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看著水玉兒困窘的模樣,噗哧一下笑出聲來,拉著她往船艙裡走,說道:「來,姐姐帶你去你這幾天住的地方。」
水玉兒反應過來婠婠只是在捉弄於她,頓時洩氣,她什麼時候也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忽然,水玉兒感到有一絲冰冷的目光向她探測過來,循著感覺回望,水玉兒看到甲板上有一個男人正在仗劍冷冷的看著她。
那男人高鼻深目,一看就知非中上人士,一身華服,剪裁適身,令人感到他必是非常注重儀容的人,看來順眼而不俗氣,長衫飄拂,氣度不凡。
此人臉目頗為英俊,遠看像個三十來歲的精壯男子,兼且此人目光閃爍,正好顯露出他絕非正派人物,屬於心性詭狡多變,陰沉可怕那類奸惡之徒。
「那是誰?」水玉兒悄悄地問著婠婠。
婠婠順著水玉兒的視線看過去,本來笑意盈盈的臉立刻冰冷下來,淡淡道:「那是萬俟劍寒。」
水玉兒想破頭了,也沒有對這個名字有什麼印象。只好不恥下問道:「那是誰啊?」
婠婠這時已經領著水玉兒進到了船艙內,帶著她在走道中穿梭,「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水玉兒聽著婠婠異於往常的語氣,更加好奇了。追問道:「說說嘛!萬俟劍寒,這個名字很拽呢。」
婠婠停下腳步,在一間艙門處停下,淡淡的歎了口氣,推開房門。
水玉兒一點都不意外的看到一間奢華的房間,知道他們魔門都是享樂主義者。這和慈航靜齋信奉的吃苦主義正好相反。
婠婠等水玉兒走進房門之後,把門關好,幽幽的說道:「他是負責『斬俗緣』的人。」
水玉兒半晌才反應過來婠婠說的是萬俟劍寒,奇怪的重複著:「斬俗緣?」她怎麼聽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了呢?
婠婠本來就動人心魄的臉上現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道:「就是我們聖門在選徒弟的時候,要把『俗緣』斬斷。」
水玉兒一激靈,想起來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詞了。「斬俗緣」是指收徒了之後,把此人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部殺掉,她也是因為這個才真正意識到他們魔門確實是心狠手辣。
萬俟劍寒竟然是負責這樣事情的人,怪不得感覺他一身的血腥味道。
「婠婠姐,你的家人……」水玉兒忽然住口不提,既然說是「斬俗緣」,婠婠又怎麼可能逃得掉呢,作為陰後的傳人,更是要斬斷俗緣。
婠婠臉上並沒有一絲的波動,水玉兒暗想是否她其實已經對這個問題麻木了。片刻之後,婠婠嬌歎道:「還是玉兒妹妹幸福啊,有兩個愛護你的好哥哥,還有知道了誰是你的爹娘。婠婠真的好羨慕啊。」
水玉兒苦笑,他們看樣子已經把石之軒和碧秀心看成自己的爹娘了。她又無從辯解,因為她又不能明說她自己的身世來源。
可是,據祝玉妍剛剛失言所說,碧秀心當年生下了兩個孩子。那麼,除了石青璇,還有一個是誰呢?既然同是碧秀心和石之軒所出,那該也是出了名的美女。
水玉兒抬起頭,看著婠婠集天地靈秀的側面,腦海中又浮起師妃暄淡雅如仙的面容。她們兩個,其實都已經從五官上分辨不出來誰像碧秀心了,因為她們各自擁有的氣質已經淡化了這種相似,而且,說不定那個女孩其實長得像石之軒呢。
如果是婠婠,依祝玉妍對石之軒是愛非恨的感情,也許會替他撫養一個孩子。可是,水玉兒怎麼想,也是師妃暄的幾率大一點,畢竟梵清惠向碧秀心要一個孩子去繼承靜齋,依碧秀心內心認為的對靜齋的虧欠,也是大大有可能的。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麼,原著中師妃暄仗劍向著石之軒的時候,梵清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如果讓石之軒知道了會怎樣?她們一向自詡為名門正道,卻逼得親人自相殘殺,其實也不下於魔門的狠毒。
水玉兒胡亂想著,突然意識到,祝玉妍並沒有說那個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如果是男孩兒,那誰又最有可能呢?
婠婠轉眼間露出一個嬌媚誘人的表情,瞇著眼睛道:「算了,不說他了,玉兒妹妹,你這半個月來去了哪裡?姐姐我很擔心呢。」
水玉兒很想問,你是不是擔心戰神圖錄拿不到了?但是對上婠婠那張看上去相當誠懇的臉,刻薄的話就一句也說不上來了,淡淡道:「楊虛彥把我傷到了,所以我自覓地方療傷去了。」
婠婠點點頭,接著說道:「其實人家也聽說淨念禪院也派人找過你,可是毫無所獲。人家還以為是師妃暄那個女人特意弄出來的煙霧彈,她私下把你藏起來了呢。」
水玉兒被她一會兒姐姐妹妹,一會兒人家的稱呼弄得頭暈,苦笑道:「為什麼會這樣想啊?師妃暄也不知道我的武功習自戰神圖錄,我身上也沒有她所感興趣的東西。」
婠婠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道:「還沒有?你沒覺得師妃暄總是去找你?也不知道你對她說了什麼,迷得她這樣。」
水玉兒挑挑眉,她怎麼聞到一股酸味呢?笑著說道:「我上次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和她聊了一些治世的哲學。」
婠婠眨眨眼睛,道:「治世的哲學,不如,和姐姐我也說說?」
水玉兒略一沉吟,問道:「婠婠姐,我想知道,你們聖門為什麼要和慈航靜齋作對呢?她們的宗旨是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那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婠婠直視著水玉兒目光如炬的視線,坦然說道:「我們聖門講究的是絕情絕性,練至最高功法有時更會絕子絕孫。我們也像佛說般,視生命為短暫的過渡,虛幻而不具終極意義。只不過我們破迷的方法,卻非是救世濟人,而是視道德禮法為兒戲,故可為求目的,不擇手段,不受任何拘束。」
婠婠潤了潤唇,繼續說道:「對於李世民或者寇仲來說,爭天下乃政治之爭,對我們則是道統之爭。彼興盛宏揚時,我則沉淪不起。我們對於屬於外來的佛教是深痛惡絕。哼!佛教不外演其妖書,謬張其妖法,欺詐庸愚之教。什麼既往罪孽,將來果報,佈施一錢,希萬倍之酬;持齋一日,冀百日之糧,遂使迷愚者妄求功德。如真是萬法皆空,何用貪迷至此。」
水玉兒瞠目結舌,她縱然是不相信什麼輪迴因果,但是也沒有婠婠這樣的理解。呆了半晌之後說道:「果然,不是只有正義才能勝利,而是勝利的才是正義。」她想到李世民在不久的以後,會發動「玄武門之變」,他不就是勝利了?但是並不是代表著正義,在她想來,這種逼父殺兄屠弟、絕情絕義的事情,顯然只有魔門才能做得出來。
婠婠亮起雙目,反覆著把剛剛水玉兒說出的話重複著,動容道:「果真,怪不得師妃暄也要纏著你,玉兒妹妹的看法實在是一針見血,讓婠婠俯首甘拜。」
水玉兒高深莫測的笑著,到底是自己看過的書多一點。至少能唬得住兩位見識和武功都非同一般的女子。
正在嬉笑的兩人同時有所感應,看向門口。
門外客氣的敲擊了兩聲,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婠婠,陰後要見水玉兒。」
婠婠上前把門打開,露出萬俟劍寒冰冷而又帶著陰邪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