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發佈我悄然離開賓館,回到我住的酒店。關上門,我點著了煙,讓自己冷靜,再冷靜。腦子卻偏偏亂成一團麻。
發佈煩躁地想喝茶,水瓶裡居然沒有開水,我喚服務員過來,幾乎要衝她發火。
發佈等了好久開水也沒送來,在焦慮和驚恐中,我竟昏昏睡去。
發佈很冷,我發現自己掉入了水裡,冰冷的水淹沒了我的頭,我無法呼吸,也無法呼救。模模糊糊地,看到岸上有個人影,我掙扎出水面大聲叫救我,可是那人只是冷笑。
發佈那是周的臉。
發佈我驀然驚醒,才發現是一場夢。身上都是冷汗。初夏的夜很涼爽,微風把窗簾吹得輕輕地擺動,四周安靜得出奇。
發佈我光著腳跑到洗手間,調了水洗澡。蓮蓬頭衝下的水珠衝去了我臉上的脂粉,也許,還有淚痕。
發佈我只穿了背心短褲,窩在床上,茫然地拿著遙控器調電視節目。
發佈門鈴響了,該死的開水終於送來了。我跳下床開門,門拉開的那一剎,我不由地低聲驚呼——門口站著的,是拿著一束黃玫瑰的周。
發佈他看到我這個樣子,不禁地也窘迫萬分。
發佈我趕緊砰地關上門,忙不迭地穿上長褲和外套,再打開門時,周的神色恢復了正常。
發佈他進屋,把花插進花瓶裡。兩人都不說話,氣氛尷尬到極點。
發佈我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自嘲地搖搖頭:「今天真是虧大了。」
發佈他也笑了:「我也沒佔便宜,明天肯定眼睛要腫。」
發佈說完,我們同時放聲大笑。
發佈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或者關係相當不錯。有誰知道,一個小時前,我還打算殺了他。
發佈我把花瓶放在窗台上,說:「很美。」
發佈他問:「你為什麼喜歡黃玫瑰?在我印象中,這種花代表友誼和歉意。」
發佈我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因為紅玫瑰太熱烈,這樣的愛情我承受不起;白玫瑰太純潔,這樣的愛情我堅守不住。」
發佈「愛情本來就是空虛的東西。誰能在正確的時間,碰到一個正確的人?」
發佈他聽我這樣說,不由地怔住了,隨即走到我身邊道:「你這麼年輕,卻這麼悲觀。」
發佈我們離得很近,他有一米八多,高我一個頭,他的肩膀也很寬。
發佈他身上有股清爽的味道,也許是剃鬚劑,但不是古龍水。
發佈不得不承認,他的外形氣質無不出眾,令人心折,只可惜,他是我的敵人,他是我和我的朋友最可怕的威脅。
發佈我轉頭看看窗台上的黃玫瑰,這一定是荷蘭進口的那種,有個美麗的名字,叫「黃絲帶」。
發佈我回過神來,發現周正在凝視我,我突然覺得有些狼狽,感覺他給了我很大的壓力——來自很多方面。
發佈我忍不住打破這奇怪的局面:「你還沒告訴我,這次來找我的目的。」
發佈他沒有回答,慢慢走到窗邊,把背影留給我,過了一會兒他說道:「穆小姐,你能告訴我什麼是善惡嗎?」
發佈我被他這句不著邊際的話問得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我覺察到他今晚特別消沉,臉上沒了平日裡的自信和霸道,眼神裡都是猶豫。
發佈靈光一閃,我突然想到會不會是他被那個神秘的人物揭了老底,才惶恐不安呢?
發佈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的是報應了。
發佈他回過頭來看著我:「其實,眼前未必是實,有的事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有的事也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辦得到的。」
發佈我的心一痛,他的這句話讓我想到我曾對民說過的一句話:「愛情這東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的」。
發佈我看著他,他的表情很誠懇,可我實在猜不透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發佈但很奇怪的是,此刻我能感覺到他所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發佈周抬腕看表,此刻已是十一點多鐘了,他起身告辭,我送他到門口。他向樓梯處看了一眼,臉上突然有種很奇怪的表情,驀地對我說:「我餓了,陪我到餐廳宵夜吧。」
發佈他的異樣沒有逃過我的眼睛,我迅速看往他身後,在左邊的拐角處有一截人影,顯然,是有人躲在牆後。
發佈周原來是要離開酒店的,但他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個人,才改口叫我去宵夜的。
發佈莫非是安排的,周故意引開我,好讓那個傢伙乘機搜查我的行李?
發佈(二十六)
發佈沒理由的,來不及細想,我一口答應了周,回屋拿了手機和房卡,在洗手間了補了一下妝,隨後跟周出去。我走過拐彎處的時候,那人已經不在了。
發佈出門口的時候,我拔下一根髮絲,輕輕纏在我的行李箱的鎖上。
發佈我邊走邊否定了剛才的想法——如果要乘我不在搜我的東西,根本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何必搞得這麼明顯,而且,周的樣子不像做作,他看到那黑影確實是吃了一驚的。
發佈而他改變主意叫我去宵夜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呢?我愈發地糊塗了。
發佈二樓餐廳瀰漫著咖啡和烤麵包的香氣,我還真是餓了,毫不客氣地叫東西吃,反正周有的是不義之財。
發佈我們坐的*窗的位子,裡面的燈光很柔和,可以看到外面。好像變天了,樹被風吹得劇烈地擺動著,街上有散步的人開始小跑起來。
發佈周抬頭看看天,說:「好大的棉花糖啊!」
發佈「噗!」我險些兒將一口咖啡噴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搖頭。
發佈周板著臉不笑,說道:「你幹什麼?」
發佈我笑道:「沒想到你也看過《大話西遊》,還把裡面的台詞用得如此絕妙。」
發佈周終於忍不住笑了,我們倆就這樣捂著嘴笑啊,很是辛苦。
發佈周說:「看來幽默感也是需要知音的,如果我說給靜宜聽,她不但不會笑,還會很奇怪地問我在說什麼。」
發佈「靜宜」,聽名字應該是女的,聽口氣,應該是周的……
發佈我不想想下去,甚至開始厭惡自己,和這樣一個人一起吃飯還笑得這麼開心,全然忘了我的危險,武受的傷以及趙鋼的無故調職令都拜他所賜。
發佈周彷彿看出我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也換了一副漠然的口吻,問我吃飽了沒有。我明白的他的意思,與他一起離座,走出餐廳。
發佈周堅持要送我回房間才走,我在窗邊看到他走出酒店大堂,開著車絕塵而去。
發佈然後我打開櫃子看著我的箱子,在扣鎖處纏上的頭髮絲已經被扯斷了,儘管此人很小心,但我還是能看出我的衣物被翻動過的痕跡。
發佈裡面有我的日記本,但沒有記什麼重要的東西,全是我的情感發洩,有一頁紙的正反兩面都寫滿了民的名字,我翻到那一頁,久久地看著那些字,在寫他名字的時候,失望和憤怒遠遠大於對他的愛,我們殘留的情感早已灰飛煙滅。
發佈(二十七)
發佈那一夜,我根本無法入眠,我害怕一閉上眼睛,就會有人來謀害我,我偷聽到的神秘人物與周的對話,讓我沒來由地害怕,還有隱藏於牆角後的人影,周的態度,都令我陷入了重重迷障。
發佈就這樣睜著眼睛到了天亮,頭很疼,意識也有些模糊。我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我本性擋住眼睛後退,窗台上的花還在,嬌艷地開著。
發佈梳洗完畢後,我撥通了導師房間的電話,和他一起下樓吃早餐。
發佈導師心情很好的樣子,看到我眼眶發黑,問我怎麼回事,我隨便支吾了幾句。
發佈導師說:「看來我們這次在H市要逗留一陣子了。」
發佈我覺得很意外,停下手中的筷子看著他。
發佈導師告訴我,H大法律系力邀他在H市停留一個月,做些學術交流工作,正好市檢察院、市中級法院有幾個案子很有代表性,他也想好好研究研究。而我肯定也暫時不能回校,給他當助手。
發佈我當然只有點頭的份,此時的H市,對我來說是一座凶吉難卜的城市,但就算我選擇了逃避,對方未必肯放得過我。
發佈既然躲不過,就直接面對吧。
發佈吃完早餐,我給武打了個電話,他那邊一切正常,已經上班了,我才鬆了口氣,那些錄下周危脅的話的磁帶,放在武那邊應該是最安全的。
發佈考慮了一會兒,我突然覺得應該跟琴好好談一談了。
發佈只有通過周找她了。撥周的手機,響了好一陣子都沒人接,我正準備掛線,卻又通了。
發佈我說:「周先生,你好……」周不發一言,我覺得好奇怪,這不像他,於是我又說道:「周先生?」
發佈話筒裡是一個明顯的女聲:「Joe不在,你是哪位?」
發佈她的聲音很好聽,但很不客氣,我的腦際靈光一閃,惡作劇地笑答道:「你是靜宜?」
發佈對方「呀」了一聲,顯然是很驚訝。我慢條斯理地說:「周先生不在就算了,Bye。」
發佈掛掉電話,我猜測著她又驚又怒的樣子。哈哈,週身邊原來有這樣一個愛吃醋的女人啊!
發佈(二十八)
發佈導師去了H大,我則到圖書館給他找一些資料。背著大大的包,我穿了一件藍格子棉布襯衫和牛仔裙,這樣的學生打扮讓我覺得自己還不是很老。
發佈大概在圖書館坐了一天,傍晚的時候,我正在翻看一些圖片,一個人影擋住了我的光線,我疑惑地抬起頭,等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禁苦笑道:「你真是陰魂不散!」
發佈民在我對面坐下,默默地看著我。
發佈我也望著他。此刻,我的心情很平靜。
發佈我曾經為了他哭過,為了他心力交瘁,為了他捲入了一場可怕的陰謀,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他。
發佈時間只可以沖淡痛苦,但不能抹掉過去。
發佈他的側面被陽光籠罩上一層金黃色的暈影,襯得他年輕的臉更加英俊。
發佈我突然頹然地想,當初為什麼那麼迷戀他,他比我小兩歲,我們也許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發佈他扭過頭來輕聲說:「走吧,這裡說話不方便。」
發佈我收拾好東西,隨他出了圖書館。
發佈他居然開了一輛奧迪,我驚訝的神色被民看在眼裡,他笑笑說:「不是我的,我只是替別人開車的。」
發佈我注意了一下車牌,00010,好號碼。
發佈他開車載我去「蘇香園」,車無聲地啟動了。
發佈我問:「你怎麼找到我的?找我又有什麼事?」
發佈他不說話,卻打開了音響。
發佈當頗有俄羅斯風味的吉他前奏響起來的時候,我的心開始震顫。
發佈ting蒼桑混厚的聲音在吟唱。
發佈「Iknothepaearetheorofaolier.
發佈Iknotheclubareeaponofar.」
發佈我知道黑桃是戰士的劍。
發佈我知道梅花是戰爭的武器。
發佈這是我和民第一次見面時,酒店大堂裡放的歌。
發佈在我和民相愛的時候,我曾告訴他,這首歌叫《我心的花色》。
發佈帶著民族風情的吉他,低吟的男聲,恍如隔世的街市,人群來來往往,聆聽著這哀傷的音樂,我隔著車窗看著外面的街道,幾乎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
發佈一直到飯店裡坐定,我都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發佈民問我吃什麼,我才緩過神來,說隨便吧,他點了幾個菜。
發佈喝了幾杯酒後,我又一次問他為什麼來找我。
發佈他說:「因為不想你身陷險境。」
發佈我的心一動,笑到:「哦?我還以為我已經脫險了。」
發佈民*近我,低聲說:「你是極少數知道我的歷史的人之一,我以前只是個開出租車的,身上有案底和債務,又沒有文憑,可是現在我已經是有正式工作的大好青年了!」
發佈我仍然笑道:「不僅是大好青年,還是大好家庭,民,我明白你的意思。」
發佈民搖頭:「不,我的意思是讓你知道,這個人是一位只手可遮天的人物。我這樣的人,他可以讓我平步青雲,也可以讓我無處容身。」
發佈我笑了:「民,你變了。」
發佈他很想反駁我,可是不知為什麼神色驀地黯淡下去。他低頭輕聲說:「我愛過你。」
發佈我苦笑道:「對,但是那是過去,你從未珍惜過我們之間的感情。」
發佈民竟毫不辯解,他掏出煙來抽,一臉的煩躁。
發佈我說道:「你幫我約琴出來,我正好想約她出來談談。」
發佈他看著我,有些意外。
發佈我刻意讓自己保持微笑:「可以嗎?」
發佈民搖搖頭:「你還想知道什麼?你會死的!」
發佈我很吃了一驚,民這句毫不掩飾的話,讓我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發佈可是,我復又冷笑道:「那又關你什麼事?」
發佈民終於忍不住了:「行了!晚晴,你別那麼咄咄逼人了,你其實還在愛著我對不對?不然你為什麼在日記裡寫滿我的名字?」
發佈我的心終於沉到了谷底,想必當時的臉色極為難看,連民都感到了失言。
發佈我拍著桌子站起來:「那你為什麼要娶別人?而且周告訴我,琴懷孕了,你……」
發佈我一邊說,一邊流著眼淚,捂著嘴。
發佈這確實是我,任性而且脾氣說來就來。
發佈民伸手過來抱住了我。因為在包廂裡,又有酒精的作用,他變得很大膽,把我摟得那樣緊,甚至低頭在找我的嘴唇。
發佈我躲開了,把臉深埋在他的頸窩。
發佈我怎麼能去親吻這樣一個男人?毫無疑問,那天躲在柱後,後來又摸進我房間偷看我日記的,就是民。
發佈民在我耳邊低低地說:「真的!他們太可怕了,你如果不小心,會死的!」
發佈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那就不能跟他們鬥一鬥嗎?」
發佈民眼中滿是驚恐的神色,倉惶地搖著頭。
發佈我心頭突然一陣厭惡,一把推開他,拿了椅子上的包和書,對民輕聲說:「走了,民,少開車。」
發佈他一把抓住我:「你說什麼?」
發佈我冷笑道:「他們能製造一起車禍,就能製造第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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