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一直沉浸在對那青年男子的考量之中,因此剛才並沒對太醫的話多做感觸。等景唐帝幾乎是惱羞的將太醫趕出門,我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勞累過度是什麼意思,還減少房事次數……怎麼可能因此勞累呢,果真是庸醫,冊妃才剛一日,我們倆清清白白,什麼事兒也沒做過,又怎麼會因此而勞累。
「太醫說你勞累過度。」等太醫完全退了出去,景唐帝這才回過頭略帶尷尬的看著我,「是累著了麼?怎麼突然間就會臉色不好?」
「不礙的。」我輕輕扭頭,裝作無意的躲開他伸過來的胳膊,「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只是沒睡好而已。」
眼睛裡的失落一劃而過,看我躲他,卻也不像往常那般不依不饒的繼續欺上前來,只是無奈的歎過一口氣,微微側頭看向殿外,「那你現在這兒休息著,朕去過樾殿招待完他們再回來,已然做大聲勢的將這些商賈們邀上前來,以你生病為理由將他們扔在那兒也算失了禮數不是?」
我先是下意識的點頭,景唐帝再次看向我,隨即便轉過身子朝殿外走,這時我卻突然又憶起那男子墨黑的瞳眸來,我若不在宴席,他再向景唐帝胡言八語的說些什麼那可如何是好?想到這兒,馬上就衝著那身影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等一下!」
景唐帝猛然停駐步子,錯愕的轉過身,「怎麼了?」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過了好久才垂下頭開口,「可不可以留下?」
「什麼?」他似是沒有聽清楚一般。也是瞪大眼睛回望著我。而我原本蒼白的臉卻因為剛才的話而微微透紅,想了半天終是下了決心,艱澀地再次開口。「我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參加那個宴席?」
「為什麼?」他慢慢走近,柔美的夕陽像是織成了一段空的紗衣,將他稜角分明地臉籠罩出一絲柔和的色彩,只是那幽深地眸子卻依然沒有那份朦朧之意,仍是能輕易將我看個透徹。「你不想讓朕去?」
我被他這眼神一盯,立即有些六神無主,只能慌亂的低下頭,「你要是喜歡去就去好了,我無所謂的……」
「不去了!」眼前的男人靜默了半晌,突然一屁股坐到我旁邊來,不等我反應,便高喊殷全兒,「殷全兒。朕身子也略有不適,你告訴他們,朕改日再行宴款待他們。今日就先讓他們自己喝著算了。」
看著殷全兒轉身離去的身影,我突然間覺得鬆了口氣。真想一抻脖子喊上兩聲。也別改日行宴寬帶了,直接就讓他們今天都回去吧。可是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我嚥了口唾沫,終究沒把這話吼出去,想景唐帝不去赴宴已作出了極大地讓步,我若再讓他把苦心請來的客人們送走,他肯定會是不肯的,而且還會懷疑起我來。
因此便悶悶的低下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再也不說二話。只顧那般怔愣的坐著,卻絲毫沒注意到身旁的景唐帝竟然注視了我很久,「為什麼不讓朕去?」
「呃……」,我倏的抬頭,瞬間雙目對視,隨即便被淹沒在他深邃如墨的眸瞳裡,眸光雖然看似平靜不起一絲波瀾,但那眼底裡卻像是浸染了許多心事,而當前最為要緊地一件,就是想要問我為什麼不讓他去陪那些苦心邀來的商人。
「我是……」,我突然不爭氣的結巴起來,雖然已經努力讓自己鎮定自若,但還是覺得心裡如小鹿撞擊一般讓我不知所措,他這樣地眼神極具威懾力,彷彿是能看出我心裡所想,只是誘使你主動坦白似的。我定了定心思,竟是脫口而出,「呵,陪著我呆一會兒不好麼?」
話剛落下,我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地話來。抬頭看向景唐帝,他眼中也劃過一絲驚訝,但那如墨地眼瞳此時卻像是璀璨的星空,繁星點點,很快,他便收起了那抹不自然,「好吧,朕陪你坐一會兒。」
兩人都是無語,我在盯著床頭精美地花紋仔細的瞧,而他則是看著窗外廖遠的風景,大殿氣氛彷彿停滯了一般,頗有一種孤寂的靜謐。突然耳邊傳來清幽的歎息聲,我側頭看去,卻見他依然看向前方,彷彿不是在和我說話一樣,只是低聲說道,「去皇后那兒受到什麼委屈了麼?」
「啊?」我微微揚聲,他這才稍稍轉過頭來,極快的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應聲,「不,沒有…「以後可以多帶些人去那兒。」他又是一聲歎息,卻有一種無奈的沉重,「朕想准你日日不去那兒請安,但又怕給你添上恃寵而驕的罪名反而害你,如若不行就這樣,你下次定個時辰去中宮,一個時辰准返回自個兒寢殿,一旦回到槿榕殿了便立即派丫頭知會朕一聲,如若朕遲遲等不來你的消息,便去中宮尋你。」「用不著這樣吧?」難道是怕皇后也和那個琳貴人一般,會使出陰狠的招數將我擄去?好歹是中宮之主,應該不會到那個地步。
「朕也希望不會這樣。」他又是極快的看我一眼,「可能真不會這樣,可是朕當政這麼多年了,最不缺的就是萬無一失的心理,這個宮廷看似太平,實為暗湧澎湃,更是什麼都得妨備著些,不過你大可以將此事做的隱秘些,悄悄遣個丫頭知會朕,或知會殷全兒,妨人之道,應該就是作為皇妃必學的第一課。」
輕輕點頭。
「朕能護你的時候必會護你。」他的聲音慢慢變得愈加低沉,「可是朕作為一國之主,不可能老圍著妃子打轉兒,平日朝務繁忙,更是不允許朕稍稍停歇半分,因此,」他突然頓了頓,倏的抬起頭,墨瞳像是要把我看進心裡,「你要學會好好保護自己,學會自立自強,不要一味想著靠著朕的庇護在宮裡生活,朕能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啊。」
我懵懂的看向他,有些不理會他的意思,恍然間卻看到他略帶疼惜的目光,「像是今天這樣的事情,朕也是逞了性子才能陪你……朕知道你心裡擔憂害怕,但是宮闈深深,這些事情光憑朕也是改變不了的,朕能做的只是給宮中所有人一個朕寵你愛你的景象,讓其他人懼你三分不敢冒犯你……其餘事情,還是要學會自己忍受,自己抗爭才是……」
我愣愣的看著他愈發擔憂的眸子,這才意識到他是認為我怕了皇后,才將他挽留下來不去赴宴,看著他愈發揪緊的眉頭,我突然感到心裡一陣酸澀,對他而言,我彷彿就像是那個擺在殿堂之上華貴易碎的瓷娃娃,唯恐我有些閃失,而我呢,我又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