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濛濛亮,水玉兒走在行人並不很多的朱雀大街上。(天空灰濛濛的,因為昨天一天的大雨,街道濕滑,低處尚有未去的積水,顯然這模仿長安的城市,在排水這項工程上仍未滿師。
外賓館仍然***通明,人影閃動,顯示各國來賀的使節,因拜紫亭突然頒令宵禁一事,生出反應,充滿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剛走到外賓館的門口,便看到寇仲埋頭快步的走了出來,水玉兒深吸一口氣,掃去整夜未睡的疲勞,甜甜一笑道:「仲大哥,秀芳姐讓你有空去皇宮見她一面。不要忘記哦!」
話音未落,水玉兒看清楚了迎面而來的寇仲滿臉陰沉的表情,一愣停下腳步。
寇仲停都沒停的從她身邊走過去,語氣僵硬的扔下一句「知道了」,便走出外賓館。
水玉兒愣愣的站在原地,回過神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徐子陵出事了,也顧不得驚世駭俗,反正院子裡沒有人,連忙瞬移加輕身術,以她最快的速度推開廂房的門。
只見徐子陵盤膝坐在床榻上療傷,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看起來也就是和平時受的傷沒有什麼兩樣。即使她不幫他療傷,他也會在一天的時間內恢復過來。
見他閉目調息,水玉兒坐在他的床邊,左思右想都不知道寇仲因何生氣,而她昨夜為了事先準備一些事情徹夜未眠,就這樣靠在床柱邊休息了一會兒。
等徐子陵有了一點動靜,她便揉了揉眼睛醒轉過來,仔細的看著他不善的面色。不解道:「怎麼了?昨夜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徐子陵用手抹了把臉,表情鬆動了些,淡淡道:「是伏難陀在隔壁越克蓬的外賓館伏擊我們。不過他已經被寇仲一刀送他去梵我如一了。」
水玉兒輕笑出聲,跳下床。倒了杯茶水,又順手用火字訣加熱了一下,到可以入口的溫度才拿給徐子陵,關心地問道:「我看你身上的傷要比仲大哥的還嚴重三分,要不要我給你治療下?」沒想到伏難陀這麼快就去見上帝了。
徐子陵接過茶水。搖搖頭道:「不礙事,顯然伏難陀是被你昨天晚宴上說地言辭氣瘋了,武功都大打折扣,被寇仲幾句話胡講一通,徹底失去了梵我如一的境界,當然是輕鬆被我們擊斃。」
水玉兒啞然失笑,看來她昨夜地一番氣話,還是有點用處的。不過照徐子陵的性子,即使當時場面凶險。他也不會透露半句讓她擔心。伏難陀何許人也,徐子陵和寇仲在本來就已經重傷在先,她要是早點想到。就不會和他們分開了。
徐子陵喝了點溫茶潤了潤喉嚨,好奇道:「你昨天又在秀芳大家那裡呆了一晚上?女人哪來的那麼多話好講啊?」
水玉兒嘿嘿一笑。掩飾住自己不自然的表情。拿出一個長約半尺,繡有龍鳳紋地窄長錦盒。邊打開邊笑盈盈的說道:「這個是秀芳姐拜託我要交給青璇的天竹簫。就是說,有空你也要陪我去成都一趟哦!」其實她只是在尚秀芳那裡停留了一會兒便走掉了,但是去哪裡了還不能說,因為她也不知道她所做的佈置能不能有用處,所以索性就不提了。
徐子陵接過竹簫,縱使他對樂器沒有認識,也從其精美的造型與手工上,看出是簫中的精品,於中土流行的簫形制有異。
「我們回中原之後,就陪你去。」徐子陵低頭把玩著竹簫,水玉兒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聽到他怪怪的語氣,想到寇仲出門前古怪地脾氣,試探的問道:「你們……吵架了?」說完連水玉兒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自嘲地笑笑,可是卻在看到徐子陵默然的反應後,笑容僵在臉上。
水玉兒收起笑容,坐在徐子陵身邊,皺眉問道:「為了什麼事?」他們肯定不會為了無聊地事情,在如此緊要地關頭產生分歧,十有八九是因為寇仲那小子……
徐子陵長歎出聲,「寇仲剛才試探的和我說,他考慮過和頡利坐下來談談地可能。」
水玉兒一臉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那你的態度就是絕對不同意嘍,所以兩人就吵翻了?」
徐子陵把竹簫放回錦盒,仔細的把帶子繫上,放在一邊,悶聲道:「寇仲最近漸漸變了,按照他的作風,要勝就要憑自己的力量,照他的話就是這樣才勝得有意思。」
水玉兒接過裝著天竹簫的錦盒,彈指間扔進介質空間,認真的想想道:「也許他之前是這麼想的,可是他一路走來,應該已經認識到他不能把爭霸天下當成一個遊戲來看待,尋求他人很正常啊。不過如果對方是頡利的話,他也肯定衡量過了,所以才來徵求你的意見。」
徐子陵走到桌前續了一杯茶水,頹然道:「他這次是詢問了我的意見,下次呢?再下次呢?與頡利聯盟,不啻於與虎謀皮,只要頡利平定了草原,定然要揮軍南下,他自己又不是不清楚。縱然他別有用意,我也不能同意他的想法。」
水玉兒眨著眼睛出了半天的神,也想不透寇仲心裡在想什麼花招,只好放棄的問道:「那他現在是怎麼決定的?」
徐子陵坐回床邊,木然的搖搖頭,道:「不知道。他現在要和可達志會合,去斬殺深未桓。唉,我們都不知道可達志是否能夠信任。可是已經毫無辦法。」
水玉兒探手拿過他在手中緊緊攥住的茶杯,淺笑道:「我也沒有接觸過可達志,可是能讓頡利委以重任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卑鄙小人。可以信任。至於你說的問題,子陵,參與爭霸天下這場遊戲的人不是你,而是寇仲。」
徐子陵一震,轉過頭深深的看著水玉兒,許久之後雙目透出愛憐的神色,輕聲道:「這是你頭一次喊我的名字。」
水玉兒低頭淺笑,兩邊臉蛋乍的現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登時把沉凝的氣氛徹底改變過來。她也沒有想到叫出口會如此的容易,見他仍然定定的看著她,半喜半嗔的白了他一眼,道:「怎麼,不好聽我就改回來。」
徐子陵輕歎一聲,探手把她摟在懷中,「我怕他會變得越來越急功近利,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水玉兒當然知道徐子陵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不禁抿緊了雙唇,難道是她給寇仲的那些書起的作用嗎?讓他開始認識到爭霸天下並不能僅僅靠蠻力,要綜合各方面的考慮。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自古君王本無情,這句話不是危言聳聽,而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史實。
「你要是擔心他,就去找他吧。」水玉兒把玩著徐子陵修長晶瑩的手指,與她的交握在一起,淡淡的說道。
徐子陵沉默了半晌,茫然道:「那你呢?」
水玉兒揉揉太陽穴,從他懷中起身,把茶杯放回桌上,輕笑道:「睡覺嘍,我可不能和你們兩個不眠不休的強人比。對了,你不覺得拜紫亭對於大兵壓境顯得很有自信嗎?他一個孤城,哪裡來的信心啊?」
徐子陵目閃奇光,沉聲道:「這個問題我們也想過,可是橫想豎想,亦想不通拜紫亭憑什麼去擊敗頡利突利的聯軍。若頡利仍和突利纏戰不休,馬吉和拜紫亭大膽的行為尚可解,可是現今兩汗言和,拜紫亭他們好該收手認錯了事。」
水玉兒接著說道:「關鍵處可能在伏難陀,他是個非常有魅力和說服力的人,感染得拜紫亭和他的手下均變成對死亡一無所懼的人,最難是拜紫亭深信梵天站在他們那一方。可是現在已經成功的把伏難陀送上梵天了,會不會大軍立即不戰自潰,那時豈到拜紫亭不屈服。
徐子陵搖頭道:「拜紫亭和馬吉這種人才不會相信這種子虛烏有的理論,他們必有所恃,才敢不把頡利、突利放在眼內。我和寇仲的猜測他恐怕是另有援軍,」說罷立刻站起身,抓著水玉兒兩邊香肩,深深望進她眼裡,正容道:「玉兒,你好好的呆在龍泉,危險的地方不要去,我和寇仲去去就回。」
水玉兒面上回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看來他還是挺瞭解她的,把她的活動範圍定在了龍泉,知道她不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外賓館。
她也有好多事要做呢!例如,應該在此地的宋師道宋二公子,為何不見蹤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