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旨,宣緬甸,安南兩國使者謹見。」
隨著侍衛們一聲聲傳下去,兩國使者一起邁進了太和殿,安南使者趙可在長安大半年,為了求見皇帝,幾乎每個重臣都有拜訪,大家都已熟悉,趙可只有二十來歲,一襲長衫,五官端正,如同一個江南文質彬彬的士子。
而緬甸使者也是年輕的很,只是四肢粗壯,眼中精光閃爍,面孔發黑,倒像是赳赳武夫,兩人一起跨進大殿之內,趙可面上顯出一片緊張之色,緬甸使者則像是毫不在意,兩人只是彎了一下腰,齊道:「安南使者趙可(緬甸使者平達力)拜見大唐皇帝,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膽,見到吾皇還不下跪!」趙良極見緬甸使者倨傲,而見了他也一直打躬作揖的安南使者也隨著不下跪,讓趙良極心裡不由格登了一下,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連忙站出來喝斥,務必要打消他們的傲意才行。
趙可被這麼一喝,又見唐軍的文武大員個個惡狠狠的盯來,雙腿頓時發軟,撲捕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小國安南使者叩見大唐皇帝陛下!」
「平身。」
「謝皇帝陛下。」
李鴻基雙眼直視著還挺挺站著的緬甸使者平達力,平達力象絲毫不受影響,他鄙視的掃了一下趙可一眼,暗罵爛泥扶不上牆,平達力是現任緬甸國王他隆最大地兒子。到中原來負有重大使命,正要對大唐君臣試探一下底細,當然不會輕易下跪。本來與和趙可商議好,兩人一同進退,只是沒想到趙可在長安半年早已被磨得沒有了脾氣。雖然有平達力,到底是自己沒有底氣。被人一喝,雙膝已彎了下去。
「回稟大唐皇帝陛下,緬甸雖然是小國,但使者代表的是我國之君,自然沒有下跪之禮。」平達力反而昂著頭,和李鴻基對視起來。
李鴻基心裡暗怒。緬甸此時固然國富民強,但相對於大唐,相信嘗過殘餘明軍火器厲害的緬甸人應該知道大唐地實力,一個小小使者卻敢如此無禮。真不知他們的信心從哪裡來,只是他自己得自重身份,只得靜等手下官員的反應。
趙良極不服所望,站了出來斥道:「爾等一向都是中原屬國,漫說是使者,就是國王到此也該給吾皇下跪,還不跪下。」
平達力反駁道:「趙大人,緬甸曾是大明屬國並沒有錯,但好像並非是大唐屬國,既然沒有從屬,在下自然不用向大唐皇帝下跪。」
趙良極一陣語塞,唐軍攻佔大明京師後,以前地各個屬國也都承認了大唐政權,派人呈上了貢品,唯獨缺了緬甸,此刻說起來緬甸還真不是屬國,只是如今大唐比起前明遠要強大地多,禮部也將前明地所有屬國視為自己的屬國,趙良極一時還忘了此事。
馬維興哼了一聲:「即如此,貴使可以請回了,緬甸既然與我朝毫無關係,那等到以後有關係再來也不遲。」
平達力只和趙良極打過交道,並不認識馬維興,聽到馬維興的話中隱含威脅,不由問道:「這位是……」
趙良極連忙介紹:「這是我朝巫山侯,兵部尚書馬維興大人。」
平達力眼睛一亮:「原來閣下就是兵部尚書,久仰,久仰,本使這次來到長安,還需要馬大人多多關照,多多關照。」說完向馬維興連連作揖。
在場的文武百官都給平達力弄得一頭霧水,剛才對著皇帝不肯下跪,此時對著朝中的一個大臣反而更加恭敬,莫非緬甸使者是故意要在大唐的朝上搗亂,搞什麼離間之計不成,只是這個計策也太明目張膽了。
馬維興一甩袖子,讓開了平達力地禮數:「你我素不相識,你的禮本官呈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平達力作完了揖,又轉身朝李鴻基跪下,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後大聲道:「小國使者平達力拜見大唐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剛才平達力還倨傲無比,轉眼又俯首認輸,這演的又是哪一出,見到大唐君臣都是一臉驚詫的看著他,平達力心中得意無比,笑道:「各位一定奇怪,先前小使為何不肯行大禮,眼下又對皇上大禮參拜,原因無他,自此日起,我緬甸願世代成為大唐地屬國,歲歲朝貢,年年來朝,這是敝國國王的國書,請大唐皇帝過目。」說完,平達力從懷中將國書掏了出來,高舉過頭。
眾人面面相覷,嗡得的一下議論開來,緬甸在這個時候選擇成為大唐屬國是何意?不過,多數人還是欣喜,畢竟別人自己過來要求成為屬國,對於朝庭來講,給足了面子,趙良極甚至絲毫不以剛才平達力的倨傲為意。
幾名侍衛從平達力手中接過國書,檢查了數遍,見沒有問題才呈送給皇帝,李鴻基接過國書一看,上面寫得甚得恭敬,甚至表示因為國王不能親來朝見皇帝而慚愧萬分,每天只得朝著大唐方向拜上數拜,祝大唐皇帝長命百歲,國運亨通。後面還附上了貢物清單,象牙,玉石,還有緬甸出產的各種物品,多達數十項。
李鴻基合上國書,淡淡的道:「貴國國王費心了,既然貴國願意成為大唐的屬國,大唐沒有不接受的道理,你們的禮物朕也收下了,回去告訴貴國國王,朕身體很好,不必掛念,朕也祝他長命百歲,國祚永亨。」
「多謝大唐皇帝陛下,陛下對敝國國王的祝願,小使一定會轉告國王。」平達力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貴國國王進貢地禮物既然如此貴重。朕身為天子自然也不能小氣,來人,賞緬甸來使寶鏡二面、琉璃杯十對、絲綢十匹、美酒二十壇、瓷器四十副、另外加上六藝經書一百冊。」
這些東西自有禮部來準備。李淮庸連忙飛快的將皇帝要賞賜的東西記了下來。
這些物品運到緬甸價值固然不菲,也勉強抵得上進獻地象牙、玉石等物的價值,但如果將運到長安來的象牙,玉石來換這些東西,數倍也可以換到。比起前明地賞賜地各種凌羅綢緞甚至真金白銀來講,價值無疑更低,連數十分之一也不到,若是就帶這點東西回去,平達力無疑大為吃虧。
平達力一邊謝恩,一邊心中卻不停誹謗。對方如此小氣,哪有一個天子地氣派。好在他進貢只是一個引子,只要另一件大事辦成,吃點虧也無所謂。
趙可剛下跪時見平達力侃侃而談。還有點慚愧,只是平達力說了幾名大話馬上前倨後躬,心中暗罵對方不可靠,純把自己當成槍使,還好自己沒上當,真要得罪了大唐皇帝,吃虧的還是自己。
見平達力告一段落,趙可連忙插嘴:「啟稟皇帝陛下,小使有話要說。」
「講。」
「皇帝陛下,前次天朝叛賊進入敝國攻城掠地,燒殺搶掠,還進逼敞國都城,幸得皇帝陛下答充派兵幫助進剿,才使我國轉危為安,只是敞國國小力弱,而天朝大軍所需軍費龐大,小使請求陛下下令前線將士盡快進軍將叛賊剿滅,否則敝國無力支付天朝大軍所需的軍費。」
李鴻基微微一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朕在後方又豈會知道何時可以進軍,何時不可進軍,朕已授予前方將士專斷之權,此事貴方可直接與李副軍團長交涉。」
趙可苦著臉,如果和李萬成交涉有用,他也不會在長安待上大半年,只得道:「那陛下能否免去敝國每月十五萬兩的餉銀,敝國財力已空,實無力支付這筆銀錢,還望陛下能夠垂憐。」
李鴻基臉一沉:「當兵吃糧,仍天經地義之事,我前線將士為了貴國流血流汗,貴國還吝牆一點錢糧,世上豈有如此荒唐之事。」
趙可大急,脫口道:「即如此,能否請皇上召回天朝大軍?」
馬維興大喝道:「大膽,我天朝大軍豈是爾等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趙可將頭磕得咚咚作響:「陛下息怒,各位大人息怒,非是敝國大膽,委實是敝國再也無力支付大軍費用,所以不得已才請陛下召回,還請陛下垂諒。」
李鴻基倒是沒有想到安南寧願獨自面對張獻忠的壓力,也不願唐軍再待下去,這也難怪,這支唐軍在安南境內雖然對張獻忠有威懾作用,但每月為此付出十幾萬兩的軍餉,代價實在是太大,如果再這樣下去,安南鄭氏政權不用張獻忠攻打,自身就要被財政拖垮。
面對口口聲聲請求天朝垂諒地安南使者,大唐眾臣都有點不知所措,李鴻基放緩了口氣,道:「即如此,安南可否獨力對抗賊軍?」
趙可連忙道:「張賊只是火器犀利,這次小使前來正是想向天朝求救,如果天朝能夠提供一批火器,敝國願意掏錢購買,有了火器,敝國一定可以和張賊抗衡。」
趙可一說完,平達力也嚷道:「正是,大唐皇帝陛下,小使也是想求購天朝火器,前明殘餘勢力逃入敝國境內,敝國有心替天朝清剿,只是他們手中的火器非是敝國能擋,還望天朝能夠賣給敝國火器,替皇帝陛下將這幫余逆全部剿滅。」
平達力顯得比趙可奸滑得多,口口聲聲咬死緬甸是替大唐清剿余逆,而不是為了自己使用,而安南反而是由天朝幫著鄭氏抵擋賊軍,兩國之事類似,說法卻完全變了一個樣。
到此兩人的來意才完全公開,竟然是為了要向大唐購買火器,緬甸和安南一樣,無論地利,人和都要遠大於對手,唯一顧忌的是對方手中地火器,有安南的前例在先,緬甸自然不會蠢得向大唐借兵。若能夠購買到火器,不但可以將進入緬甸的前明勢力消滅,自身的實力還能大大增長,自然划算。
而安南交給大唐的軍費已達一百五十萬兩之多,如果用這筆錢來購買火器,相信早已將張獻忠平了,緬甸使者一唆使,自然也就動了心。
李鴻基向馬維興使了一個眼色,馬維興已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火器肯定不能賣給對方,真賣給了他們,殘明和張獻忠這兩枚棋子等於廢了,只是對方已是屬國,皇帝並不好開口拒絕。
馬維興哈哈一笑:「不知兩位需要什麼火器?」
平達力以為對方同意,頓時大喜:「敝國需要火槍、大炮,還有那種丟出去馬上能炸響的掌中雷。」
趙可連忙在旁如雞啄米般點頭:「正是,正是,敝國也需要這些東西。」
馬維興正要拒絕,宋獻策已在一邊搶過道:「好說,好說,即然你們都是大唐的屬國,如今有事求到朝庭,朝庭自然沒有不允之理,這些東西完全沒有問題,沒有問題。」
李鴻基聽得莫名其妙,連忙咳了數聲,宋獻策卻是充耳不聞,馬維興更是連扯了宋獻策幾下衣服,宋獻策理也不理,自顧自得說了下去。
兩人聽到自己所求的東西輕易辦到,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達力看著宋獻模樣醜陋,擔心有假,疑惑的道:「這位是……」
趙良極在旁邊補充:「這是我大唐門下省侍中宋獻策宋大人。」
平達力自然知道大唐門下省侍中相當於前明的宰相之職,心中頓時大喜,向宋獻策鞠了一躬:「多謝宋大人。」又向皇帝拜道:「多謝皇帝陛下。
李鴻基知道宋獻策不是魯莽之人,此舉必有深意,強奈著沒有打斷他們的談話,向兩人道:「即如此,兩位來使可以下去了。」
兩人又向皇帝拜謝了一翻,還向殿中的眾人作了一個揖,才歡天喜地的下去。
兩人一走,馬維就張開大嘴嚷道:「侍中大人,你太魯莽了,火器事關我軍機密,豈容許賣出去,萬一日後這些屬國拿著我國賣出去的火器攻打邊境,這是責任你如何能負?」
宋獻策微微一笑:「馬大人,不用著急,本官自有道理。」
李鴻基沉著臉:「宋愛卿,你未得朕吩咐,私自答應外國使節火器之事,若不能講出道理,朕非對你重重處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