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刑紅娘,和刑紅娘交往的情景一件件浮上李信心頭,五年前,李信正在院中讀書,刑紅娘從天而降,落到了他院中時,李信還駭了一大跳,那時的刑紅娘不過十七八歲,雖然亭亭玉立,嬌艷如花,但手裡提著刀,滿臉的煞氣。
李信還以為大白天就有女匪上門呢,見這個姑娘模樣不錯,卻成了賊人,心中正在歎息那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時,聽到了院外抓人的聲音,尤其裡面有一個他最討厭的侯正宗的聲音,才知道這個姑娘只是慌不擇路而已。
侯正宗平時為惡鄉里,欺男霸女的事沒少做,既是候正宗要抓的人,李信就要保,何況見到這個姑娘如此美貌,他猜也猜得到,若是讓她落到侯正宗手裡會有什麼後果,李信俠義心腸頓起,將她引入自己的夫人房中藏了起來。、
侯正宗上門後,李信才發現抓刑紅娘的人還有官兵,此時他心中微有一絲悔意,自己沒有弄清原委,萬一所救非人,豈不是大錯,只是此時不容他後退,只能全力和搜查的官兵周旋,將官兵糊弄了過去。
後來從夫人口中得知官兵抓刑紅娘的原因,李信才鬆了一口氣,福王府在開封是如何橫行霸道,他早有耳聞,莫說是王府總管,就是王府隨便出來的一個奴才,也是欺男霸女,讓眾人敢怒不敢言,她傷了王府的總管,官兵自然會抓她。自己並沒有救錯人。
從此刑紅娘就在李府住了下來,有時李信讀書時,刑紅娘就在花園裡舞劍。李信興起,也會和刑紅娘對練,他才發現。自己平時自許文武雙全。武功其實還不如一個女子。這讓李信有點洩氣,不過,李信到底心胸開闊,發現武藝不如刑紅娘後,就全心全意地討教起來,刑紅娘也認認真真的教。
李信的夫人湯氏知書達禮。溫文婉約,卻循規蹈矩,絕不會行差踏錯,李信還以為女子都是如此。從刑紅娘身上李信卻看到了女子另外一種完全不同地性格,刑紅娘無拘無束,性情豪爽,行事灑脫,李信從來沒有想到過女子可以如此。
有時李信坐在花園裡,看著刑紅娘舞劍,不免會想起若是她也能嫁給自己,和自己的夫人一文一武,伴在自己的身邊,那多好啊。
湯氏出身於大家,完全是個良妻良母,知道了丈夫地心思,絲毫沒有妒意,她嫁與丈夫三年,還是無兒無女,丈夫對他卻寵愛有加,讓她對丈夫常有愧疚之心,早就想給丈夫討一房小妾,只是連著幾次都被李信推掉了,如今難得遇到了一個丈夫喜歡地,於是總是有意無意地給兩人製造機會。
可惜這段日子太短,刑紅娘終究不是困於深宅大院的女子,一旦發現了湯氏的意圖,她馬上就告辭而去,單槍匹馬,殺上了韓崗,做起了真正的山大王。
「李大哥,李大哥,恭喜你平安無事出來了。」
李信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她還叫自己李大哥,她並沒有變。」
「多謝紅帥的救命之恩。」
「李大哥,我可沒救你,是你自己出來的。」
「若不是你地威名,我又如何能夠如此輕易出來。」
「這都是李大哥行善積德的結果,連帶我攻城都沒有花什麼力氣,大家一聽我們是來救李公子的,馬上就打開了城門。」
李仵見兩人見面後,嘮叨個沒完,不耐煩的道:「大哥,紅帥,姓侯地那個傢伙還沒有抓到,這次就是他故意要陷害大哥,可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刑紅娘一笑:「李兄弟放心,城中的各門我早已派人去把住了,那些富戶的大院也有專人負責,姓侯的跑不了。」
李仵恍然大悟,難怪刑紅娘有心情在這裡和大哥說個沒完沒了,只是她叫李信大哥,對自己也不叫一聲二哥來聽聽。
李信的聲音傳來:「紅帥,還請你要約束部下,不要傷害百姓!要趕快打開倉庫賑濟饑民。」
「李大哥放心,城中的百姓不會傷害一人,那些富戶除了罪大惡極的人,我們只抄了他們的家底,也不會害他們的性命。」
李信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一個女兵跑了過來:「紅帥,我們到外搜尋那狗官,後來在縣衙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刑紅娘一愣:「那狗官死了,可是我們的人殺的。」
女兵回道:「不是,那狗官是被人活活踩死的。」
李信才在旁接到:「是救我的那群百姓把他踩死的。」
刑紅娘臉上先是一驚,縣令死了,那官府恐怕很快就會作出反應,接著又是一喜,縣令死了也好,自己還怕他現在還不肯跟著造反,這樣一來,大哥想不造反也不成了,她微微一笑:「死了也好,只是大哥再也不能留在家中了,把嫂子和你家中的叔伯們都接出來,咱們上山吧。」
李信歎了一口氣:「也只好如此了。
眾人說了一會話,天色已大亮,整個縣城平靜下來,杞縣的福紳,壕強一個個被紅娘子的人押著,逼他們說出自己的秘密倉庫,其時天下大亂,每一個富壕人家都會修建隱秘的倉庫,義軍若有時間,自然可以慢慢搜尋,只是杞縣離開封太近,開封的官兵若得知杞縣被佔,肯定會馬上派兵,義軍停留在杞縣的時間不能太長,甚至連原先的老巢也不能回去。
紅娘子的手下雖然有二千多人,但以老弱居多,真正能戰的不過五百來人,官兵只消派上一千人,就抵敵不住,以前紅娘子的人能在韓崗站住腳,那是官府從來沒有認真剿。像紅娘子這樣地人馬在河南多如牛毛,官府是剿不勝剿,前幾次也是虛應故事。可是這次不同,紅娘子的人馬攻破了縣城,縣令也身死了。官府這次不來則已。來就肯定會派重兵。
李信看著那些壕紳被拷打。心裡有點不忍,向紅娘子求情道:「紅帥,倘若平時無大惡的壕紳就不必拆磨了,把他們放了吧。」
紅娘子責道:「大哥就是心軟,這些人你都認識,他們平時哪個沒有做過幾件傷天害理之事。現在不過讓他們吐出一點平時搜刮地糧草和金銀,他們若是乖乖聽話,自然不會受皮肉之苦,若是要錢不要命。那就休怪我要不客氣了。」
李信啞然,想想這些人還直沒有一個無辜,自已出糧救濟災民,又作勸賑歌,非但沒有一個人跟進,反而對自己紛紛懷恨,認為自己壞了他們的規矩。
侯正宗被押了過來,他只有三十多歲,平時自命風流,五年前見到刑紅娘驚為天人,發誓要娶到她為小妾,只是下藥的時候卻被機警地刑紅娘發覺,才沒有讓他得逞。
此時侯正宗見到了刑紅娘和李信,自付難已活命,對兩人破口大罵起來:「紅娘子,李信,你們這對狗男女,我死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可惜當初就差了一步,否則你紅娘子早已是我跨下之人了,李信,算你這小子有艷福,死了也值得了。
刑紅娘臉色煞白:「將他地狗嘴打腫。」
刑紅娘地親兵聽到他辱及自己的主帥,早已氣極,拿起自己手中的刀把,恨恨的朝侯正宗的兩腮敲去,侯正宗滿臉是血,牙齒一個個掉落下來,再也說不出話。
刑紅娘餘怒末消:「把他拖下去砍了。」
幾名親兵應道:侯正宗象死狗般拖了下去,李信張了張嘴,想替侯正宗求情,又發現實在沒有什麼可求的,何況他剛才辱及到自己和刑紅娘地清溢,更加不好求情。
刑紅娘臉轉向李信,臉色已恢復過來,道:「大哥,接下來該如何行事,還請大哥拿一個主意。」
李信「咦」了一聲:「你是主帥,我即已決定造反,如何行事,自然聽你的。」
刑紅娘道:「大哥,我是一個女流之輩,眼下官兵就會對我們大舉進攻,以前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勉強當了這個主帥,如今有大哥加入,自然有所不同,大哥在這裡名聲響亮,只要一提你的名號,自然會從者如雲,再說你家大業大,李家寨多是精壯之人,他們只會聽你的,我可指揮不動。」
李信眼一瞪:「他們敢,再說你做主帥不是做得好好地,這些年在官府和百姓心中,你都大大有名。」
刑紅娘眉頭緊皺:「大哥是不相信我的誠意,還是另有打算,若是大哥認為現在還有退路的話,還是盡早打消這個念頭,否則,恐怕到時不只是連累到你自己,到時整個李家寨都會因為你而埋葬。」
旁邊的李仵和李俊一臉熱切:「大哥,紅帥甚有誠意,你就接了吧,我們再也沒有退路了。」
李信心中確實是不想出頭,只是被逼到這個份上,卻容不得他再猶豫了,歎道:「你們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刑紅娘見他語氣鬆動,喜道:「架你在火上烤的可不是我們,是這個不公的朝庭,他們已經容許不了普通人活下去,也容許不了有良知的人活下去,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如反出一片天來。」
李信想了想,道:「要我接這個位子也可以,只是眼下我對你軍中不熟,命令還是由你來發,還有,出了如此大事,家中也一定著急萬分,我要先回家一場。」
刑紅娘見李信答應,輕鬆下來:「行,咱們撤出城外,就朝李家寨去,我也幾年沒有見到嫂夫人了,正該拜見一下才對。」
義軍在杞縣城中忙碌了大半天,將杞縣所有壕富人家都抄了個底朝天,刑紅娘拿出了一半糧食分給了城中的饑民,另外一半充當軍糧,率軍撤出了杞縣,饑民聽說李公子要造反,紛紛跟著一起加入,刑紅娘進城時不到二千人,出城時已有了一萬人,不過,新加入的人紀律並不好,行起軍來都亂哄哄的。
李信和刑紅娘無奈,出城之後又重新整頓了一下,方才像模像樣,只是這樣一來就擔擱了時間,只走了十里路不到,天就黑了下來,離李家寨還有二十多里,眾人找到了一片林子,就在林子邊沿駐紮了下來,派出遊騎四面巡視。
剛紮下來不久,一騎飛快的過來,被刑紅娘的人馬攔下,那人嚷道:「我要見大公子,夫人讓我送信來了。」
這聲音早已驚動了李信,他騎馬上前,見確實是自己家中的傭人,忙讓人把他帶過來,那人一到李信面前,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送到李信手上,旁邊的士兵心中發笑,這個李夫人也真是,就這麼近的距離,明天就可以回去,還要寫信,未免太過情長。
李信抽出信紙一看,妻子在信中通遍都是勸阻之詞,說兩家世受國恩,殺官劫獄,國法難容;從賊謀逆,綱常全悖,若是騎虎難下,欲罷不能;當思脫身有術,端賴勇決……
李信看完全文,歎了一口氣,問道:「我的遭遇,夫人全知道嗎。」
莊戶道:「二老爺已派人詳細稟告了大爺出獄的過程,夫人心中憂慮,才差小的送來了這封信。」
李信道:「你回去告訴夫人,讓她不要掛念,此事我自有主張。」
那名送信的莊戶應了一聲,冒著黑夜,向李家寨的方向返回。
李信自言自語道:「婦道人家,到底見識少,此時我還能回頭嗎?」
刑紅娘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大哥說什麼呢,莫非仍有瞻前顧後之心?」
李信怕刑紅娘聽到前面的一句,心中有誤會,見她臉色沒有變化,才放下了心,道:「父親從小教我立言,立信,給我取名一個信字,我家世受國恩,如今卻逼得我不得不反出朝庭,這個信字是不能用了,就改為巖字吧,不過,不是言語的言,而是岩石的巖,我現在起義的心已是堅如岩石,賢妹不用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