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戰太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醉殺胙王,奪妃充作後。悖亂!
    「迪古乃!」完顏在宮中大呼:「朕的好兄弟!——與那賤人有何分別?」

    大興國與特思面面相覷,皆不敢應聲。自完顏亮返上京,尚書省在應大小事宜,裴滿後立即放手,任這位小叔子去做,不但如此,連裴滿氏諸臣也被皇后告誡,不可深涉完顏亮政務,以安聖上之心。

    但不消一個月,完顏見裴滿氏還政於完顏亮,心下大寬,隨後縱酒作樂,再不過問朝中文武,但有時半醉半醒之際,卻仍然記得自己還是大金皇帝,不該這等窩囊。只是政事盡歸完顏亮之手,連宮中侍衛都隱隱猜到,若是聖上有何不測,這御座上只怕便是完顏亮了。

    大醉之際,完顏可以拋開這一切,完全清醒之時,偶爾也還召完顏亮過問一下,曉得自家兄弟是在為自己分憂。但只怕的是半醉之際,就難得把握自己的言行了,往往揮寶刀在宮中亂斫,當者無不辟易,連大興國都躲得遠遠地,不敢近身。當此時,只聽得宮中一陣驚呼亂嚷,御書房內杯盞瓷器粉麻亂碎,門窗廊柱往往便是刀痕遍佈。

    「胙王!胙王!」完顏這日裡喝得興起之際,突然大叫道:「特思,快著人召胙王入宮!」

    特思不曉得這位陛下究竟是醉是醒,卻大著膽子奏道:「陛下,胙王率留守衙門眾將出巡四郊,已經多日不在京中,大約防備蒙古人去了!」

    完顏此時卻似並不糊塗,紅著一張臉,一把揪起特思頭上小辮,罵道:「連特思也敢欺君麼?蒙古人遠在漠北,數年不敢近上京,那邊大金兵強馬壯。哪裡輪得到胙王去巡?快馬傳召,今日便要進宮見朕,入夜不來,朕先斬了這顆腦袋!」

    特思嚇得渾身亂顫,還不及思量,即大步狂奔而去,心下只願胙王完顏元就在上京左近,否則自家這顆腦袋明日便不在這頸項之上了。

    大興國見事不諧。急急叫過一名機靈些的廷尉:「火急出宮,召右相入宮,便說胙王入覲,右相必知因果!」

    此時完顏亮卻恰率眾僚吏出城巡視,看進了十月之後,上京左近羊馬長勢,及巡按民情,胙王完顏元壓根就沒出上京城,聞旨大駭,在家中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身為上京留守,豈會不知完顏亮已經出城多時,入夜還未見得返回,那時完顏大怒之下,還不曉得會有何後患,沒奈何。只得收拾行頭,打算入宮支應一番。

    「王爺!」胙王妃撒妃聞訊,不知緣由,急急趕到完顏元馬前。挽住馬韁道:「此時入宮,卻為的何事?」

    完顏元輕輕一撫面前的如花笑靨,苦笑道:「聖上多時不曾見為夫。大約動了兄弟之情,召為夫入宮飲酒,若入夜不回,不必相候!」

    撒卯將臻首輕輕倚在完顏元肩上,柔聲道:「聖上近來喜怒無常,王爺還要小心些才是,不若帶撒卯同去。也陪皇后說說話。一路返回,免在家中苦候。」

    完顏元心中氣苦。曉得皇上所為竟是衝著身畔這佳人而來,卻不敢對她分說,只得強顏笑道:「此時未奉旨意,哪敢便帶愛妃入宮?且在府中候著,不多時便返。」

    入宮時,恰才薄暮,碎雪菲菲,御街濕滑,特思心如湯煮,巴不得帶著胙王飛入宮中繳旨,但又哪裡敢催完顏元快些?只得自家在那裡焦急罷了,想來總算帶了胙王到此,總不會輕易送命吧?

    偏生完顏元在宮門外卻又立馬躊躇,不知該不該進去。

    突然,御道上馬蹄聲急,一騎火急衝來。

    「是右相?」特思心下大喜:「只要右相返回,聖上必不會舉止失措!」

    完顏畢竟曉得,眼下這位兄弟已經是完顏家主要的支柱,輕易殺不得的,是以在完顏亮面前常深自收斂,特思久在宮中,曉得深淺,故以為大興國派遣人已經召回了右相。

    但天不從人願,特思還是失望了。

    「特思見過節度使!」看清來人,特思連忙施禮。

    完顏元卻愕然:「查剌,不在安武軍,到此做甚?」

    安武軍節度使查剌急急拉韁,立馬站穩,滿面焦燥,大喝道:「王兄好糊塗!前者右相說過甚來?不可輕身入宮!如何這般輕易便隨特思入覲?!特思,汝敢誑胙王入宮,不怕某家殺人麼?」

    特思身材比查剌雄壯得多,卻哪裡敢對這位少年節度使無禮?後者早前在完顏亮過府警告完顏元時,恰巧在座,曉得些端倪,今日過胙王府相訪,聞說完顏元被召入宮,大驚之下,不及入門便轉身來追,幸好在宮門處追上!

    特思雖不敢無禮,也非蠢人,曉得若是完顏元此刻返回,次日還可強辯,自家明日卻再也看不到這上京的雪花了。當下急中生智,拱手道:「節度使須曉得,聖上此刻舉止失措,眼下召胙王入宮,禍福難料,但若是不入宮,夜間聖上發作起來,特思固然惟有一死,只怕胙王府難逃大劫!若不賭上一賭,這番必無好事!」

    完顏元搖頭苦笑:「特思所見,與本王相同,只怕皇上一怒之下,胙王府再難倖免,拼著本王一身,看皇上意欲何為,總不至——不至——」

    三人面面相覷,共同喟然一歎,都不敢逆料完顏究竟會如何發作。

    查剌聽得不快,卻也曉得此事並非自家想如何便可以,面色數變,攜完顏元之手,毅然道:「胙王既難免入宮,某家只得隨行,日後右相問起,也好應對!」

    完顏元卻推開道:「查剌身居武職,未奉召而入宮,不怕殺頭麼?」

    特思卻下馬急急道:「節度使一片好意,胙王不可推托,若是聖上發作時。也多個人支應,或者不至太甚!」

    查剌滿面漲紅,道:「胙王如此見外,不當查剌是兄弟麼?」

    完顏元垂首片刻,思之再三,只得道:「罷了,隨本王入覲吧!」

    「胙王!」完顏早喝得爛醉,見胙王時。眼露凶光,持刀指著喝問道:「為何——為何不將王妃來?——」

    完顏元心下怒火大熾,卻強忍著垂頭拱手道:「未蒙陛下寵召,不敢擅帶入宮——」

    話還沒說完,卻見特思已經猛地往後一拉胙王,堪堪將胙王拉到自家身後,卻「啊!——」地一聲長叫,完顏元定下魂來看時,完顏手中刀已經插正特思胸口!

    特思雙眼圓睜,若有不甘。卻伸手卻抓完顏持刀地雙手,完顏哪裡容得他反抗,抓緊刀柄,抬腳一蹬,將特思一腳踹倒,胸口處鮮血狂湧。眼見不活了!

    完顏與查剌大驚,紛紛叫道:「陛下!——不可——」

    再看時,完顏早將寶刀亂砍過來,欲要逃時。卻被完顏堵住門口,哪裡走得脫!

    「胙王——胙王在何處!——」完顏亮入夜時,火急入宮。宮門口侍衛正要上前攔下,完顏亮遠遠將佩刀拋下,馬不停蹄地入內去了,哪個又敢去追?

    「右相!右相快走!不可入內!」完顏亮堪堪將至御書房,卻見大興國滿面驚惶,如飛趕來,差點撞正。被大興國緊緊抱住。

    「胙王!胙王呢?!大興國。胙王在哪裡?」完顏亮沉聲喝問。

    「胙王!——」大興國垂淚道:「胙王,特思。查剌——都——」

    「啊!——呀!——」完顏亮正待發作,卻聽得御書房內一陣亂叫,刀劈斧斫之聲四起,眾宮人紛紛竄出,當下舉步便要衝過去,大興國卻暴吼道:「右相意欲何為?——」

    完顏亮靈台一陣清明,曉得若是衝過去,不是弒君,便是為君所殺,眼下身無長物,皇帝卻連殺數人,手持寶刀,有如瘋虎,貿然闖進去,哪裡有十分把握活得出來?當下咬咬牙,往外便逃。

    次日,上京轟然,都曉得皇帝一夜間連宮人在內,連殺五人,其中便有直宿將軍特思,胙王完顏元,安武軍節度使查剌!更為甚者,不到半個月後,宮中一乘軟轎,將胙王妃撒卯接入宮中,再不曉得下落,後來才聞說皇帝召見重臣,欲封撒卯為妃!

    「朕酒後悖亂,舉動失措,失手殺了胙王,痛何以堪!」完顏一陣威逼之下,卻有一幫子王叔不肯輕易服軟,而是眾口一詞,詢問完顏元何罪之有,完顏無奈之下,只得在廷上認錯,隨後雖未下罪己詔,卻令大赦天下,非徒以上刑皆可赦歸。但撒卯封妃之事卻不再與群臣相商,直接頒旨確認了,完顏亮聞訊,在府上嘶聲吼叫,卻曉得不是時候,只得隱忍!

    十一月,便在撒卯入宮不久,完顏終於殺了裴滿皇后!

    完顏亮念及皇后對大金之功,及對自己眷戀之意,痛哭流涕,只是不曉得何時這一刀才會臨到自家頭上!

    隨後,完顏召諸臣,要求封撒卯為後!

    一眾老臣嘩然,這次卻沒留半點面子,當面指斥完顏擅殺皇后,後者惱羞成怒,當著眾老臣沒有發作,卻隨後召鄧王之子阿懶、達懶入宮殺之,一眾老臣惕然生懼,曉得若是再行強拗下去,只怕更增殺戮!

    但自此之後,眾臣紛紛告假,諸族封王者多有將子孫送返本部族中躲藏者,朝堂之上,人丁漸稀,完顏曉得緣故,卻惱怒眾臣不肯答應將撒卯封後,乾脆罷朝出獵。但人在獵所,猶不肯安心,聞說撒卯在宮中曾遭眾妃所辱,大怒之下,遣廷尉火速入宮,殺德妃烏古論氏及夾谷氏、張氏!

    十二月,因在獵所不樂,聞宮人稱呼同出裴滿族中的妃子裴滿氏,念及已殺的皇后,爛醉之餘,連這妃子也殺卻。

    上京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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