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川巡撫的儀仗過去許久,賀小風還沒有回過神來,宋應星這些年雖然一直埋首於學問之中,但如此明顯的事又怎會看不出,在旁邊冷笑著打擊賀小風道:「你不用癡心妄想了,她不是你可以高攀的。」
賀小風此時漲紅了臉:「我是唐軍中堂堂五品官員,如何高攀?」
宋應星一驚,對方和他同行數千里,一點口風也不露,自己還以為賀小風最多也就是唐軍中哪個重臣的下屬,沒想到會是唐軍中正五品的官員,唐軍中五品以上官員都要唐王親自任命,可不是隨便一個重臣就能差得動,除非是唐軍八部首腦或者乾脆是三省的頭頭,聽到賀小風報出來歷,倒把宋應星嚇了一跳。
不過,宋應星見到從沒有失態過的賀小風如此一撩撥,就道出了自己的來歷,心中感歎,到底是年輕人,他次在賀小風面前佔了上風,自然不願意錯過打擊他的機會,輕蔑的道:「五品高官嗎,剛才我怎麼看著你連一個六品的官員也要讓著。」
看到前面的儀仗隊再也沒有了蹤影,賀小風已回復過來,不由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自責,不過,此刻到了西安,宋應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無妨,聽了宋應星的話,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咱們進城吧。」
宋應星看到這個年輕人轉眼就恢復了平靜,不由暗歎可惜剛才沒有抓到機會多套出一些話,向旁邊看了一下,見自己的兩個兒子還呆呆的望著前面出神,上去一人賞了一個爆栗,罵道:「沒出息,都已是成家好幾年的人了,還會為一個小姑娘失魂落魄。」
兄弟兩人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敢言語。忙朝後面女眷的馬車看去。見自己的夫人沒有注意到才鬆了一口氣。跟著父親後面進了西安城。
宋應星追上了賀小風,故意大聲在他耳邊道:「你是五品官員也沒用,她說不定就是四川送上來拍你們唐王馬屁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賀小風果然微微色變,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唐王如今才只有三個王妃,如今唐王要登極為帝。各地官員自然要拚命巴結,讓唐王充實後宮,他強笑道:「那又如何,天下貌美的女子多地是,又不止她一個。」
宋應星見賀小風有了反應,連忙乘勝追擊:「是啊,可惜她卻只有一個。」
此時宋應星心懷大暢,總算佔到了這個年輕人一點上風,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他現在一點也不像一個埋首亍各種科技中地學者。倒像是一個報復得逞地頑童。
賀小風沒有再理他,一頭朝前趕路,宋應星也覺得沒趣,只得四下打量這座已被唐軍佔據了四年之久的古城。
西安雖然孕育了秦的強大,漢唐的盛世,但在宋時就已殘破,宋都城開封無險可守,宋室多次打算將都城西遷到有山川地利之險的長安,終因長安的殘破,加上洛河、渭河水勢變淺,幾議幾廢。
唐軍得到西安後。經過兩次整修,西安彷彿已恢復了盛唐時的繁華。與歷朝都城都靠水運來不同,唐軍在境內大勢修整公路,這些水泥鋪成地路面上行駛的馬車,遠比水運要快捷,正是因為有了陸運的便利,西安才能在唐軍手中一年勝似一年的繁榮。
此時西安到處張燈結綵,百姓們都已穿起了新衣,也有不少人的衣服還打著補丁,可是每個人都面色紅潤,興高采烈,找不到一個面黃肌瘦的人,相比北京到處可以看見衣衫襤褸的人群,西安城無疑要好得多,這裡也可以看到乞丐,只是他們的氣色,比起北京的窮人也要好上幾分。
宋應星看得暗暗點頭,無論他對唐軍有什麼看法,西安在唐軍手中遠比在朝庭手中繁華,百姓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這是事實,在唐軍沒有佔領陝西之前,天下一半地流民出自亍陝西,如今陝西不但沒有了流民,反而天下的商人云聚於此,這都是唐軍之功。
賀小風在西安並沒有府邸,他將宋應星等人帶到了驛站安排了下來,此時的驛站也是熱鬧非凡,擠滿了從外地趕來的官員,也有一小部分是商人,西安的客棧雖然多,比起驛站來,有一部分商人還是願意選擇比較乾淨實惠的驛站。
唐軍的驛站並不是免費的,無論是官員還是商人,都要收取費用,不過,官員的費用可以減免一半,由唐軍的戶部支付,其餘一半地費用官員必須自掏腰包。
宋應星一家十餘口都是由賀小風掏錢安置下來,他安頓好宋應星一家後,就要去向情報部另一名巨頭賀景報告此行的情況。
還有十一天就是自已登極為帝地日子,李鴻基坐在自己的書房中,心中有說不出地感慨,自己到這裡已經八年了,八年來,從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如今的權傾天下,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半年至一年的功夫,自己就可以一統中原,無論是滿人,蒙古人,都不再是漢人的威脅,但僅僅這些就夠了麼。
統一中原後,自己完全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坐擁三宮六院,以全天下供一人,享受真正的帶王生活,即使以後自己是多麼不思進取,百年之後,人們依然會認為自己開國有功,他們會記住自己推翻了腐朽的明王朝,打敗了蒙古人,消除了為患中原數十年的滿人,而忘記自己所有的缺少,崇拜美化自己,這些就是自己所要的麼。
不,自己清楚這個世界有多大,清楚未來的走向,自己的到來,除了不讓異族對中原的的屠殺破壞外,應當還有更高的目標,中華民族的空間實在是太小了,這個民族領先了世界數千年,卻從沒有主動去擴展過自己的生存空間,每當這裡的土地承栽不了太平時期增長地人口時。就又會陷入內亂中。無盡地殺戳過後。才是又一輪地大治。
這個輪迴應當由自己來打破,或許這就是自己來這個世界的宿命,正當李鴻基在書房裡胡思亂想時,李娃過來報告:「殿下,四川劉之渤來了,請求殿下的召見。」
李鴻基歎了一口氣:「讓劉之渤進來吧。」
這些天,隨著唐軍在地方上的重臣陸續來到西安。李鴻基每天都要抽空接見,勞累無比,這個年,唐軍上下都喜氣洋洋,只有禮部官員忙得腳不沾塵,他這個唐王也未必比禮部官員輕鬆多少。
李娃退下,正要傳劉之渤進來,賀景匆匆趕來:「殿下,宋應星一家已到了西安,殿下是不是馬上召見。」
李鴻基連忙叫住李娃:「慢。讓劉之渤先等著,傳宋應星。」
李娃應了一聲:中卻納悶萬分,宋應星是什麼人,自己怎麼沒有聽說,殿下寧願讓一省巡撫等著,也要先見他,難道他比巡撫還大。
賀景卻知道宋應星的重要,當初唐王還在商洛山時,為了救一個孫元化,不知費了多大勁。孫元化也不負眾望,唐軍大部分兵器的研發製造都是由他負責。聽說現在還製造出了能在地上行走的鐵疙瘩。可以說,孫元化在唐軍中。一個人頂上一野戰軍也不止,賀景才會對寫出《天工開物》地宋應星如此重視,聽到賀小風的回報,馬上將人帶來見唐王。
宋應星被人引到了唐王府大廳時,正見到一個官員在對一名女子訓話:「你也太任性了,這次偷偷跟來還不說,大街上還拋頭露面,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成何體統?」
那名女子的聲音又嬌又脆:「爹爹不要生氣了,人家也是擔心你要行千里之路,沒人照顧,才跟來的嗎。」
「你會照顧我嗎,沒有給我添亂我就要燒高香了。」話雖然如此,那個官員的口氣卻軟了下來,顯然對女兒寵愛異常。
「爹爹放心,我心中有數,只會帶給你大大的富貴。」女子對父親的責怪顯然並不在意。
宋應星此時還是迷迷糊糊,他在驛站剛剛安頓下來,賀小風就告訴他,要帶他去見唐王殿下,宋應星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命令賀小風把他幾乎以綁架的形式請來的人會是唐軍地最高首腦唐王本人。
宋應星頓時心亂如麻,先前自己的種種推測全部推翻,如今他要想回去是不可能了,唐王將他全家都接了過來,如何能讓他回去,如果不答應為唐軍效力,恐怕全家立有不測之禍,只是唐王畢竟是亂臣賊子,他如果投靠,若是讓朝庭知道了,恐怕那些兄弟朋友都要被連累。
宋應星所學廣泛,他心中並無多少對君王愚忠的思想,要不能也不會在他的《卮言十種》作談日一篇,反對董仲舒的「天不變,道亦不變。」對儒家中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是直言荒謬,他得知是唐王要見他後,個反應不是要失節,而是怕連累親朋好友。
見到有人進來,這對父女停止了說話,向宋應星望去,見宋應星一身布衣,兩人都有一絲驚異之色,顯然對這樣一個人能進入大廳感到奇怪。
那對父女一轉臉,宋應星就認出了大廳中的女子正是不久前在進西安城門時碰到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那位女子,此時相距軟近,那名女子臉上也沒有再覆輕紗,露出了白玉般的臉容,她優美的脖子也露出了半截,身上地絨裘已脫去,全身曲線盡展。
宋應星馬上轉過臉去,心中暗讚,賀小風被她一笑就像勾走了魂,換了我年輕二十歲,恐怕會被賀小風更加不堪,這樣一個女兒,也難怪父親會驕縱。
這兩人就是四川巡撫劉之渤和他女兒劉秀秀了,劉之渤要上西安參加唐王登極典禮被劉秀秀知道後,劉秀秀每天都纏著他要同去,女兒雖然說過要嫁天子的話,劉之渤只是認為女兒心高氣傲地玩笑話而矣,又如何會當真,當然不願意讓愛女同行。
劉秀秀見父親不同意,沒有再求,倒是大出劉之渤的意外,哪知使團出發二天後,他才看到女兒竟然喬裝打扮,混在當中,劉之渤大為生氣,將隱瞞不報地眾人各打了二十大板,就要將女兒送回去,劉秀秀死活不同意,威脅劉之渤不同意就要獨自上西安。
劉之渤只好讓步,帶劉秀秀一同來到西安,到了西安,劉之渤本是要單獨拜見唐王,劉秀秀又非要跟著不可,劉之渤此時方才明白愛女的心思,恐怕她說是要嫁天子不是一時意氣,他雖然不願意女兒入宮,到了此時,卻由不得他了,只得帶著劉秀秀一起來到王府。
見宋應星轉身,劉之渤忙對女兒停諄告誡:「等下見了殿下,千萬不要亂說話,殿下沒有問你,不要亂插嘴,知道了麼?」
劉秀秀卻不認同:「我聽人說殿下接見下屬都很和氣,決不會因人說話而怪罪,爹爹怕什麼?」
劉之渤心中一急,聲音大了起來:「我的小冤家,自古伴君如伴虎,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等到說完,劉之渤才意識到聲音太大,這句話也有不恭之意,連忙向宋應星看去。
宋應星心中暗笑,自已亂說一句,恐怕真是說中了,這名女子分明是想得到唐王的寵愛,賀小風的心思只能白廢,見劉之渤向自己望來,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劉之渤見宋應星沒有注意到自己,放下了心,正要再告誡女兒注意言談舉止時,見到一名唐王的侍衛走進了大廳,忙迎了上去:「可是唐軍殿下召見。」
那名侍衛看了劉之渤一眼,道:「劉大人還想稍坐片刻,殿下召開宋應星,宋先生。」
宋應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唐王現在就要見我?」
他心中雖然還沒有拿定主意要不要為唐軍效力,但到了這裡,倒也不敢亂說話,對李鴻基也尊稱為唐王。
劉之渤和劉秀秀齊向宋應星望去,自己兩人明明比他先來,為什麼接見還在他之後,這個老頭子到底是什麼人。
侍衛點了點頭:「不錯,宋先生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