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發佈在回酒店的路上我都有著莫名的快感,民到底年輕,沒城府,如果玩心理遊戲,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發佈我也沒想到自己的演技如此之好,一步步逼出了民的真話,表演得還是那麼情真意切。
發佈每個女人都有演戲的天賦,而我是屬於可以拿「金馬獎」的那種。
發佈這時,手機響了,接通之後,聽到民的聲音,急迫而緊張:「晚晴,我有事要告訴你,你就在少年宮那站下車,我馬上過去找你!」還沒等我答腔,電話就斷了。
發佈我愣了一下,第一反應卻毫不猶豫地下了車,因為民今天晚上的情緒有些不對頭,說不定他真要告訴我什麼。
發佈三分鐘後我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H市的公交車到晚上八點半就停了,少年宮是很偏僻的一站,甚至連出租車都很難攔到。
發佈我突然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發佈不一會兒,我看到一輛摩托車呼嘯而來,雪亮的車燈刺得我眼睛都睜不開,本能地,我當即轉頭狂奔。車輛無情地碾過我剛才站過的位置,車了個漂亮的側彎,朝著我的方向追來,我只能朝窄小的巷子裡跑,甚至連頭都不敢回。
發佈這個城市的舊區到處都是這種窄窄的巷子,追趕人被迫下了車,我的奔跑聲和後面兩個人的追趕聲在這靜夜中顯得分外緊張。突然我發覺後面的人只剩下一個了。
發佈不好,另一個傢伙一定是從另一個方向包抄了。
發佈想到這裡,我一邊四下張望,一邊故意放慢了腳步,後面的追趕者見我慢了下來,以為我已力竭,更加快了腳步。
發佈我們的距離越縮越小,我猛然停住了,後面的人也趕緊停了下來,不遠處另一個男人也從巷子的那頭向我跑來後來的那個男人伸手來抓我。
發佈我像嚇傻了一樣地呆立不動,那個男人粗壯的手臂已經到了我的眼前,我已經看到了他臉上凶狠的表情。
發佈時候到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順勢反扭,另一隻手狠狠地把他的肘關節向下按,縱然他是個壯實男子,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我將手反扭到背後。
發佈我剛才已經看到牆邊有一堆碎磚石,我一隻手扭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抓了一塊磚頭,狠狠地砸在他的後腦上。
發佈這個壯漢悶哼了一聲就倒在地上。
發佈這一切發生的很快,我就是要快,因為如果讓這兩個人包抄到我的話,我根本沒有一點的勝算。
發佈從巷子另一邊跑來的男人也跑近了,他顯然看到了我把他的同夥打倒在地的一連串動作,這個人想必已經不敢輕敵。
發佈他在我面前停下,冷冷地瞪著我,我注意到,他雙手都套著黑色的皮手套。他冷笑了一下,揮拳向我打來。
發佈我輕鬆地躲過了這一擊,悄悄地拔出了一直貼身攜帶的匕首,在夜色中,我彷彿看到它劃出的一道幽藍的弧光。
發佈接著是一股溫熱的液體噴漸到我身上。
發佈我並不想殺人,所以刺中了他的胳膊,他負痛咒罵了一句,摀住了滴著血的胳膊。
發佈我將匕首平舉,凝神靜氣,擺了副柔道中的「守」勢。
發佈受傷的男人眼睛一寒,他肯定已看出我身手不錯,剛才倒下的第一個男人和這勢正宗的「守」,就代表著我的實力。
發佈他向前逼進一步,未受傷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彈簧刀,「啪」地一聲,鋒利的刀身彈了出來,我的心隨之提到了嗓子眼。
發佈他出手了,凶狠而迅速,我憑著當年在大學裡選修了三年的柔道身手,竭力地抵禦著。
發佈但我終究不是他的對手,,他的刀刺中了我的腰部,一種尖銳的痛楚從傷口處向身體的四處蔓延著,襯衫下擺都被血浸濕了。我*在牆上,急促地喘息著,並努力不讓自己的怯意流露出來。
發佈如果不是我會一點功夫又有武器,憑眼前這兩個男人,完全能把我殺死很多次。
發佈他們絕非一般的流氓混混,而是有經驗的殺手。
發佈我們緊張地對視著,大家都受了傷,他對我竟也有幾分忌憚。但我知道,我在體力和耐力上絕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我傷在腰部。
發佈這時,巷子口突然傳來了嬉笑的聲音,是的,是一個女孩子含混不清的笑聲。
發佈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拚命往巷子口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著:「救命!」
發佈那個男人趕緊追過來,低喝道:「想跑!?」
發佈巷子口一片寂靜。天,莫不是那個女孩子嚇得躲開了?
發佈一念如斯,我的恐懼再也掩飾不住,不禁喊了出來:「不,不要殺我!」
發佈不用回頭,我彷彿看到那個男人臉上得意的獰笑。
發佈這時,巷子口出現了人影,四五個十八九歲學生模樣的少年,有男有女,正迷惑地朝這邊張望。
發佈我感激得幾乎要流淚,大聲呼救:「救救我!」
發佈追在後面的男人很果斷地停止追擊,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發佈我的力氣也已用盡,一下子失去了支撐,那幾個年輕人七手八腳地扶住了我,其中兩個女孩子驚呼起來:「呀,血!」
發佈我向他們強笑了一下:「沒事,應該沒傷到內臟的,請你們送我去醫院行嗎?」
發佈其中一個男生騎自行車到附近攔了一輛出租車,他們扶著我進了車,這才顧得上問我怎麼了。
發佈我說我被人打劫了,還被刺了一刀。「幸虧你們救了我。」
發佈他們年輕的臉上露出了羞澀的表情,「嘿嘿」地有些不好意思。
發佈腰間的劇痛讓我連擠出笑容的力氣都沒有了,年輕真好,在這一刻,我突然有了這樣似乎與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感覺。
發佈(三十)
發佈他們把我送到醫院急診室,做了檢查和傷口處理,在上出租車的時候我已經把襯衫脫下來給自己止血,加上沒有傷到內臟,所以沒什麼大礙,醫生囑我多休息,就讓我回去了。
發佈我在縫針的時候,痛得冷汗都冒出來,但強忍著不出聲,不停和那幾個年輕人說話來轉移注意力。原來他們都是H大的學生,晚上出來玩經過那邊,誰想這麼巧碰到了我。
發佈其中一個男生問道:「要不要報案?」
發佈我說道:「要的,我先回家通知我的家人,讓他們陪我去。」
發佈他們很熱心地把我送上了出租車,揮手和我道別。
發佈車向酒店方向馳去,我渾身不停地顫抖,怎麼也控制不住,既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恐懼。
發佈如果不是這幾個年輕人的意外出現,我很可能會死在那個僻靜的巷子裡。
發佈學習法律的這五六年來,我接觸過無數刑事案件,見過各種各樣的死者,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差點成為這些死於非命者中的一員。
發佈到了酒店,我急急忙忙地想回到自己的房間。
發佈在乘電梯的時候,我驚疑地偷看著身邊的人,害怕他們中間會有想殺我的殺手。
發佈我的手扣在綁在吊襪帶上的匕首上不敢移開,似乎有些神經質。
發佈進了房間後,我發瘋般地把所有的鎖、插扣都鎖死,甚至拉開窗簾看後面有沒有藏人。
發佈直到確信房間這裡安全後,我才虛脫般地倒在床上。
發佈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發佈我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用緊張得變了調的聲音問道:「誰?」
發佈傳來導師慈祥的聲音:「晚晴。」
發佈我擦掉殘留的淚痕,打開了門。
發佈導師看著我的眼睛,說:「怎麼了,你哭了?」
發佈我支支吾吾地否認,說只是身體不舒服。
發佈導師慈愛地看著我,說:「你這孩子,最近很不對頭,那天的晚宴你明明去了,但你做了偽裝。晚晴,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就像我自己的女兒一樣,你有什麼事解決不了,不妨和我說說。」
發佈我驚愕地瞪著導師足有一分鐘,之後才洩氣地說:「對,您是犯罪學方面的專家,而且在市公安局刑偵一處工作過十三年。」
發佈我考慮再三,仍然不打算把這一切告訴導師。
發佈這件事不能再傷及無辜了,尤其是我一向敬愛的老師。
發佈他明白我的決定,拍拍我的肩膀,說:「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好一切,因為你聰明,而且勇敢。」
發佈臨出房門的時候,他鄭重地對我說:「我不能幫你什麼,但我至少在某些領域還有一定的影響力,誰也別想傷害我的弟子。誰敢這麼做,我一定會把他繩之於法。」
發佈我很認真地向他鞠了個躬,說:「謝謝!」
發佈導師走了,我的心變得很平靜,不再因為恐懼而哭泣,而顫抖,因為這個世界有惡就有善,有陰謀,也必然有正義。
發佈穆晚晴,你是勇敢的。
發佈(三十一)
發佈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還有,要重新審度民在這場陰謀裡所扮演的角色,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把他納入敵人名單。
發佈今天的被襲,很顯然證明了我的疏忽是多麼的致命。
發佈是民打我的手機,讓我在那一站下車的,也只有他知道我在那裡。
發佈他的電話和那兩個殺手之間必然有某種聯繫,似乎唯一的解釋就是民誘騙我前去,然後通知殺手來殺人。
發佈不,不對。我發現自己也沒有把握。我搖搖頭,努力地理清思緒,突然靈光一現,天!電話!電話!我怎麼遺忘了這麼重要的線索,我趕緊掏出手機,找到民的那個號碼——是個固定電話,我把它牢牢地記住了。
發佈我想著晚上在蘇香園民對我說的話,「你會死的!」
發佈他的害怕絕非假裝。沒理由他在警告我之後馬上就有殺我之心,不會,這不合理,一般只會在警告無效,或者威脅加重的情況下人才會鋌而走險,而我暫時沒有那麼大的危險性啊。
發佈真的是民嗎?會是他嗎?
發佈對人性的卑下和陰暗,我實在是不敢去猜測。
發佈想了想,我打通了民的手機:「民,你在哪裡?」
發佈民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急匆匆地嚷起來:「我正要問你在哪裡!我現在在少年宮站台這裡,等你半個多小時了,不是叫你在那裡下車等我的嗎?」
發佈我慢慢地說:「我早到了,沒等到你就先回來了。」
發佈民抱怨道:「那你也該告訴我一聲嗎!害我擔心。本來我是可以很快趕去的,誰知道琴她突然肚子疼,非要我送她去婦幼保健院檢查,這麼一耽誤就去晚了。」
發佈我問他到底有什麼事,他卻像是改變了主意,說沒事,然後就掛了線。
發佈我放下手機,不由地冷笑了一生氣勃勃。
發佈這就對了,肯定有我不知道的東西,使得我對剛才的推理有一處斷裂,使得前因後果連接不上。
發佈這個斷裂被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補上了:楊曉琴。
發佈(三十二)
發佈第二天一早,我戴上大大的墨鏡去了電信局,要求查詢那個電話號碼的費用清單。
發佈「請輸入查詢密碼!」櫃檯內的小姐面無表情地說道。
發佈我按了六個「1」,心裡好緊張,不一會兒,打印機開始「吱吱」地打印,我才暗中鬆了口氣。謝天謝地,這部電話一定是民申報的,而他喜歡用六個「1」作為密碼的習慣也至今沒變。
發佈長長的明細單打出來了,戶主果然是程建民,我猜對了,這是他家裡的電話。
發佈我面帶微笑走出了電信局大門。
發佈昨天接到民的電話是晚上8點46分,清單是確實有這一記錄,然後就十分有趣了,在接下來的四分鐘內,連續三次打了同一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打了兩分多鐘,後兩個都只在半分鐘內。
發佈10:12分,又打了民的手機一次。
發佈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是否可以這樣設想:在確信我在少年宮那站下車之後,有人馬上意識到這是殺我的大好機會,於是把這一情況向某人通知,或者請求,或者命令?在訂好計劃之後,又打了兩通電話確認,然後就上演了昨天晚上那一幕。
發佈這個人,完全有可能是民或者是琴,肯定是二者其一。
發佈家裡的電話,一般都有分機,那麼琴是通過分機偷聽到民約我在某地碰頭也不無可能。
發佈但10:12分的那通電話,讓我可以肯定,這個想置我於死地的人是誰。
發佈10點鐘左右,民說他在少年宮那裡等我,我對這個城市很熟悉,12分鐘之內他不可能趕回家裡。
發佈而且,他幹嘛要打自己的手機,並通話46秒?
發佈他們萬萬不會想到我會來電信局查號碼的清單,就像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我練過柔道,而且刀不離身一樣。
發佈所以這份清單是非常可信的證據,機械的幾個數字和時間,在我腦海裡已串成了生動的畫面:民確實約了我有事想告訴我,在家打電話被琴偷聽到,她馬上制訂下計劃,再三確認之後,佯裝腹痛,非要民送她去婦幼保健院,避免節生枝,然後估計事成了,再打民的手機問他在哪兒,以確認我在不在那裡。
發佈一切,都像兩年前她設計製造的我為情自殺的風波一樣,完美、毒辣。
發佈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只會並到搶劫殺人的無頭卷宗裡去,在公安局的檔案櫃裡呆上不知多少年的光陰。
發佈因為就算武拿出了我錄下的錄音帶為我申訴,我也很懷疑它能起多大的作用,這場黑金的內幕,強大得可怕。
發佈當然,我沒有算上導師的力量,如果他想追蹤一個案子,他一定會找到兇手,而且,以他在朝在野的特殊地位,像周這一級別的富商,未必是導師的對手。
發佈但就算把周槍斃了又能怎麼樣呢?我,一個二十五歲豆蔻年華的女研究生,師從最著名的法律界名師,前途無量,就那樣被人謀殺,死在城北偏僻陰冷的小巷子裡。
發佈楊曉琴,周藍,你們的心腸真的好毒啊!
發佈好,那我們就正大光明地鬥一鬥吧,哪怕兩敗俱傷,我也要你們這些兇手陪葬。
發佈我準備告訴武,把那些錄音帶給我,然後寫一份材料,明天一起送到H市檢察院去。
發佈當我救不了自己的時候我應該尋求國家暴力機關的公力救濟了。
發佈在此之前,我想再確認一下,事發當晚那個三次撥打的電話,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周家裡,或者辦公室的電話。
發佈不料打114查詢,小姐告訴我無此號碼。
發佈這怎麼可能呢?沒有這個號碼又怎麼會有通話記錄?莫非這個號碼沒有登記到信息中心的數據庫裡去?
發佈這也許並不代表什麼吧!手頭上的東西,已經足以證明周藍和楊曉琴策劃了這一切。
發佈但,要證據,多點證據,就多一分扳倒他們的把握。
發佈看來我不得不求助於導師了。
發佈查一個號碼,對導師來說並非難事。他給市局打了個電話,不多久就有了回音。
發佈導師告訴我說:「這個號碼是一條保密的專線,它的使用人是分管政法的副市長雲海樓。」
發佈這個消息令我大為錯愕,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發佈怎麼會冒出個專線,又是什麼副市長?怎麼會這樣?這竟然不是周的電話!
發佈我的腦子徹底亂了,原先認為天衣無縫的推理被全盤打亂,使我一時間像陷入了重重的迷霧。
發佈這時,導師拍拍頭說:「說到這個副市長,後天我要到H大講課,他好像也會去作個什麼演講什麼的。」
發佈「是嗎!」我機械地回答著,還是很茫然的樣子。
發佈送走導師,我覺得腰有一點痛,於是捂著腰躺到了床上。
發佈無論我怎麼想,也找不出問題的關聯所在,頭卻痛了起來。乾脆拿被子蒙住了頭,強迫自己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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