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雖然定下讓江南的大儒前往西安的策略,但他對李自成還是深深忌撣,曹文詔敗亡後他的腦子清醒了一些,再也不認為李自成只是烏合之眾,他心中雖把戰敗的責任都推到了曹文詔身上,但他也深知朝庭中能勝過曹文詔的人還真找不到幾人,就是此次證明和氏壁是假又如何,官軍還是要面對叛賊數十萬大軍。
他心情沉重的退回內宮,卻不知該到哪裡,不知不覺來到田妃的宮外,司禮太監正準備喊一聲:「皇上駕到。」被崇禎擺手止住了,當他跨進宮裡時,正看到田妃正倚在床頭繡著荷包。
田妃原藉陝西,後隨父田弘遇經商搬到楊州,田弘遇素好佚游,購蓄歌妓,恣情聲色,田妃生而纖妍,長尤秀慧,田弘遇遂延請藝師樂工,指授各技,一經學習,無不心領神會。凡琴棋書畫,暨刺繡烹飪諸學,俱臻巧妙。善騎射,上馬挽弓,百發百中。
後嫁入信王府,大受朱由檢的寵幸。朱由檢即位後,冊為禮妃,進封皇貴妃,每當崇禎見時,不尚妝飾,尤覺得橚發如雲,美顏如玉,芳體如蘭,巧舌如簧,有時對崇禎鼓琴,有時伴崇禎奏笛,有時與崇禎弈棋,無不邀崇禎歎賞。又嘗繪群芳圖進呈,圖中美女彷彿如生,崇禎留供御幾,隨時賞玩。一日,隨崇禎校閱射場,特命她騎射,田妃應旨上馬,六轡如絲,再發並中。內侍連聲喝采,崇禎亦讚美不已,讚賞有加。
田妃見崇禎突然來到,吃驚不小,只手中的針線和荷包丟在了地上,跪下叩首道:「皇上駕到,臣妄未能遠迎,請皇上恕罪。」
崇禎連忙走過去將她扶住:「愛妃免禮,快快請起。」田妃順勢起身,正要向崇禎耍嬌,突然又意識到還未梳妝,這副樣子可不能讓皇帝瞧見,她一向在皇帝心中都是美輪美央的呀,她立即轉身,一口氣跑進了內房。
隔了一會兒,她才在貼身侍女小紅,小翠的陪伴下重新出現,此時她已梳妝完畢,塗脂抹粉,方顯清秀欲滴,不禁讓人賞心悅目,她重新來到崇禎面前,躬身道:「臣妾給皇上躬請聖安。」
崇禎迫不及待的將她拉入懷中,摸著她柔軟無比的雙手,又愛撫她白嫩的臉頰,歎了一口氣道:「朕已數天沒有來看過愛妃了。」
田貴妃善解人意的道:「皇上日理萬機,臣妾只是一個婦人,可惜不能幫上皇上的忙,若臣妾是男兒,定能跨槍上馬,替皇上將亂賊剿滅,也省了皇上的憂心。」
崇禎輕輕一歎,道:「滿朝文武,有愛妃見識的又有幾人,可歎李賊勢力越來越大,已非短期內可制。」他又自嘲道:「朕糊塗了,這些事跟愛妃說來幹嗎,有朕一人煩心就夠了,徒增愛妃的擔心。」
田貴妃也不敢多說,她生怕讓崇禎懷疑是要干政,只好滿含柔情的道:「皇上,你可又瘦了。」
崇禎一聽,更是深深的歎氣,他想說什麼,突然間又什麼都不想說,他把田妃抱在懷裡,手握著田妃的蓮鉤,見如纖纖春筍一般。差不多只有三寸。不由的將它舉起。但見繡舄上面,除精繡花鳥外,恰另有一行楷書,仔細一瞧,乃是「周延儒恭進」五字,也用金線繡成。
崇禎大怒,騰的一下將田妃推開,指著田妃道:「你在宮中,何故交通外臣?真正不得了!不得了!」
田妃忙叩頭謝罪,崇禎把袖一拂,掉頭徑去。原來鳳陽失陷後,廷臣多彈劾王應熊,王應熊屢疏乞休,崇禎才允許免其官,仍乘轉,賜道裡費,行人護行,待之甚優。
王應熊去後,三位大學士少了一人,自然需要補充,周延儒以前與溫體仁過往甚密,便後來不知為何,兩人卻已鬧翻,後來周延儒為溫體仁所排,回籍有年,崇禎此番覺得所有閣臣尤覺庸劣不堪,朝進暮退。復記起周延儒,可巧周延儒正夤緣復職,他得悉內情,遂向田妃處打通關節,托為周旋。崇禎因四方多事,夜幸西宮,亦常愁眉不展,田妃問長道短。由崇禎說入周延儒,遂旁為慫恿,即日傳旨召入周延儒,仍為大學士。
崇禎非常敬禮,嘗於歲首受朝畢,下座揖周延儒道:「朕以天下托先生。」言罷,復總揖諸閣臣。
怎奈周延儒庸弩無能,閣臣又只堪伴食,坐令中原塗炭,邊境喪師,馴至不可收。曹文詔死後,周延儒怕崇禎要他對付唐軍,他自請前往邊關視師。崇禎以為周延儒忠勤,賜白金文綺上駟等物,周延儒出駐通州,並不敢與後金接戰,惟日與幕友飲酒自娛,學足謝安石模樣,一面偽報捷狀。崇禎信以為真,自然欣慰,以為又得一大才,今日看見周延儒獻給田妃之物,聯想到田妃曾為周延儒說話,才如此惱怒。
崇禎怒氣沖沖的出了田妃的宮中,田妃在後追之不及,見崇禎如此無情,癱坐在地上發呆,也不知皇帝會如何處置自己,心中患得患失。
崇禎本想到田妃處尋些慰藉,他卻沒想到更是讓他怒火萬分,他一回到御書房,就有氣無力的坐在御案前那張盤龍附鳳的椅子上,他只覺的身邊的人一個也不可信,想要傳旨將田妃廢掉,又想起平時的柔情蜜意,頓時有一些捨不得,他想下令痛責周延儒一頓,又想起自己才剛剛把他提為大學士,此時若責他,豈不顯得自己無識人之明。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把一腔怒氣發洩在書房內,將看得到的東西都狠砸在地上,書房內傳來一聲聲巨響,外面的小太監都嚇的全身發抖,此時萬萬不可觸怒皇帝,否則就得死於非命,卻又不能離開,只得心中不住念佛,保佑皇帝不要叫到自己。
一時之間,一股怨毒,一種仇恨直衝崇禎的腦門,他只覺的五臟六腑,全部的血液和肌肉都在剎那間膨脹起來,他的一切愁頓,一切不安,都是來自李自成這個逆賊而起,北方的滿人已是強弩之未,張獻忠還是一個不成氣候的流寇,自從李自起在商洛起兵以來,朝庭對他就沒有過勝績,而今更是甚囂塵土,大有取代大明之勢,連和氏壁也落入了他手中。
他頓時對李自成氣急敗壞,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要殺了他,對,聯要殺了他,只要殺了他,一切就會好起來,國家可以慢慢可調治,到時朕一定可以將大明中興,李自成是一切禍亂之源,只有沒有了他,叛軍就會一恐而散。
可是要怎樣才能殺了李自成,他現在兵強馬壯,派兵肯定不行,不要說此時國庫空虛,就是有了錢糧,官軍也不一定打得過,刺殺,對,只有刺殺才行,崇禎不由信心百倍,擺在他面前的好像是一條光明大道,只要刺殺了李自成,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
他眼睛一瞪,用腳踩住地上價值千金,此時卻成了碎片的景德鎮官窯出品的元代青花瓷,彷彿這就是李自成的頭顱,高聲叫道:「來人,來人。」
幾名太監聽到了喊聲,一個個頭皮發麻,對望了一眼,不得不戰戰兢兢的走了進去,崇禎道:「速召錦衣衛提督劉應選鄞見。」
幾名太監鬆了一口氣,道:「遵旨。」退了下去,又換來了幾名小太監,將書房打掃乾淨,崇禎看到滿地的碎片,又有點心痛,這些東西以前都是他的心愛之物,此時只能眼不見為淨,走出了書房,田妃卻到底沒有處置,算是逃過了一劫。
過了一個時辰,錦衣衛提督劉應選馬不停蹄的來到了御書房,此時御書房早已打掃的乾乾淨淨,但昔日琳琅滿目,放滿了古董,書畫的御書房卻顯得有點空蕩蕩的,劉應選顧不得驚訝,他剛一走到御案前,撲通一聲跪安道:「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禎迫不及待的道:「愛卿快快平身!」
「謝皇上。」劉應選站了起來,垂著雙手站在那裡,請崇禎說話。
崇禎道:「劉愛卿,李賊從起兵以來,就成朝庭心腹大患,朕派出數路大軍圍剿,先前是因多種原因沒有成功,可如今連朝庭的督帥都死在李賊手下,李賊還編出童遙道:十八子主神器,如今又對天下發出虛言,說得到了和氏壁,分明是想窺視大位,朕以為,要剿滅這股逆賊,必須先把賊首李自成剪除,愛卿以為如何。」
劉應選道:「皇上所說正是,賊首仍禍亂之源,沒有了賊首,其餘賊眾自然是樹倒猴散,就是不散,賊眾之間必定也會引發爭權,到時必有內亂,朝庭再剿,也可不費吹灰之力。」
崇禎見劉應選贊同自己的主張,頓時大喜,道:「愛卿可有何法除去此賊。」
劉應選見崇禎找自己來,分明是想用刺殺的方法,但他可能覺得一個堂堂的皇帝要靠刺殺來剿滅叛賊,怕會失去清溢,不願意自己來說,一定要臣下猜中他的心思,如此他算是接受臣子的建議,為免大動干戈才行此下策,也不算丟人。
劉應選本是河間肅寧縣的一個無賴,吃喝嫖賭樣樣皆全,後來他在一次賭博中失手,欠下一大筆賭債,受不了債主每天上門催逼,他憤而自宮,經過一位同鄉的引薦,進宮做了太監,劉應選頗有心計,進宮後先投靠了當時權勢滔天的魏忠賢,得到了魏忠賢的重用。
崇禎登極後,就在眾人以為崇禎照樣會寵信魏忠賢時,劉應選已看出了危急,他果斷的下注,投靠了皇帝,當時宮中全是魏忠賢的爪牙,朱由檢甚至不敢在宮中進食,得到了劉應選的投靠,頓時大喜,魏忠賢被罷免後,劉應選跟在魏忠賢的身邊,將魏忠賢的一舉一動都傳了回來給崇禎。
後來魏忠賢自付必死,仍上吊自盡,劉應選發現後,招心腹前來,收取金銀珠寶後,從容而出,邊走邊高呼:「魏忠賢逃跑矣,我去追耳!」便鞭馬南馳。回到了紫禁城。可憐魏忠賢至死也不知為什麼自己許多極為機密的事會被崇禎知道,更不知道是劉應選出賣了他。
誅了魏忠賢,崇禎對東廠及整個錦衣衛重新整頓,見劉應選忠心可靠,便讓他做了錦衣衛的指揮。
劉應選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卻是心思玲瓏之人,否則也不會得到魏忠賢和崇禎兩人的信任,他胸有成竹的道:「微臣以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朝庭可專門懸賞擒斬李賊,如此。逆賊必能剪除。」
崇禎大喜,道:「愛卿此計甚妙,只是李賊手握重兵,左右都是護衛高手,要想斬李賊頗為不易。」
劉應選用手摸了一把臉,又理了一下那一撮黑黑的八子胡,劉應選已是太監,但出任錦衣衛提督後,唯恐人家瞧出,找人造了這鬍鬚粘在下巴處,倒可以以假亂真,他又娶妻生子,不知內情的人還真被他騙過。他看著崇禎道:「要除李賊,決不能大張旗鼓,須暗中秘密進行,臣以為,朝庭可以重金懸賞,徵召武功卓絕的亡命之徒,許以高官厚祿,令其秘密前往,三月之後,正是李賊召開鑒寶大會之時,李賊必會露面,到時令人混入其中,伺機刺殺,必能一舉成功。」
崇禎一聽,頓時心花怒放,此計大妙,他用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拍,道:「好,好,愛卿之計大好,朕即傳旨,凡能斬殺李自成者,賞金萬兩,世襲候爵之位。」
說完,看了看正在垂手恭聽自己話的劉應選,只覺得他忠心無比,又能辦事,開口道:「劉愛卿獻計有功,賞金千兩,著即負責此事,事成之後,另有重賞。」
劉應選一聽,立即跪下,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道:「謝皇上,微臣定當竭盡全力,請皇上靜候佳音。」說完,立時跪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