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哩啪啦。」喜慶的鞭炮在紅巖村吳齊的家門口炸響了起來。
彩旗隊分列吳齊家院壩兩側,把彩旗往院壩邊的石頭縫隙裡一插,彩旗便迎著秋風飄動了起來。
女子接親隊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站在了兩邊,講著小話。
花轎當先直入,停在了吳齊家堂屋的門口。堂屋門口的地上,還擺著一塊蓆子。
鎖吶隊緊跟而上,在花轎兩側擺開陣勢,一個不歇地吹著,新娘子沒有出來,他們是不會停的。新郎官和媒婆則站在花轎旁,欣喜地看著堂屋。
接著,抬合的舉起合,送到吳齊家的堂屋中。合中放著二流買的劉越深送給吳齊的紅色風衣。合一放下,幾個少女便將合中的衣服鞋襪送到吳齊的閨房中。又有幾個少女把還親的東西裝到合中。
吳齊他母拿過衣服,親自給吳齊換上,一臉的不捨,說:「小齊,今天你就正式出嫁了,以後回娘家的時間就要少得多了。哭親的詞兒都記住了嗎?呆會兒哭親的時候一定要流出眼淚兒,不然我不敢來扶你。讓你這個從小就少有哭的人流眼淚兒,還真是有點難為你,不過,風俗就是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哎。」
哭親,是阿南鎮不知沿襲了好多代人的風俗習慣。女子出嫁時,從跨出娘家堂屋門的那一刻,就要跪在蓆子上哭個不停,哭得越淒慘,表示對父母越尊敬。
如果流不出眼淚兒,父母是不能把女子扶起來的。
此時,吳齊家的院壩裡站滿了人,大多是女方的親戚朋友。
女方的正席是在結婚的頭天晚上,除了幾個至親和送親的隊伍以外,其他親戚是不到男方家中的。昨晚上的時候,這些親戚就到了吳齊家中,要等到哭親之後,把新娘子送走了,他們才會離開。
二流和王與秋也站在花轎的一旁,看著對他們來說頗為新鮮的一切。
王與秋問二流:「真不知道,這風俗習慣這麼整人。本來是高興的事,卻要哭個不停。難不成我出嫁的時候都要哭?」
二流笑了笑,小聲對王與秋說:「你這麼快就想嫁給我了?羞不羞人。」
王與秋羞得滿臉通紅,說:「誰要嫁給你。哼,要想早點娶我,得看你的表現。」經過了昨晚上的親吻,王與秋在二流面前說話的膽量也顯得大了些。
吳齊的父母終於出來了,媒婆趕緊迎了上去,把一個大紅包放在托盤上,由幫忙的人遞給吳齊她母。她母把紅包收了起來,歎了一口氣說:「小齊,出來了。」
吹鎖吶的聽說新娘子要出來了,鼓起最大的力氣吹奏著,生怕別人聽不見。
小齊在兩名少女的攙扶下終於走出了閨房,一身紅色的風衣格外醒目。
來到堂屋門口的蓆子前,吳齊面對著堂屋的門,跪了下去,高聲唱道:
「我的媽呀我的娘,韭菜開花九匹葉,我娘懷我十個月。十月懷胎受苦難。十月一滿臨盆降,我娘分身在一旁,嘴巴咬得鐵釘斷,雙腳踩得地皮穿。娘的好處千千萬,十天半月數不完。」
這是說母親十月懷胎的辛苦。
「我的媽呀我的娘,你是替人挑擔嘛白費的勁,雞抱鴨蛋是替人抱,老鼠養兒它是替貓掙,你是瞎子點燈替人的點啦,你著了空頭的力嘛操了空頭的心。女兒記得到娘的恩嘛,報不了娘的情啦。」
這是說母親把自己養育成人,而自己卻要離開母親的身邊。
「我的媽呀我的娘,您為女兒辦嫁妝,十天趕三場,一月趕九場,大路走成槽,小路跑起毛。雞子剛開口,娘在路上走;麻雀進了林,娘在半路行,喜鵲落了窩,娘在路上摸;紅紅綠綠幾大宗,湊湊合合辦得多喲。」
這是說母親為自己出嫁操了太多的心。
「短命吹手天壽鑼,逼得我心碎意亂莫奈何!我的爸呀我的媽,我在你奶根根兒腳下長大,費盡二老苦心血。千般恩情我沒報,萬滴甘露未酬答。今日就要離開你,不知他家是個啥,內心話向誰去表達?我的爸呀我的媽,我願侍奉二老不願嫁。」
這是抒寫離別時的悲傷。
「我的哥呀我的哥,一個柑子十二瓣,哥哥妹妹要分散;一根竹子十二節,逢年過節要來接;一個雞蛋沒散黃,你家妹子日子長;一口水缸三道箍,你我姊妹莫生疏。」
這是說要與哥哥吳剛分開,表達離別時的思念。
哭了好一陣,問題出來了,吳齊雖然面容嚴肅,但眼淚兒就是不掉下來,看得他母急得不行。一段哭嫁詞唱完了,眼淚兒沒出來,就得繼續唱。吳齊沒辦法,只得從頭開始唱,不過,這一次小聲小聲的,生怕別人聽見。
反反覆覆唱了好幾遍,可是吳齊就是沒有眼淚兒。她母想到算了,沒眼淚就沒眼淚罷,總不能讓她在那兒一直跪著啊,就想著去把吳齊扶起來。她母剛邁出一小步,就被她爺拉住,不讓她去。
劉越深在一旁看見,難為地拍了拍額頭,說了聲:「暈。」
二流看到吳齊哭不出來,聽到劉越深的話,靈機一動,大聲喊道:「糟了,劉越深暈過去了。」
劉越深站在吳齊背後,吳齊是看不到劉越深的,這時聽說劉越深暈了,本來她就緊張,這時被這個消息一激,眼淚兒就掉了下來。
他母見眼淚掉下來了,趕緊走過去扶起她。他爺則看得直搖頭,想道:「哎,有了男人忘了爹娘啊。」
總算哭嫁的儀式過去了,吳齊被兩名少女扶上了花轎。看到劉越深好好的,不禁向二流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新娘子上了轎,二流這一行搬傢俱的,便衝進吳齊家中,把嶄新的傢俱拆開,用谷草編成的繩索套了,幾個幾個分組抬起傢俱,把傢俱抬到屋外面。
那些高原村來的小崽子們,專揀小樣的東西拿,什麼板凳、枕頭的,緊緊地抱在手裡生怕掉到地上去了。
媒婆見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高喊一聲:「起轎。」
四個抬轎的便發一聲喊,把轎子抬了起來。彩旗隊當先開路,轎子緊隨其後,女方安排的送親少女隊緊跟著轎子,再後面便是抬傢俱的。
一路顛顛簸簸,轎子上了鬼門坡。
這就看出抬轎幾人的技藝不凡了,這麼高這麼陡的鬼門坡,幾個抬轎的側面行進,抬後面的兩個人愣是把轎子高高舉了起來,保持轎身的平穩,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就抬了上來。
吳齊可就受苦了,花轎內竹子做的轎椅,一搖一搖的,很磨人。還得時刻提心吊膽地擔心轎子突然滾落下去。坐轎子是很辛苦的,有的新娘子甚至會暈轎。但是,吳齊雖然擔心,還不至於出漏眼。
抬傢俱的也是如此。二流雖然有力氣,但劉越深安排他抬床,他就去抬床,四個人合抬,他技術不行,其他抬床的就讓他走前面,前面只需要力氣,走得稍慢一點就行了,不需要太多的技術。雖然抬的過程中有點床板與人之間小磕碰,但東西總算沒有掉在地上,平安地抬上了鬼門坡。
上了鬼門坡,路就簡單好走得多。
幾搖幾擺,花轎和傢俱便抬到了劉越深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