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兒終是答應了和徐子陵一起重返長安,揮別了寇仲等人,連夜趕赴長安。(
由於天下分裂,征戰連年,各地霸王軍閥,均有一套對付敵人偵察滲透的方法。既不能不讓促進貿易的商旅通行,又不能任由不良份子湧進來,如何取得平衡,代表著政策制度的成功。
憑藉著地理形勢的優越,關中的唐室在控制人流上有最出色的表現。自入主長安後,唐室李家增強關防,於入關要塞的潼關和黃河水路布重兵、置官署,屬民出入不但需戶籍文件,還要有各地督府發放的往來批文。外地欲往關中做生意,又或遷徙的移民難民,更須得官署批核安置,對人數的徙移有嚴格的限制和規定。
徐子陵和水玉兒攜著偽造的批文,前者戴上從楊公寶庫得來本供楊素逃命時使用的面具,後者邊憑著障眼術,和宋師道等人分道而行,乘客船安然過關。再經過三天日夜趕路,終抵達長安城。他們的愛馬萬里斑和飛凌則留在桃林,由任俊等照拂。
舊地重遊,自有一番感慨。尤其是剛從塞外的小長安回來,面對這中土的真長安,兩人不能不有所感觸。「玉兒,你先回天然居,我去找侯希白,讓他幫忙聯繫一下秦王。」徐子陵對水玉兒輕聲說道。他們現下正站在長安繁華的朱雀大街上,即使已經入夜,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仍然很多。
「好吧,你自己小心點。」水玉兒微微一笑,知道他是要去和秦王通一下氣。好開展他們在長安的「倒香運動」。徐子陵看向他們身邊川流不息的車馬,歎氣道:「自己的兄弟與李世民斗生斗死,我卻要去求李世民合作。這算甚麼娘地一回事?」
水玉兒知道他現在心中擔心寇仲的安危到了極點,偏生卻說服不了自己去幫助他。內心的矛盾積壓到一定時候肯定會爆發出來,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刻何時到來。
「別想了,事在人為。」水玉兒淺笑道。
徐子陵探手把她掉落在額前地長髮撥回耳後,向她一笑之後轉身而去。
水玉兒愣愣的看著他地背影,心中暗喜他漸漸不再掩飾他對她的情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偶爾做一些親暱的動作。
可是問題是,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她纏上去主動的,喜歡看他無可奈何卻又暗中欣喜地表情,換成他對她……水玉兒看了看周圍注目的目光,玉容飛紅。她還不習慣啊!
直到徐子陵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後,水玉兒沿街漫步,順步來到永安渠旁,這道接通城外北方渭河的大渠,在沿岸稀疏的點點***下。滔滔往南流去,燦爛的星空下,碼頭區舟舶幢幢。兩岸街道行人疏落,平和又安靜。不禁讓她想起寇仲現在在黎陽的情況。心中暗歎。
時機實具最關鍵的重要性。
李世民便是最懂掌握時機地人,覷準機會。迫得他老子作反,起兵太原,趁關中精兵西出應付李密之際,渡河入關,奪得西都長安這堅強的固點,現在又去了薛舉父子這西面之患,可遙看關中群雄逐鹿,乘鷸蚌相爭,坐享漁人之利。
而現在,終於到了享受著漁人之利的時候。只是他能不能擺平他家裡那兩個居心叵測地兄弟和一點都不偏愛他的父親。
水玉兒憑欄看著腳下滔滔南流地永安渠水,漸漸想得入神,直到被晚風一吹,才醒轉她已經站在這裡發呆了許久。自嘲了下自己喜歡想東想西地性格,水玉兒緊了緊衣衫,想趕緊回到天然居,可是一轉身卻愣住了。
只見許久不見的石之軒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站在她地身後,風采依舊。見她回頭便淡淡的笑道:「好巧啊,玉兒。」
水玉兒頭皮發麻,遍體生寒。眼見面前的石之軒臉色如常,絲毫沒有受傷之像,神色雍容自若,眼中射出慈和神色,正凝望著她淡淡微笑。她不但對石之軒的跟蹤和靠近沒有絲毫感應,更加弄不清楚分不開眼前這石之軒究竟是談笑殺人的邪魔,還是那個對碧秀心之死歉疚終生的多情種子。
水玉兒知道自己所有的偽裝,全給他一眼看穿看破,該怎辦才好呢?此刻走又不是,不走更不是,進退失據之餘,只好把心一橫,迎上他深邃莫測的雙目,她冷冷的說道:「恐怕這個巧遇並不是真的巧吧?」她看不出石之軒究竟是恢復了多少功力,至少在她看來,他的精神力仍然是那麼的深不可測。
在他面前,她的精神力就像給人廢去了一樣。
全因為她的精神力首先要自己對自己有信心,而面對石之軒,她始終是處於下風。這是最可怕的魔功,石之軒終於魔功大成,天下恐難有制得住他的人,連三大宗師也不行。
石之軒啞然失笑,神態瀟灑好看,點頭道:「沒錯,不是巧遇,因為我算準了你會重返長安,所以著意每天入城的人。其實也並不難,只要我站在朱雀大街上放眼一望,總會一眼就認出你,不管你扮成什麼樣子。」
水玉兒心叫救命,在石之軒深邃的目光下,沒有人能不受他的感染,只能岔開話題,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前輩,玉兒一直有個疑惑,為何陰後那麼的愛你,你卻義無反顧的戀上碧秀心?」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石之軒應該明白他和祝玉妍的聯姻肯定要比與碧秀心的結合有利百倍,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
目光投往渠水去,神色益轉柔和,旋露出痛苦的神色,頹然道:「愛情這件事可以控制嗎?說實話,一開始我真的是抱著毀掉秀心的念頭去見她的,可是沒想到,最後被俘獲的居然是我。玉妍也很可憐,但是,如果不愛她還去欺騙她,對她不是更殘忍?」
水玉兒不能掩飾玉容上的驚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他是在裝神弄鬼,還是邪帝舍利內的邪氣,在以毒攻毒下,反把石之軒改造變成「好人」?她真的不曉得該說甚麼才好,她再不明白石之軒,掌握不到他的內心世界。按道理說,如果他現在想去騙祝玉妍和他合作一統魔道,雖然過程會曲折些,但是她就不信祝玉妍能抵擋得住石之軒的攻勢,也不用弄得「玉石俱焚」的下場。
想到「玉石俱焚」,水玉兒面上黑線了一下,玉石俱焚的玉石兩字,所指的不就是現在的他們兩人?這個名字起的還真是惡搞。
石之軒定定的看著水玉兒玉容上變幻多端的神色,輕笑了一下,道:「玉兒果然還是年輕,不能理解我的決定。你不管感情還是生活上都一帆風順,如果嘗試了半點我所經受過的困苦,便不會是現下這般的心情了。」
水玉兒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內心有些無奈,怎麼她現在能和石之軒像兩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一樣談心?上次見面的時候還你死我活來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石之軒將目光上移,注入無盡的星空去,一邊輕輕道:「玉兒,替我去小谷見見青璇吧,大明尊教恨我入骨,我怕青璇她危險了。唉,本來這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責任,但是我又不敢去見她,缺乏那種勇氣。我和她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絕不可再有碰頭的機會,絕對不可以,唉!」
水玉兒心神巨震,妃暄說得不錯,石青璇仍是石之軒唯一的破綻,石之軒怕見石青璇,不是怕自己會殺了自己的女兒,而是會怕自己傷心難過到再次精神分裂。
「前輩真是派給玉兒一個大任務啊!」水玉兒強笑道,天啊,讓她去保護石青璇?好吧,到時候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而且對上大明尊教那些難以對付的人,其中就包括烈瑕那個居心叵測的奸邪小人還有原本是徐子陵和寇仲兄弟的段玉成,後者還已經被完全洗腦了。
石之軒把她的表情看在眼內,最後蒼涼的一歎,淡淡說道:「我也不強求,玉兒就當是我酒後失言好了。」隨後像是要看穿她偽裝下的模樣般,深深的凝視了她一會兒,洒然轉身,大步而去。
水玉兒覺得雙眼澀澀的難受,知道自己已經被他強大的精神力感染,感同身受。使勁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前方已經沒有他的身影,晚風徐徐吹來,彷彿方纔的對話只是她的錯覺一般。
在夜色中留下幽幽一歎,水玉兒認準了天然居的方向,緩步而去。水玉兒回到天然居,先和孫孚私下打了聲招呼,吩咐他不要聲張,然後又在他的威逼下看了好一會兒帳薄,直到天色已晚,月當中空,才被放回休息。
她離開主樓,穿過前後進間的天井和花園,來到上次到長安一直住的院落,剛踏足後進的廊道,一震停下。
她竟然聽到了女子的悲泣,哭聲斷斷的從廂房傳來。
這究竟是甚麼一回事?誰家女子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來,又因何事哭哭啼啼,這麼傷
水玉兒重新舉步,來到廂房虛掩的臥室門前,輕輕推開。
溫柔的月色從朝東的窗子透入,照亮半邊臥室,另一半仍陷在暗黑裡。只見徐子陵正無措的抱著梨花帶雨的坐在床頭,後者香肩不住聳動,哭得昏天昏地,神情悲楚。
水玉兒愣在當場,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