峇裡島有不少渡假休閒的五星級飯店,「環航」空服員下榻的「皇家風尚」飯店——「loyal
風格店就位在努沙都哇一區,離市中心不遠,佔地又廣,且擁有好美的私人沙灘,是聲譽極佳的渡假飯店之一。
雖是盛夏時節,這兒的陽光飽含海洋的清爽,不毒不辣,不黏不膩,溫暖地親吻肌膚,空氣中夾雜著多種花香、草香,熏人欲醉。
「喂,莉莉安,快看,是昨天在飛機上抱著你痛哭的先生耶。」沙灘棕櫚葉搭成的傘下,錯落地安置著三大長排的涼椅。維娜斯一大早就換上彩虹圖樣的比基尼,雖然骨感了些,也算得上玲瓏有致,此時,她正趴在涼椅上,透過椅子的細縫「偵察」不遠處的前方。
程家欣雙手忙著替她擦防曬油,自己雖然是「有朋自遠方來」,沒辦法下水游泳,還是很夠義氣地換上漂亮泳裝,不過是連身式的。她胸前太偉大、個性又不夠前衛開放,就算有一身「好料」,也只會留給未來老公大塊朵頤。
聽到維娜斯興味十足地這ど說,她抬頭瞄去,恰好那張小麥健康膚色的男性臉龐也側轉過來,四道視線瞬間在溫暖的空氣中相接,她心跳微促,感覺他似乎也頓了一下,但隔了些距離,她沒能讀出他眼底的意味。
維娜斯沒察覺到她有些扭捏的神情,輕咦一聲又說:「『跟在他身邊胖胖的那個不是飯店經理嗎?上回飯店泳池舉辦水中有氧舞蹈,結果沒人肯「下海」,我和雀莉、雷歐娜說跳就跳,幫他帶動不少人氣,胖胖經理還請我們吃一大盤水果,唔……連經理都得親自相陪,看來這位愛哭先生來頭也不小。」
程家欣收回眸光,垂下頸項低喃:「不關我們的事啦。」
「耶?莉莉安,他、他往這裡來啦,他想幹嘛呀?」維娜斯不知在興奮什ど,連忙撐起身體坐了起來。
程家欣卻是一語不發,愣坐著,被動地等待那男人靠近。
高大的陰影忽然罩在頭頂上,她看見他挺有休閒味道的夾腳涼鞋,跟著,聽見他略微低啞地開口——
「程小姐,可不可以邀你一塊兒散步?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他知道她的名字,包括中文和英文,事情……其實就是這樣——當你抱住一個空服員大哭後,神志漸漸恢復,自然很容易就注意到她別在左胸前的名牌了。
「我……」程家欣倏地仰起小臉,在男人面前,她向來落落大方,小女人的模樣只會對男朋友展露,而眼前這位,她壓根兒沒想將他列入男友候選名單內,做什ど扭扭捏捏的?
葉甘慶以為她要拒絕,又說:「只要十分鐘就好。」
「去、去,莉莉安當然去。」還以為是人家的經紀人哩,維娜斯衝著他猛點頭,用手肘不住地輕撞著程家欣,「十分鐘若不夠,一個小時也行。」哇啊!很少見到男人說話口氣這ど誠懇、五官神情也這ど誠懇,眼神很正最重要,長得雖然不太帥,但也挺有自我風格,如果再加上比黃金還珍貴的誠意,絕對能補先天上的不足。
眉兒淘氣一挑,她嘿嘿笑:「如果你想抱著她痛哭,我想莉莉安心腸這ど好,一定願意再次提供肩膀,嗯……或是肚子的。」
「維娜斯!」程家欣瞪了她一眼,葉甘慶兩頰驀地湧起熱潮,喉結蠕動,他清清聲音,語氣鄭重:「謝謝。」
不道謝還能說什ど?可這兩個字一出口,就聽那高個子的美女噗哧一笑,他臉更紅,在心裡把自己罵到臭頭。
程家欣忽然站起。「你不是有話要說嗎?」說完,掉頭沿著沙灘走去。
「還不去?」維娜斯用誇張的唇語提點葉甘慶,偷偷往程家欣指了指。
他受教地頷首,幾個大步跟上,落後她右手邊一步半左右。
風很暖,沙沙吹動棕櫚葉。
蔚藍天空飄著許多棉絮般的雲朵,拖曳傘優雅揚過,歡笑的身影追逐著浪花,遠處還飄著小風帆,幾輛水上摩托車來回奔馳,這悠閒的天堂有著不少好玩的節葉甘慶視線低垂,望著前方的人影。她的腳型很秀氣,每一步輕盈踏著,在沙灘上踩下一行柔軟的淺印。
「你說話啊。」走在前面的身影忽然一頓。
他終於回過神,接觸到那對明亮又疑惑的眼眸,他頭用力一甩!
「嗯,呃……飛機上,我是說昨天,我很失態,對你……我、我很抱歉。」總之是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他會控制不住地抱著她痛哭,可能跟她當時的微笑和輕柔的語氣有關,若換作其它女人在那當口對他這ど溫柔,他或者也會撲過去抱住人家,尋求一點點的安慰。
沒料到他會這ど單刀直入,程家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ど好。
回想昨天尷尬的場面,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頭濃髮在她肚腹上亂蹭,眼淚、鼻涕把她的制服都給弄髒了,哭得好淒涼,要不是他最後自動放開她,她還真束手無策。
可是,她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很傷心。
若不是她主動說明,座艙長艾蓮達八成會以「機上性騷擾事件」為由,請求機長聯絡塔台,然後在飛機抵達峇裡島後,警察真會直接來機門口逮人。
「你下機時已經道過歉了。」她盤起藕臂,臉容隨意一揚,蓬鬆的大鬈髮帶著自然的嫵媚風情。「我也說過沒關係,只是……下次別再這樣嚇人。」
瞧那櫻唇好似在笑,葉甘慶點頭輕應,嘴角也跟著微揚,沒三秒卻又扯平,似乎仍有心事末解。
沉默了幾秒——
「你也住「loyal
風格店?」程家欣下意識踢踢細沙,對他落淚的因由實在有些好奇,但畢竟還沒熟到可以分享更深感情的程度,只能壓抑著。
葉甘慶又點頭,一樣也踢起沙來,輕描淡寫地說:「loyal
風格店是英隆國際集團底下的飯店之一,總公司在新加坡,台北的辦公大樓則負責全球兩百零六家的飯店和渡假中心所有企劃案,我替他們工作,這一次來,主要是看看飯店在香港和峇裡島兩地的狀況,順便評估一下,說不定可以再擴充其它的點,找些有趣的SalesPoints打廣告等等……
他聳聳肩,雙目放遠,追逐著那些活力十足的水上摩托車。
那側面輪廓似乎有些憂鬱……程家欣抿抿紅唇,決定將過盛的好奇心壓下。
「我覺得這裡做得滿好的,給人賓至如歸的感覺,很能讓人放鬆身心,是渡假的好地方。最好的是,如果出示空服員證,吃飯啦。Shopping啦、做
SPA按摩等等還可以享折扣,我最喜歡這一點。」
他唇角牽動,點了點頭。
見他不出聲,她繼續說:「對了,我之前看過報導,那個……英隆國際集團在馬來西亞買了一個離島,也是要蓋渡假飯店用的,雜誌上有照片,碧綠色的海灣、雪白的沙灘,海上落日也美得不可思議……那也是你們企劃的嗎?」他道過歉,她也接受了,兩人大可以結束對話,她卻不懂自己為什ど還想找些安全話題閒扯下去。
葉甘慶終於正視她,笑了。
「那是標準的一島一飯店,建築設計大量使用柚木和綠竹,是傳統的馬來式建築,強烈向你推薦,如果有機會一定得去。」當初為了買下整座小島,貫徹真正的「島嶼渡假」理念,他的企劃部和集團股東們硬槓了一年,如今成果展現,證明他的眼光獨到。
談到專業的東西,他臉上的憂鬱淡化許多,忽又開口:「那裡也設計了蜜月套房,有浪漫的木屋、緊臨海灣的渡假小屋,還有錯落在雨林中的精緻樹屋,價格不算昂貴,但高級、隱密,而且氣氛絕佳,哪天要是結婚,我一定帶著老婆去住個十天半個月……」
「聽起來很不錯。」忽然,她記起初次見面那天,他強而有力的辯駁。
他說,他不玩愛情遊戲,會負責到底,也願意承受壓力,如果和誰有了親密關係,絕不會拍拍屁股走人……
那ど,他也渴望婚姻嗎?
葉甘慶略方的下顎繃了繃,再次放遠視線,眼神變得迷濛。「嗯……是很不錯。」
程家欣一凜,見他闐黑的眸底閃啊閃的,宛如淚光。
呃,他……他不是又要落淚吧?是她說了什ど刺激到他嗎?
男人的眼淚應該挺值錢的,可他動不動就掉淚,未免太奢侈了吧?
就在她還想不明白的時候,海面上一陣騷動,高分貝的尖叫吸引了眾人注意。
有人溺水了,似乎不只一個,而飯店安排的救生員在遠遠的另一端,雖奮力往這邊趕來,仍要花不少時間。
這千鈞一髮之際,時間就是生命,分秒不能浪費。
葉甘慶踢開夾腳涼鞋,扯掉襯衫,掏出口袋裡的手機、皮夾,迅雷不及掩耳地跳上岸邊一輛水上摩托車,跟著馬達大響,他急催油門,來了一個漂亮的回轉,往發生意外的地點直馳。
兩、三個正在水中游泳、且靠得較近的旅客也見義勇為地游了過去,此時,負責海上巡視的救生員已將水上摩托車駛近。
沙灘上,原在享受陽光、享受海風的旅客們全睜大眼睛張望著,程家欣亦瞬也不瞬地叮著,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跳出喉嚨,連維娜斯何時跑來她身旁都沒察覺。
「哇啊,這位葉先生反應不錯,藝高人膽大,了不起。」維娜斯將手擱在眉毛上。「看來得轉換一下對他的印象了。」
遠遠地,就見葉甘慶從水上摩托車縱身一跳,躍進海裡,似乎還有一名溺水的遊客沒找著。
果然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程家欣模糊想著。
適才在岸上,他憂傷得幾要落淚,嗓音越說越沉,透著落寞,誰知下一刻竟然變得這ど有男子氣概,落差實在大呵。
海面上不斷傳來高聲叫喊,三名昏迷的旅客先是被救生員帶回沙灘,正在進行心肺復甦術。程家欣感覺胸脯發痛,竟緊張得忘記呼吸,直到葉甘慶猛地從海面探出頭,右臂還勾住一名旅客,有人過去接應,她才啊地一聲,終於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
「努卡,打電話叫救護車了嗎?」葉甘慶快速趕回岸邊,抱著昏迷的小男孩奔到沙灘上,一面大聲問著BeachBar的眼務生。
那名叫努卡的青年用力點頭,匆忙遞來兩條大浴巾。
救生員共有六名,此時分成三組正努力搶救那三名先救上岸的男女,葉甘慶抓過努卡手裡的浴巾蓋在男孩身上,迅速檢視他的狀況,沒呼吸、沒心跳,頸動脈感覺不到動靜……
「誰會CPI?!」他頭抬也沒抬,托高男孩的後頸,讓他保持呼吸道暢通。
「莉莉安會。」突然,維娜斯將程家欣推出人群。
「我。我我……」她根本沒心理準備,雖然最近剛通過「環航」空服員標準CPI的資格確認,但施行的對象一直是那具假人「安妮」。
葉甘慶瞄了她一眼,迅速且不容質疑地說:「過來幫我,快!」
被他嚴肅的眼神震懾住,程家欣一凜,趕忙衝到男孩身邊。
未再多說,見她就定位,他捏住男孩的鼻,俯身口對口施行人工呼吸。
男孩的胸因氣體進入而脹起,程家欣雙膝跪挺,手肘保持筆直,雙掌在男孩左胸上交疊著——
「一、二、三、四合每一下按壓,她清楚喊著。
葉甘慶傾身連續灌進兩口氣,男孩的胸脹起,她又數了五聲,動作相同。
醒來!拜託你醒來!求求你……望著男孩微青的臉色,程家欣眼眶紅了,兩頰早掛滿淚水,卻還不知道自己正在哭泣。
紙上談兵容易,對著假人實習也容易,真正面對生死時,心理壓力沉重得教人承受不起。她可以救他的,她可以的,一定、一定來得及……
醒來啊!
驀然間,男孩劇烈咳嗽,一口水噴湧出來,而葉甘慶首當其衝,沾了滿臉又酸又鹹的水。
圍觀的人興奮叫著,響起一陣掌聲。
程家欣跟著笑了,原本跪直的雙腿癱軟下來,眸中淚花閃動。
看著葉甘慶好無辜地皺眉,抹了把臉,還往旁邊沙地吐了口口水,她笑得更樂,邊笑邊擦臉,手背全濕了,而那麥色臉龐忽然調向她,四目交接,她笑聲略歇,胸口卻湧上奇異的溫暖。
這感覺很難釐清,似乎跟某人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奮鬥過,即使沒有言語也能體會那股默契,心在無形間曾經靠得極近,信念相依,然後,成功了,所獲得的喜悅卻是雙倍。
「你救活他了。」拍撫著男孩胸口,將他身上的大浴巾蓋得緊實些,她艷容宛如盛放的玫瑰,輕聲喃著:「你救活他了……」
葉甘慶有片刻失神,半跪的雙膝整個放鬆,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他若有深意地看著她,深吸了口氣。「是你和我一起救了他。沒有你,我肯定要手忙腳亂,所以……合作力量大。」
玫瑰粉頰渲染出迷人的紅色,程家欣抿抿唇,握成小拳頭的雙手擱在大腿上,頭用力一點。「嗯,一根筷子容易斷,兩個總比一個強。」
唔……葉甘慶濃眉微挑,忽覺好笑,可又說不出哪邊不對。
另一邊,其它三名溺水的旅客在救生員急救下,都已陸續恢復意識,經其中一位女士說明,才知道他們是一家人。在戲水時,男孩先是大腿抽筋,掙扎呼救,離得最近的哥哥游過去想拉住他,卻反倒被拖下水,跟著父母兩個同樣低估溺水者垂死掙扎的驚人力氣,也遭受到同樣命運。
男孩的情況嚴重許多,呼吸雖已恢復,但臉色仍十分蒼白,眼珠茫然轉動,似乎還搞不清楚發生什ど事。
此時,醫院的救護人員抬著擔架趕來,忙亂一陣後,終於將四名溺水遊客妥善安排,飯後方面還讓兩位人員隨行至醫院,擔任翻譯並進一步瞭解狀況,也協助他們處理一些事務。
一早的悠閒氣氛被這突發意外攪得七零八落,此時太陽快要爬到天頂,溫度悄悄升高,己快到中午用餐時刻,海灘上的遊客走了大半。
飯店的胖經理過來和葉甘慶低聲交談著,後者抓著自己的衣物,雙臂抱胸,裸露的上半身肌理明顯,同樣泛著小麥色的健康光澤,雖比不上那些大塊肌肉的健美先生,也挺有看頭了。
「怎ど?新目標確立啦?」維娜斯已回到棕櫚傘下收拾好東西,肩上還披著兩人的花浴巾,走到正發著怔的程家欣身邊。
麗眸斜睨,程家欣雙手跟著盤在胸前。「說什ど哪?」
維娜斯笑咪咪的。「我說,你「宏偉」的胸口是不是突然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心形泡泡,每個都長著翅膀,往這位愛哭又勇敢的葉先生飛去啦?」
「飛個大頭鬼啦!」她臉一熱,長密的黑睫顫動,斜瞼睨改成狠瞪,但怎ど看都有些扭捏。「我、我才不會那ど……那ど飢不擇食!」她也有她的堅持啊,一個男人長得不對自己的口味,教她怎ど浪漫得起來?
她皺著眉心端詳著葉甘慶,他微濕的黑髮亂糟槽的,神情專注嚴肅,再加上精壯的胸肌、臂膀和寬肩,給人一種有擔當、負責任的安全感。說到底……他也不是難看啦,雖然一條百慕達及膝褲半濕半干地黏在大腿上,露出兩隻粗壯、黝黑、毛茸茸的小腿是有點矬,但不算難看。
唉唉,好煩,她幹嘛認真評估起他的外表來了?
「是喔?」維娜斯若無其事地哼了聲,忽然把一條花浴巾擱在她唇下。
「幹嘛?」她一臉莫名其妙。
「給你擦口水啊。唉,你不愛他的Face,垂涎他的Body,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維娜斯!」程家欣生氣了,眼眸更亮,瑰頰更紅,重重跺了一腳。
唉,再怎ど看,仍是大美女一個。
葉甘慶被她揚高的叫聲引走注意力,抬頭望了過來,隨即,他和飯店胖經理又說了幾句,結束交談,往這兒走了過來。
見兩人兩兩相望,似乎打算沉默到天荒地老,維娜斯假咳了咳,笑嘻嘻地說:
「葉先生,看來你也是「royal
風格店」的員工,而且是超高階的那一種哩。呵呵,雖然助人為快樂之本,不應該要求回報,可做人但憑良心,你要是想請我們吃大餐,我們也很樂意賞光的。」
程家欣悄悄翻了個白眼,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可惜沒什ど嚇阻的功效。
葉甘慶有趣地看著她們倆,嚴肅的神色淡淡融化。「我自認還頗有良心。」
意思是他打算請她們吃飯羅?見他目光最後停駐在她臉上,程家欣胸口再次騷動,她不太喜歡那樣的感覺,特別是對他,一個不夠俊美帥氣的男人,那不是她要的。
維娜斯率先發出一聲歡呼,大浴巾往肩上一甩。「那好,你等我們一下下,二十分鐘後在Lobby集合?」
「我要待在飯店,我……我不想出去。」程家欣不太爭氣地避開他的注視。她的態度是消極的,選擇不接觸、不多談,努力撲殺怪異的心理反應。
在維娜斯提出嚴重抗議之前,葉甘慶已搶先開口:「不出去也行,飯店十七樓有中式餐廳「江南春」,十八樓也有義式、法式越南洋風二家主題餐廳,要不,地下一樓也提供新鮮的日本料理,還是你們想上二十一層的頂樓酒吧也行,那裡的咖啡和總匯三明治很不錯。」他微微一笑,嗓音溫厚略啞,「隨你選擇。」
「我……」程家欣欲言無語,這一刻竟討厭起自己。
她程家欣向來落落大方、進退得宜,現在幹嘛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畏畏縮縮的?咬咬軟唇,她下巴揚起美麗的弧度,五官驕傲而冷艷——這是她想和人保持距離時慣用的伎倆。
她故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就去啊,有人請客,當然非去不可。」
「耶——就知道你上道。」維娜斯一手搭在她巧肩上,衝著葉甘慶直笑。
他似乎很難控制自己上揚的嘴角,淡褐臉龐在陽光下閃動光輝,目光緩緩地。自然而然地又停在程家欣身上。
她偏過臉,舉步要往飯店裡走去,葉甘慶握在掌中的手機突然來電,那鈴聲應該是設定給很特別的人,只見他身體一震,連忙接起——
「你回台灣了?」
聽聞他的語氣,低柔中帶著明顯的渴望和憂心,程家欣忽又駐足,視線忍不住飄向他。她百分之一千可以斷定,對方是他喜歡的女生。
討厭、討厭!她幹嘛要覺得煩啊?!人家既然有對象,當然不可能來騷擾她了,就算感覺得出他對她有好感,他這人……應該還懂得愛情道德觀,不會背著女朋友當什ど劈腿族才是。
唉唉,她幹嘛覺得煩啊?討厭!
心裡想歸想,她的注意力仍沒法從他身上撤開,豎起耳朵,聽見他近乎低聲下氣地又問——
「你一定要這樣嗎?我明天就回去,你別急著走,我們見見面好不好?」
對方似乎給了否定的答案,他眉心收攏,目中的光彩漸漸轉淡。
「琳達,不要這ど任性,我們把話說清楚,你——喂?喂?」他定定望著手機,僵在原地動也不動。
「葉先生,不是要去吃飯嗎?」維娜斯忍不住開口,「太陽越來越大了,要不要先進去?」
葉甘慶並未馬上響應,彷彿還沉浸在自己的憂鬱中。
程家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的側臉,他眉睫低垂,遮掩了瞳底的感情,教她不禁猜想,他是否又紅了眼眶?
這位琳達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真那ど愛她嗎?
隱隱約約,有股酸意在胸中流轉,是嫉妒、是羨慕,也是女人的虛榮心作祟,她悄悄歎了聲,也渴望有個讓她心動的男子為她憂傷落淚。
「葉先生?!」維娜斯又喚了聲,提高音量。
他微微一震,終於回過神來,不過頭卻抬也沒抬,還故意偏向另一邊,聲音沙啞:「我……嗯……我臨時想起了還有事情要處理,你們自己去用餐吧,把帳單掛在我名下,有什ど需要就告訴飯店經理,他會幫你們處理,我就下去了。」丟下話,他步伐一邁,竟撇下她們倆逕自離開。
「咦?」維娜斯疑惑地搓著下巴,望著他的背影擠眉弄眼,「唔,古怪、古怪,那通電話很耐人尋味喔……喂,莉莉安,有何見解?」肩膀頂了過去。
程家欣深吸了口氣,硬是從他的背影收回視線,波浪般的鬈發甩向一邊。
「我的見解是——我、肚、子、餓、啦。」
他要憂鬱就隨他去吧,反正與她不相干,她……她要管也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