景唐帝知我彆扭,都會到瑾榕殿去留宿。這也算是帝王難得的恩寵了。
此時的景唐帝正埋頭坐在翼心殿西屋的書案旁批閱奏折,我慢慢走近,他卻彷彿仍無察覺,刷刷的毛筆聲在這空蕩的大殿裡顯得猶為清亮,更為此時的氣氛平添了一絲靜謐。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我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宮禮,他這才抬起頭來,一瞬不瞬的盯著我,半晌寂靜之後。突然抬臂揮了揮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宮女太監們下去。
「朕知道你是因為什麼而來。」他地唇邊似乎釀起一抹苦笑,「是因為瑾榕的事情?」
我雖然訝異於他的未卜先知。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是。瑾榕說,您要冊他為妃。」
他靜靜的看著我,半晌未做回答,那墨黑地瞳眸突然閃過一抹亮色,像是火苗一般。在注視我的過程中慢慢燎原,而我的心也彷彿慢慢被這種感覺灼傷,只覺得心痛又不安,不知道為什麼,我竟害怕極了他此時的沉默以對,那是說明他心中已經容納了瑾榕麼,還是已經對我失去了耐性,所以才不屑解釋這些事情?
過了好久,他才慢慢直起身子。表情緊繃,眼睛裡抹過一瞬焦慮。看到我一眨不眨的看他,又深呼一口氣。暗暗將那股擔憂隱了去,隨即低下頭看著那些折子。語氣裡帶著一腔漫不經心地玩味。「你說呢?你想不想朕冊她為妃?朕聽你的。」
我的心頓時涼了下來,他這是什麼意思?
明明知道這些事情我作為后妃無法說二話。還這樣打趣的問我。瞬間我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馬車軋過一般,錐心的疼痛。他是期待看我什麼樣的回答呢?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不讓他納妾還是故作大度的拍手叫好?他那副表情,擺明了就是將我地所有情緒都看在了心裡,即使我表明自己的真實態度,他也只會冷冷的坐在一旁看我地笑話,至於結果,依然會按照他部署好的那樣按部就班地進行。
所以,我還不如在他面前表現出堅強。成也如此,敗也如此,與其淚流啼哭地懇求他不可能挽回的抉擇,還不如強迫自己綻放微笑,也好為自己留下最後一點兒可憐地自尊。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挺了挺腰板,慢慢的將唇角牽扯出一個清淺的弧度,「皇上冊妃,自然是您說的算的。」
「哦?」他一直埋在折子裡的頭倏的抬起,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我看透,濃眉微蹙,「朕說的算的?可是朕如今,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低下頭暗自苦笑,他還真是喜歡不遺餘力的揭我的傷疤啊。
「瑾榕公主說,您想要冊他為妃是因為姚將軍的緣故。」我吞了口唾沫,突然覺得喉嚨像是火燒一般難過,發現自己想表達的意思竟然無法說出來,以姚善德名義冊立妃子,這理由連我自己都覺得難以信服。情不自禁的在原地晃了晃。我抬起頭,終是艱澀的張開嘴巴,「皖雅知道,您與瑾榕公主情意深厚,只因各種原因才未成眷侶,如果……如果此次能夠冊立成妃,必是宮中一段佳話。」
「好一段佳話!」我話音剛落,他突然站起身來,先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後來看我的目光迎上他的注視,冰漠的唇角竟然漸漸抿起成一個淺淺的弧度,似笑非笑的鑲嵌在他堅毅的面龐中,似是帶著一絲打趣的玩味,又像是冷酷的漠然。直直的看了我半晌,他整個身體又像是瞬間失去了力氣,猛地癱軟在椅子上,那唇角隱然的弧度慢慢放大,直到幻化成一彎讓我不敢觸目的譏嘲,「沒想到朕的愛妃居然如此識大體……來人啊!」
一直守候在外的殷全兒蹬蹬的跑進內殿,「皇上……」
「擬旨,御封怡然公主出身名族,貌端莊持穩,性溫良謙和,深得朕意。特封其為榕妃,從三品,仍於玉鸞殿居住。」
他下旨時的頭一直側向殷全兒一邊,氣勢凜然,彷彿是故意無視我的存在,那麼高傲直挺的身影,雖近在眼前,卻讓我感覺像是隔了千里萬里。他那尊貴的明黃,逐漸在我恍惚的意識裡模糊不清。
深得朕意啊,深得朕意!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卻如重石一般壓在我的心上,瞬間便奪去了我呼吸的能力。我猶如傻了一樣看著他偉岸的背影,突然想要奪路而逃,我今天來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就是為了換取這樣一次羞辱?
「明天就讓禮部準備冊妃事情吧。」他長長的舒了口氣,冰冷的聲音再一次在大殿裡迴響,「明天晚上,朕就要給瑾榕名分。」
翼心殿與景唐帝的一面,對於我而言,大概只能用自取其辱四個字來形容心中的感覺,心痛的幾近麻木,我無力的靠在軟榻上,終於感到我與他之間的路走到了盡頭。
心裡不止一次勸過自己,他總是要納取妃子,作為帝王,他的女人可謂是少之又少,現在納取一個又有什麼不對,是否是瑾榕,好像已經沒有追究的意義。可是看到他遣人送來的宮裝禮服,我還是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艷紅的宮裝彷彿是一團火,我只要注視它幾眼,慢慢的便可以將自己整個人焚燬殆盡。
「冊妃夜宴,各宮后妃不得缺席。」傳喚太監尖利的一聲吩咐,卻讓我如墮谷底。
雲霜小心翼翼的為我捧來那套艷紅的宮裝,語氣中有著濃濃的無奈與心疼,「公主,馬上就要進行冊妃宴了,聽說各宮娘娘們都走了,咱們也該裝扮一下了是不是?」
任由雲霜將我慢慢拉至鏡子面前,我呆呆的看著鏡子裡蒼白的自己,憑那雲霜如何將我粉妝描繪,那鏡子裡的人兒,分明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雲霜慢慢為我撲著妝,看我依然毫無反應,突然重重的將手中的飾釵扔到案台上,「公主,您這就是要認輸了麼?」
那玉釵清脆的響聲徹底驚醒了我,是啊,我不能輸。玉城前途未卜,現在就俯首認輸,輸了感情不說,我以前所做的一切也是前功盡棄。我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用力控制住來自胸口那股悲傷噴湧而出,勉強扯起嘴角,「剛才倒是我糊塗了,你該怎麼做的就怎麼做好了。」
一切都已裝扮完畢,鏡子裡的我依然面如玉,嬌艷如花。可是那秀氣的眉宇間卻不由自主的透出淡淡閒愁,任我無論強作歡顏依然抹不去。我氣惱的抬起手,奮力在眉眼處揉捏,直至發紅,可是卻依然征服不了那抹讓我感到挫敗的哀痛。「公主,」雲霜一把扯下去我繼續揉搓的手,疼惜的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易碎的瓷寶貝,「不要勉強自己,公主要記住,雲霜會一直站在您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